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情殇-第3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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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飞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身形,冲韩侂胄拱手道:“大人莫怪,在下实在太高兴了!请大人稍等片刻,在下一定与先生登门道谢。”
“小友留步,”韩侂胄苦笑摇头,三两步追上李仲飞,把臂道,“赵相与韩某同殿为臣,圣上有旨,他岂会不知?不然也不会将圣谕按下交给小友了。至于朱元晦,自有宫中内侍传旨,无需小友亲自跑一趟。”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李仲飞便往府中走去,“你多日未来,还不曾见过寒舍新修的后花园吧?”
第六百五十一章 游览后花园()
李仲飞不好再推辞,只得按捺心境,跟在韩侂胄身后。
穿过前院,果然见后堂之侧多了道拱门,从拱门再向后望去,只见绿树成荫、奇石遍布,隐约之间亭台矗立,溪流潺潺渐入耳中,好一处美景如画、锁春留芳的绮丽所在。
“小友请看,”韩侂胄指着拱门上龙飞凤舞的“清苑”二字,得意道,“此乃圣上御笔钦赐。皇恩浩荡,圣上不忍寒舍太过寒酸,执意要为韩某另建府邸,韩某却非那种贪图享乐之人,又怎会在意朱门大宅?再三推辞,圣上仍于宅后赐了块地,又令御用工匠修了这所园林。”
李仲飞摸了摸拱门,发觉漆迹尚未干透,忽然想起了蓝蝶儿说过的话,脱口道:“大人,近来京城之中还有谁在修建或是修缮府邸?”
“朝中应该只有韩某一人,”韩侂胄眯着眼道,“不过百姓、商贾的家事,韩某便不得而知了,怎么?寒舍多了一处后花园,小友便觉得韩某配不上这个‘清’字了吗?”
“大人多心了,在下没那般迂腐。”李仲飞笑道,“赵相、郭帅的府邸不知要大过韩府多少倍,但从不妨碍正直廉洁的美名。在下也曾想过,大人这二进小院确实太过委屈自己了。”
韩侂胄哈哈大笑,引着李仲飞在园中观赏,将每一处景观的含义,甚至每一块奇石的来历,都极尽详细的讲于李仲飞听,李仲飞却因心事困扰,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依蓝蝶儿所言,李远沛死前一直被藏在一所正在修缮的宅院之中,而韩府后花园刚刚扩建完毕,府中也有密室。更为关键的是,铁人英曾在韩府密室中躲过一段时间,与韩侂胄自然熟悉,而且铁人英若有同党,根本不可能寻求普通商贾百姓,所以,韩侂胄的嫌疑最大!
李仲飞越想越心惊,感觉见魏士旭的事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于是便问韩侂胄道:“大人,在下听说魏士旭一直被关在刑部大牢,不知可有此事?”
韩侂胄正说得高兴,闻言怔道:“小友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魏士旭虽犯有重罪,但毕竟与在下乃是旧识,又数次帮过在下的忙。”李仲飞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词道,“此人确有大才,只不过跟错了主子罢了。在下想与他谈一谈,兴许能令他回心转意、弃恶从善。”
韩侂胄沉吟半晌,摇头道:“此人可不简单,至少不似你想象的那般简单,而且以你如今身份,若冒然与他相见,恐怕会影响你的前途。”
“大人不必担心,”李仲飞笑道,“尽人事、听天意,无论成功与否,在下也好断了念想,对我俩旧情也算有个交待。”
韩侂胄沉默了,不再继续游览,带着李仲飞向园外缓步而行,将至拱门方道:“也罢,以他之过早已是死罪,圣上肯留着他,或许也希望他能悔过自新,为朝廷出力,小友去见见他也好。”
他顿了顿,忽又压低了声音道:“圣上欲从他身上得到翻天印的秘密,然而却毫无进展,你若有机会”
李仲飞一惊,故作轻松道:“这才是圣上一直没杀他的真正用意吧?”
“圣意难测,你我就莫要妄自揣摩了。”韩侂胄轻叹道,“小友可能有所耳闻,翻天印关乎江山社稷、皇家兴亡,圣上自然不能容忍如此重要的秘密掌握在一个反贼手里。小友若为圣上办成此事,又是奇功一件啊!”
