刀横十三州-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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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出来不就白喝了吗?”司空鸣笑着一屁股坐在门口,他问道:“你还不回去?”
风来,寒气逼人。
钱素衣在司空鸣的身旁坐下:“先前问的,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女子身上的香味浸鼻,随风卷入司空鸣的鼻孔。
司空鸣听了这话,看着茫茫无边的黑夜,他说道:“赶明儿,我给你在这鸣城找个隐世高人作师父吧!”
钱素衣见司空鸣顾左右而言他,言语间并没有带她走的意思,但她并不想就此放弃,赶紧道:“我想要你教我,我不会给你添大麻烦的。”
司空鸣又道:“就像你白日赠刀所说,我这是去建功立业,或者换句话说,说难听点,是去还益州王的人情,得提着脑袋做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官场也好,江湖也罢,带个花瓶在身边总归是累赘。这次我与褚怀明角力,我再怎么能顾全大局,还是会有差池,一朝失算,司空芷就被人弄死,虽然是假死,但因此屠门易投江丧命,我是什么心情?”
听司空鸣说自己是花瓶,钱素衣心里一沉,话中责备之意表露无遗,责人,同时也在责己,她沉默了半晌,不死心的问道:“那我学成之后,可不可以去找你?”
寒风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卷着雪花路过屋檐的灯笼旁,竟有些百媚千娇的感觉。
司空鸣自知这女子对自己有恩人、朋友以外的情感,他缓缓道:“脚在你身上,想往哪里去你自己打算。”
第二天,司空鸣带着陈康与钱素衣去了西城那间冥店。
司空鸣率先探入店内,仍旧是之前的模样,小馒头此刻不在店里,约莫是跑哪儿玩儿去了。
司空鸣抱拳鞠躬道:“小辈司空鸣,拜谢前辈救命之恩。”
这话说出他身后的陈康与钱素衣皆是一愣,都不知道这恩从何而来。
老头坐在里间,照旧贴着纸人,他绕过救命的事,开口道:“何事?”
“老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你收一名弟子。”
老头侧身又拿出一根竹条,望也不望司空鸣,他淡淡道:“那天那个黄薄眉鸽子眼的家伙我不教!此人一脸破败客死的贪淫相,坏我门风!”
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给出了原因,司空鸣暗喜,证明这事有戏。
但是旁边的陈康不乐意了,这不就是在说他吗?他愤愤不平的说道:“哎,我说老头,不带你这么损人的哈!”
老头哼了一声,陈康一激灵连忙住嘴。
司空鸣笑道:“前辈,不是他,是我旁边这位女子。”
老头颇有相人之术,相人以头为主,以眼为先,以鼻为权,以面为衡。一看其行,二看其坐,三看其骨,四看其肉,五看其气,六看其色,七看其形,八看其神,九看其身,十看其性。而且男女各不同,阴阳相左,男要得男相,女要得女形。
他抬头望了望钱素衣,其身形自然不必说,为上品。脸相眉毛疏淡清秀似柳叶,双目灵炯有神似孔雀,樱桃小嘴蛟龙鼻,竟让这老头愣了一愣。
几息后才缓缓道来:“这个徒弟收与不收,还得看天意。”
说着站起身来取了一叠黄纸交给钱素衣,又道:“我这关算是过了,想要入我门,还得看祖师爷收不收你!把你的姓名籍贯并三代生年四月写上,在门口焚了,若一刻时间纸灰不散,便是祖师爷认你这个徒儿。”
说着老头又开始倒腾他的纸人,喃喃道:“火烧门前纸,各自寻生意。”
这钱素衣一个女子家哪里记得三代人的生年死月,三人便暂别这个怪老头,向着钱家而去,取家钱家的族谱。
走路上钱素衣表情尽显了她不太满意,向着司空鸣道:“不是说给我找个隐士高人做师父吗?可这算哪门子的隐士高人,就一卖纸钱的糟老头子!”
司空鸣笑道:“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高与不高你问问旁边这位便知。”
听了司空鸣的话,钱素衣疑惑的看向陈康,问道:“他真是高人?有多高?”
陈康被这一眼看得心慌,连忙点头竟有些心慌,目光移向司空鸣说道:“你看将军怂得那模样,约莫比他还高!”
