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璃盏之再续前缘-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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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他脚步有些不稳地朝他走去，这才看到他面纱下若隐若现的伤疤，顿时心中一惊，“你……”
见他想要后退，凤涅阳一把将他抓住，怒声质问，“你的脸怎么了？”
凤连城无名火起，挣出被他抓住的衣袖，飞快地后退了两步，“毁了！你满意了吧？！”
“毁了？”凤涅阳脑中一轰，犹如晴天霹雳，还未反应过来，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掌，“凤涅阳你混蛋！”
凤涅阳被打得侧过头去，脸上浮现出红肿的指印，他呆了片刻才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不是……我不知道……我以为……”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反应过来，回头厉声道：“把那个人给我抓住！”
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回过神来，手中仙印齐齐震出，九阁十二门竟是第一次如此同仇敌忾，将舞未央困在巨大的蓝色星棋图阵中，红衣无风自鼓，在星阵的重压之下，面上慢慢变青变黑，最终假面化作一缕青烟，慢慢缭绕升腾，直至消散。百度搜索
“未央？”凤涅阳终于认出那张清秀苍白的脸，一时间大惊失色，七阁长老也失了方寸，怎么会是失踪多年的未央？
看着舞未央跪坐在星阵中间诡异空灵地笑，满头墨色长发疯狂滋长，华丽的墨色花纹不多时便爬满了整张脸，慢慢覆盖了那张清秀苍白的脸，显得凄惨又可怖。
凤涅阳看着她浑身浓郁阴气，顿时便明白了大概，未央这些年失踪，想是被人抓去炼了至阴之气，她原本仙身，容载那般邪气，定是受尽百般折磨，难怪之前那般怨恨，拼上性命都要自己的命。
想到确实是自己将她害成这样，凤涅阳心中不无愧意，但一想到身边凤连城的脸都被毁了，顿时怒火中烧，顿时打消了上前去救她下来的念头，冷眼看着她身上一处处气穴爆开，骨头一寸寸碎裂，黑血如花如雨地洒落在海面上。
难怪云寂肯为了她拼命，只因为她是舞儿。
云寂……
凤涅阳心中猛然不安，立即环视四周一圈，没见到上官寂的影子，却听身后一声惊呼，上官寂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掳走凤连城，长刀架在他脖子上，“云寂！”
上官寂脸色苍白，却仍是一动不动地擒着凤连城，锋利刀刃在他纤细的喉咙处划开一道小口子，血渗了出来。
“放了舞儿。”他只是看着凤涅阳，眼中平静得可怕。
凤涅阳几乎可以肯定若是不放舞未央，他即刻便能割断凤连城的喉咙，顿时收了掌力不敢轻举妄动，“你先放了连城。”
凤连城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似是嘲讽他的惺惺作态。
“别跟我谈条件。”上官寂不耐烦地动了动手中长刀，血顿时流下脖颈，“放了舞儿！”
宫千竹从袖中抽出两根银针，忽然眼前猛然一黑，险些倒了下去，她极力站稳，手中紧紧掐着那两根仅剩的银针，咬着唇等待晕眩消失。
舞未央此刻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出现碎裂的声音，仿佛下一刻便能粉身碎骨，七阁长老毕竟看着她长大，当时便有人不忍心收了掌，便是这一收掌，给了舞未央可趁之机，她一掌击出，却不是逼开众人，竟是直逼着凤连城而去。
她受过的全部苦难，她要凤涅阳全部加倍尝受一遍。
“连城！”
那一掌几乎是立刻到了凤连城面前，快到连上官寂都措手不及，宫千竹来不及多想，手中的银针已经脱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一道极强的紫光以数倍的速度追上来，直直将那一掌撞偏了方向。
舞未央只觉得身体有一瞬间的冰凉，是那种很舒服的凉，灵魂像漂浮在空中一般，她听不见任何人声音，只看得见他们惊恐万状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定格。
是谁，能悄无声息地夺走她的生命？
世界安静了一瞬，她低头看看心口被掏空的那个窟窿，下一瞬黑色的血如泉水般喷了出来，染开满世界的黑色曼陀罗。
“舞儿！”
岁月成沙（）
上官寂在空中呆了半晌，几乎是疯了一般扑过去接住落在海上的她，胸口被掏空的窟窿如同一个星洞一般，无数莹点绿光从里面升起。