李仲飞觉得在韩侂胄面前不应过多提及翻天印,又不能装作一点也不知情,于是沉吟道:“在下确实略知一二,那翻天印乃太祖皇帝所留,具有翻天覆地、扭转乾坤之力。一旦国蒙大难,当朝皇帝便可下旨召集护印后人,令翻天印重新现世,力挽狂澜,救大厦之将倾。”
“哈哈小友哪是略知一二啊?简直知道的比韩某还要详细。”韩侂胄愣了愣,摇头苦笑。
李仲飞忙道:“在下乃是在岭南时,听五毒教的张大侠提及过。不过有一点在下不解,还请大人释惑。”
“你我情同手足,有何疑问但说无妨。”韩侂胄拍拍李仲飞的肩膀,看向拱门上的“清苑”二字。
李仲飞深吸口气道:“当年二圣北狩、金兵南渡,大宋半壁江山陷于戎狄的铁蹄之下,却始终不见动用翻天印,这是为何?”
“小友能想到这点,应该是用心了。”韩侂胄赞赏地点点头,叹道,“韩某也曾因此求教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只说了一句话,人心不古!韩某以为,当年朝廷并非没有想过动用翻天印,而是召集护印后人的圣旨发出,应者寥寥无几罢了。”
李仲飞若有所思道:“正如为了应对李党之祸,寿皇也只能让大人冒着生死之险奔波万里,去联络各地的忠臣义士?”
“差不多吧,”韩侂胄冷哼道,“翻天印的线索缺一不可,缺少任何一条也无法找到。如魏士旭这种人,会为国家、为朝廷出力?”
李仲飞奇道:“大人认为魏士旭乃护印后人?”
“不然呢?”韩侂胄转过身子,面对李仲飞道,“就因为有魏士旭这种护印后人的败类,圣上才想将翻天印收归大内,已备万全。”
他顿了顿,将双手轻轻按在李仲飞的肩头道:“原刑部尚书京镗京大人虽升任签知枢密院事,但刑部官员仍以他为尊。他与韩某素有交情,小友想去刑部大牢时找他帮忙便可,韩某若见到他,也会替你知会一声。”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李仲飞抱拳告辞,韩侂胄看看天色,笑道:“小友来此却不留下吃顿便饭,将来若被圣上知晓,也要责怪韩某不懂世故了。”
听他动辄抬出赵扩,李仲飞不由连声苦笑,只能随了他的心意。
草草用过午膳,李仲飞便再次请辞,这次韩侂胄没再挽留,亲自送李仲飞出府,还将自己的坐骑相赠。
赵汝愚与韩侂胄参与了今日早朝,定然早已知道了赵扩收回圣谕的消息,自然无需再跑一趟相府。但朱熹不同,即便赵扩降旨赦免闭门思过之惩,应该也不会提及罢免一事,早一点让朱熹知道其中的诸多曲折,也好让他将来有所警醒,莫再因弹劾韩侂胄获罪。
所以,李仲飞与韩侂胄分手之后,立刻直奔了朱府。
第六百五十二章 朱元晦离京()
碧空万里,风和日丽。
李仲飞心情大好,只想尽快见到朱熹。
谁知刚至朱府门外,竟看见几个家丁踩凳架梯,正在摘取大门上的匾额。
“你们干什么?快住手!”李仲飞勒马阶下,厉声制止道,“门匾岂能随意摘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一个家丁不冷不热地回道:“朱熹被圣上逐出京城,不在此居住了,还留着‘朱府’牌匾何用?”
“你说什么?”李仲飞震惊莫名,顾不得斥责家丁出言不逊,急声问道,“先生被贬?你给我说清楚!”
那家丁却不再理他,兀自将摘下的门匾丢在一旁,对同伴抱怨道:“咱们竟然如此倒霉,先是王正青被砍头,如今朱熹又被罢官,这宅子是不是不吉利?”
“小爷在问你话呢!”李仲飞着急朱熹去向,忍不住扬手一道劲气打在那家丁脸上,直打得那家丁哭爹叫娘,满地打滚。
见李仲飞动了真火,旁边一个长脸家丁忙指着南方道:“今日圣上降旨,将朱大人贬往外地,朱大人接旨后便离开了,已有两个时辰,不过拉行李的马车刚刚离去,将军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
“原来你们还认得小爷!”李仲飞冷哼一声,急急向南追去。
望着他的背影,长脸家丁扶起挨打的家丁,叹道:“你也真是的,朱熹被贬,这个李将军可依旧权势熏天啊!你招惹他,不是找死吗?”