被陈康说怂,司空鸣一点也不生气,对于上下级,他觉得陈康与他更像是朋友。
写好黄纸,三人又回到了冥店。
这冬日的大风天,钱素衣烧在门口的钱愣是一动没动。陈康与钱素衣感到惊奇不已,而司空鸣则暗暗发笑,这老头说着有缘无缘凭天意,暗地里把内力气场铺了开,隔断了大风,这一团灰自然是不会被风吹到,看来老头是真看好这徒儿了。
司空鸣知道了怎么回事,也不戳穿,只是与老头闲聊,见到司空鸣并没有拆自己的台,老头也就比原先和蔼了几分。司空鸣这才得知了这老头的名字,他叫黄昊尘,与那杨铁嘴同属隐门之人。
隐门二字就此在司空鸣脑子中扎根,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或在典籍中看到过这个门派。
一刻时间转眼即逝,众人被老头带到香堂,香堂之上,没有供历代的先辈大师,当中只有天地二字,左右摆着十二祖巫之灵位,司空鸣咂舌,这摆明了是只认天地,不认君亲师,不禁在心中揣摩,这隐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正欲开始仪式,这黄昊尘突然道:“对了,差点忘了,得纳师礼。”
“纳师礼?”钱素衣问道。
司空鸣轻车熟路笑道:“要多少银两?”
这黄昊尘伸出两根手指头道:“孝敬十二祖巫,整整十二万两!”
第78章 点玄关()
陈康差点被这句话给噎死,嚷嚷道:“他们那些读书人说的为老不尊就是你吧?供十二个就是十二万两,要是供个三清四御、罗天诸仙,是不是收个徒得把天子宫给你搬来?”
倒不是司空鸣觉得他不尊敬前辈,只是身在官场中,有些话是说不得的,古往今来兴的文字狱可不少,司空鸣低声喝斥一声道:“休得胡言乱语。”
陈康被司空鸣训斥,只得强行压下满腔的怨气,在心中一遍遍的骂这个黄昊尘,要是这样能杀死人,估计这老头连骨灰都被杨康给洒鸣水里了。
一旁的钱素衣掏出两张银票,足足有二十万两,向着黄昊尘递过去,黄昊尘却摆摆手不收她的钱。
然后指向司空鸣,缓缓道:“我要他的钱。”
陈康刚刚憋下去的火气,又要压不住了。
钱素衣也愣住了,纳师礼怎么都得徒弟给不是,哪有问随行朋友要钱的说法。
司空鸣随手掏出一张二十万银票递给黄昊尘,喃喃道:“十二万两,不贵。”
看着司空鸣递出去的一张大银票,陈康那个心疼哦,在他眼里,这穿麻衣的老头,十有八九也找不起钱,这二十万两不就肉包子打狗了!
黄昊尘收过钱,还真给找零找出了八万两银票,陈康目瞪口呆,这老家伙这么有钱?感情现在做死人生意这么吃香了?
紧接着,便是最重要的环节了。司空鸣好意询问是不是他与陈康要退避,因为毕竟收徒的过程中会抖落出一些不宜外人知的东西。这老头收了钱,倒是也大度,说就在这儿没事儿,看看也不坏门中的规矩。
钱素衣在黄昊尘的指导下,点香三柱,供茶三杯,在蒲团上给天地、祖师、师父叩头,并在黄昊尘的导引下跟着念:“隐门弟子请十二祖巫,卷莲卸封。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原是一句无字真经。三头叩开天门路,一柱信香到碧霄,迟学晚进,礼数不清,照应弟子,弟子与十二祖师爷磕头保平安。”
此时,馒头也悄悄进来了,见到师父在收徒,便没有出声打搅,被陈康看见把他拉到身边低声问道:“你当初拜师的时候也收钱了?”
馒头一脸理所当然道:“那可不,收了十二枚铜板呢,但不是我出的,是与我一起来的那个算命先生出的。”
陈康哑然,心中早已把黄昊尘骂死了,此刻都开始鞭尸了。
这时钱素衣继续跟着黄昊尘说道:“第一,学好人,尊天地;第二,行事低调,心向善;第三,不以隐门之名行走江湖。”
司空鸣听在心里,暗暗赞叹,隐门果真是奇门,这么说来可以不尊师长,学成之后打师父一顿也是可以的,所以这黄昊尘才在收徒的时候会观一番面相,收不得陈康这等泼皮,要跪在那儿的是陈康,等他学成还不得把这黄昊尘追得满街跑。
“弟子愿追随十二祖师爷,各走一遍三十六天罡,求天地造化,练得耳为东方甲乙木,目为南方丙丁火,鼻为西方庚辛金,口为北方壬癸水,发为中央戊己土,期间不茹天三厌,地三厌,水三厌,林三厌。”
司空鸣在心中暗算,十二遍三十六天罡就是四百三十二天,这还有点意思。至于忌口,天三厌为雁子、鹌鹑、斑鸠;地三厌为犬、马、牛;水三厌为虾、鳖、鳅;林三厌为蛇、狐、黄狼。这司空鸣倒是理解,十二祖巫皆是非人之物,总不能让自己名下的弟子吃自己的子孙吧?