他拼命地用手去堵那些流逝的莹绿微光，阴气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就好……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慢慢迟疑地回头望去，高高的云梯之上，苍白透明的衣袂轻轻翻飞，一边的秉烛虽然满脸不情不愿，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人走下云梯，一步生花，步步生莲。
凤连城看着那人，冰冷的神色终于出现裂缝，猛然转过头去遮住半边脸，退到宫千竹身后。
被上官寂抱在怀里的舞未央静静地看着那人走来，仿佛隔过了万水千山，终于等到了二人相对的这一天。
那人慢慢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声似空罄，“你的。”
如同冰雕玉砌般绝美的手上，一颗鲜活的心脏还在跳动，他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仿佛手上拿着的，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一般。
那一刻舞未央的泪忽然就落了下来。“我是为了你……做这些事，我都是因为喜欢你……”
“喜欢？”长乐重复了一遍，“就为了这个无聊到可笑的理由？”
就为了这样的理由，闹得蓬莱鸡犬不宁，就为了这个杀了清虞，为了这个毁了凤连城的脸？
舞未央怔怔地看着他，“可笑……吗……”
黑红的心脏在手中缓慢跳动，长乐手指一收，鲜红的血四溅，泼在衣角触目惊心的红。
舞未央看着那染血的手，泪水慢慢流了满脸，“舞儿的心，完完整整地交给了长乐哥哥，长乐哥哥不要可以，可是……为什么要把它摔碎啊……”
长乐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泪水不停地流，上官寂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恨我。”舞未央慢慢止住了泪水，莫名地笑了起来，“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肯爱我，所以选择恨我。”
“你会后悔的。”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长乐，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从不后悔。”他冷淡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将手中那颗干涸的心脏扔到她怀里，转身离去。舞未央命数将尽，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
舞未央口中慢慢涌出黑色的血，狂乱冶艳地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会后悔的，长乐，你会后悔的……”
上官寂将她抱紧，直到她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微弱，口中还在不断呢喃着那句话。
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他紧紧抱着她，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却没来得及制止舞儿，才会把舞儿害成这个样子……”
“可是自从第一次遇到舞儿，那个时候我就想啊，今后一定要把舞儿当成宝一样宠着。你若成佛，我不为魔；你若入魔，我不信佛。”
舞未央涣散的目光微微晃了晃，终于停留在他身上。
上官寂似是没看到她，只是径自将她抱紧，泪如雨下，“……舞儿失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要是连最后走都只能孤零零一个人，那就太欺负人了，不是吗？”
七阁长老听出话外之意，当即便要上前来阻拦，“云寂，你虽铸下大错，但毕竟受人蛊惑，只要你诚心悔过，师门自当网开一面，万万不要……”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爆裂声，内丹被震碎，浑身气穴接连爆破，血浆喷洒出来。众人纷纷被震退数步，惊骇不已地看着二人被升起的绿色星光包围住，漫天飞舞。
上官寂轻轻吻着舞未央的眉眼，直到她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过泪水，终于闭上了双眼，倒在他怀里。
忽然间觉得好累，恍惚又回到了那一年，年少的他第一次来到蓬莱坞，那天阳光特别刺眼，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田在风中飞扬，蝶在花上飞，她在丛中笑。
今生缘起缘灭，不知下一世何时能再相逢，天涯海角与你一生相随，我的舞儿。
梦已尽头（）