“唉,凶宅,绝对是凶宅!老子再也不呆在这凶宅里了!”挨打的家丁只顾抱头哀嚎,痛哭流涕。
哀嚎声中,李仲飞已冲出了街口,果然见紫英正赶着当初送书进京的那辆马车在前面缓缓而行。
“大姐留步!”李仲飞追上马车,拦手道,“出什么事了?方才听家丁说先生”
话未说完,紫英已双目含泪,忿忿道:“赵扩听信了小人谗言,竟将家父罢官夺爵、逐离京城!这等昏君,亏我们还舍命保他!”
“大姐慎言!”李仲飞想不到紫英在车水马龙的长街上还敢直呼赵扩名讳,忙摆手道,“先生呢?”
“赵相父子闻讯赶来送行,家父先一步随他们出城去了。”紫英难忍悲戚,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想必此时已至城南十里亭了吧,仲飞,你也是来送行的吗?”
“大姐莫难过,在下确为此事而来,不过在下觉得其中定有误会,韩大人方才还告诉在下,圣上已不再追究先生的过错。”李仲飞心乱如麻,当即舍了紫英又去追赶朱熹。
城南十里亭,比邻钱塘江岸,不远处便有一处渡头,是南来北往的水路商客必经之地。
李仲飞纵马狂奔,一口气冲至亭外,却没发现半个人影。正焦急间,忽听渡头方向有人高声怒斥道:“李仲飞,你给老子滚过来!”
听出赵崇宪的声音,李仲飞忙迎过去道:“赵大哥,先生呢?”
“谁是你大哥?你还有脸自认老夫子的学生!”赵崇宪怒容满面,指着李仲飞的鼻尖骂道,“你来作甚?是想替你的主子看看老夫子究竟落魄至何种地步吧?你这无耻小人!”
李仲飞被骂的满头雾水,下马道:“在下也是刚刚才得知先生被贬,所以急忙来追。赵大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韩大人”
“你还敢再提那韩贼!”赵崇宪无意间瞥见李仲飞的坐骑,先是一愣,随即暴跳如雷道,“我明白了,你早与韩贼狼狈为奸,他肯将圣上恩赐的宝马转赠与你,定是感激你连夜通风报信,归还圣谕吧!”
“什么狼狈为奸?什么通风报信?在下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明白?”李仲飞莫名其妙地挠着头,任由赵崇宪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
赵崇宪拽着他,将他搡至马前道:“这匹汗血宝马便是证据!”
汉建元二年,武帝派近臣张骞出使西域,在大宛国见到一种宝马,这种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流汗如血,故称“汗血宝马”。
张骞归国后,对武帝提及此马,武帝啧啧称奇,为得到此马改良中原马种,历经百般曲折,最终还引发了大汉与大宛的两次恶战,致使大宛亡国灭种。
从那以后,“汗血宝马”之名便从中原不胫而走,千余年间,无数商旅竭尽所能自西域贩进此马,以牟暴利,但因数量稀少,一直为皇家御用。
今日韩侂胄所赠之马,正是一匹货真价实的汗血宝马!难怪赵崇宪会如此暴怒。
李仲飞百口莫辩,涨红了脸喃喃不知如何作答,赵崇宪还待再骂,却听赵汝愚从岸边一条乌篷船中探头道:“宪儿,不得对李将军无礼!李将军既然来了,便是顾念旧情,还不请李将军上船一叙?”
“谢相爷!”李仲飞如蒙大赦,绕过赵崇宪几个箭步窜上了乌篷船。方才几句争吵,已惊动了不少行人,他可不想丢人现眼。
钻入舱中,只有赵汝愚和朱熹两个人,李仲飞找个地方坐下,呐呐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
赵汝愚打断他的话,目光灼灼道:“小友,希望你能实话实说,今日上午你在何处?”
“与赵大哥分手后,在下便去了韩府,一直等韩大人散朝,用过午膳才离开,赵大哥没对相爷提过吗?”李仲飞挠挠头,疑惑不解道,“在下之所以来京”
赵汝愚显然没耐心听他解释,再次打断他的话,指着旁边一张小几道:“这封圣谕是小友交给韩侂胄的吧?”
小几上有一封信札,封口的火漆已被揭开,李仲飞伸手取过,里面赫然正是赵崇宪交给他,他又交给韩侂胄的那道圣谕,不由惊道:“相爷,这这封圣谕为何会在此处?”
赵汝愚盯着李仲飞的眼睛,沉声道:“小友真不知情?”
“在下,在下何必欺瞒相爷?”李仲飞有些着急,将圣谕丢回小几道,“韩大人带着圣谕进宫为先生求情,在下还以为他已将圣谕还给了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