钱素衣念完,只见黄昊尘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在钱素衣眉间一点,顿时整个屋子里闭门起罡风。司空鸣瞪大双眼,这手段在天青宗古籍中看到过,这叫点玄关,以师父磅礴的内力帮弟子直接打通任督二脉,书上所言此法对师父伤害甚大,所以早已失传,没想到就在这鸣城看到了此等古法,司空鸣甚为惊骇。
黄昊尘口中喃喃有词,道:“灵中受一点。”说完抽回右手,左手在她额头一抹,又道:“只祝保无殃!”
此时房间的风骤然而止,陈康与馒头目瞪口呆,看馒头的模样,似乎拜师时没有经过点玄关这一环节,司空鸣忍俊不禁,看来这黄老头一碗水并未端平。
黄老头对着钱素衣道:“徒儿,盘膝静坐,双手垂下,从鼻孔慢慢吸气,此为采清,感受气在体内流转一周后,慢慢呼出,此为换浊,如此静坐两个时辰后再起身。”
钱素衣盘膝而坐,感觉经过这黄昊尘的一点一抹以后,体内隐隐约约有一根线一般,在身前身后穿梭,有时感觉明显的疼痛,如体内穿针一般,有时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这根线穿过的地方,犹如三月春风吹拂入体内,说不出来的舒服。
这只是最为寻常不过的纳气法门,有司空鸣等人在场,这黄昊尘也不可能教授什么高深的东西,教了这初学的钱素衣也听不懂。他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向着众人挥挥手,意思是大家都出去,让她一个人呆在这儿便可。
出了香堂,馒头抓住黄昊尘的衣角嚷嚷道:“师父,我也想学那个。”
黄昊尘吹了吹胡须道:“就十二枚铜板杨铁嘴都给了我五枚缺口的,还想学功夫,教你糊纸人就不错了。”
馒头着急的道:“那……那……我把那五枚补上!”
黄昊尘喃喃道:“你补不管用,等哪天杨铁嘴从洞庭回来了,你找他要去!”
听了这话,馒头嘟起小脸,一脸的沮丧。
别人的师徒事,也就是家事,司空鸣也不好出言帮忙,倒是陈康骂道:“你这老头,都已经这么有钱了,还在乎五个铜板,我看你是掉进钱眼里了吧?”
黄昊尘没有搭理他,向着店内走去,口中念念有词:“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呐……”
陈康骂骂咧咧,一句也没听懂,倒是司空鸣,干笑一声,便带着陈康向着司空府走去。
第79章 又赴锦城()
与家人过完了这十年来第一个团圆年,在鸣城呆过了剩下的冬天,交待完一些零星的琐事后,就带着唐明贞、陈康与吕婉茹上路了。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较早,树上刚长出一点嫩绿的枝桠,天气就暖和起来,与天青宗的春天不一样,鸣城的春天来得很突然。鸣水像焕发新生了一般,往东而去闪闪发光。
冬雪消融,道路两旁只有在四季常青的小树丛中,还能剩下几堆发黑的残血。
司空鸣骑着一匹不壮也不瘦的马,周身的骨骼细小,然而四条腿弯显得十分强壮,马屁股微微下垂,乌黑的毛皮就像扬州的丝绸一样油光水滑。
鸣城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了,从最后的结果来说,虽然有些偏差,但司空鸣还算是旗开得胜。原本的算盘是联合鸣城各个世家分食魏家,就连司空家原本的丝织坊也分出去,让司空家不直接插手鸣城所有的生意,如此一来司空家就乐得轻松,也能有钱赚。
可是因为被褚怀明搅局,原本的计划落空,阴差阳错的又让司空家回到了鸣城第一望族的风口浪尖上,生意还比先前多出了小半个赌坊。所谓大难不死,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