二人在一片星海微光中化作石雕双双沉入大海，四周阴气慢慢被蓬莱仙气驱散，海上风浪渐平，只见一片海阔天明，凉风习习。
凤涅阳慢慢收回长剑，如今罪魁已除，蓬莱重归安宁，唯一还让人棘手的，便是不知该如何向无尘长老交代。
心中不免怅然，这一切因果毕竟是他一手种下，如今想起来难免惭愧后悔。
若是当初再在那个孩子身上多放点心思，也不至于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了，不仅害了云寂，还牵连到了连城。
“……”
凤连城默不作声地挪到了宫千竹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竹儿，我们走吧。”
“诶？”宫千竹还沉浸在怅然中无法自拔，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去哪里？”
“回人界。”他轻声道。
原本回来就是被她忽悠的，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那混蛋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谁出事他都不会出事的。
宫千竹还没来得及说话，凤涅阳不悦地皱了皱眉，出声打断道：“去人界作甚？好不容易回了蓬莱，又想出去鬼混什么？”
凤连城闻言，冷笑刺道：“不走，难道留在这里被你一剑捅死吗？”
凤涅阳顿时就哑巴了，想起方才那一幕，顿时后脑勺冷汗涔涔，平日舌灿莲花如今也像打了结似的，“那个……刚才是误会，我不知道那个人不是你，否则不会刺那一剑……”
他舌头一抽，顿时就说错了话，凤连城听罢大怒，冷笑道：“得亏那人不是我，否则我现在哪有命站在这里。”
“不是，我……”
凤涅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欲哭无泪，这是不是就叫传说中的千古窦娥冤？
见凤连城转身要走，他连忙抱住其衣袖不撒手，急急解释道：“我我……我是说，我要是知道那个人是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刺那一剑的！”
“……”众人同情地看着他。
凤连城勃然大怒，重重甩开衣袖，拽起宫千竹的手便要走。
“喂！连城！”凤涅阳连忙追了上去，“外面人心险恶，哪比得上蓬莱自家安全，你脑子又不够聪明，出去被人骗了怎么办？”
“……”这回连宫千竹都无语了，默默地注视着他，眼中充满了同情。
果不其然，凤连城转身狠狠踢了他一脚，“去死吧你！”
“连城！”凤涅阳一把扼住他手腕，沉声道，“你现在伤势未愈，又法力尽失，还能去哪儿？！”
静……
四周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凤连城斜着眼睛僵在原地，半晌才茫然地眨了两眨。
凤涅阳吼完自己也反应过来，对……对啊，他现在法力尽失，蓬莱一座与世隔绝的海上仙岛，他还能跑到哪儿去？
想通这一点，他立即放开了凤连城的手，吩咐道：“来人，把岛上的护山结界给撤了。”
说罢好整以暇地看着凤连城，眼中似有挑衅。
“……”
凤连城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气得眼泪汪汪。
。
这是蓬莱多年来首次这般热闹非凡，众位弟子忙着布置大殿准备三日后的酒筵，流丹阁也被从里往外整修一遍，凤连城被医仙阁主横着架进了医仙阁中，脸上被绿色的药膏涂了里三层外三层。
那倒霉的浮沉门主也被放了出来，凤涅阳亲自敬酒赔罪，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大的冤屈也只能默默地往肚子里咽。
殿内一片灯火辉煌，宫千竹却是独自一人坐在殿外莲花池的台阶上，撑着下巴看着星空。
长乐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所有的热闹喧嚣都被隔绝在身后，他抬头陪她一起看着夜空，“竹儿，谢谢。”
“没关系。”她摇头笑笑，看着漆黑夜空中寥寥几点星光，忽然问，“长乐，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了，对吧？”
凤连城与凤涅阳重归于好，蓬莱再度合并，闹剧终于谢幕，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了对吧？
“再好不过。”他轻声重复，仰头看着夜空，漆黑如墨洗的天空，快速穿梭来几道透明魔光，唇边扯出浅笑，“来了。”
宫千竹看着那几道越来越近的魔光，异常镇静地笑笑，“我要走了。”
“还能再见面吗？”他看着她。
“也许吧。”
她含蓄带过，看着那数道魔光落在不远处隐没在夜色中的山峰上，踏着连绵山峦而来，御风接连飞落下来。
她静静地看着，满天星辉之下面色迷离，几乎看不出神情。
那年明月（）
魔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