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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司礼监-第4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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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晚辈”让沈一贯有些错愕,旋即笑了一笑,并不言语,只做一“请坐”动作。

    见状,魏公公知不能再推辞,遂上前落座,屁股却只沾了半个凳子,不敢坐实。

    这是有讲究的。

    民间也好,官场也好,若心存敬意,对长辈或上官便是这般坐。

    中国乃礼仪之邦,士大夫尤重礼仪,魏公公有心拜山头,岂能不样样叫四明相公看着满意。

    坐下之后,魏公公心中更定,知道自己的马屁是完全起效了。

    沈一贯也注意到了面前这小太监的坐姿,他略感惊讶,继而微一点头,仍是淡淡道“魏公公可是内书堂出?”

    “回相公话,晚辈无福入得内书堂,只入宫前读过几年书,蒙上天眷顾,得了个府案首。”魏良臣实话实说。

    一听面前这小太监竟然得过府案首,沈一贯不由再次吃惊,对这小太监好感又生了几分。

    当下询问魏良臣为何弃了科举入宫。

    “……家道贫寒,便学乡人入宫近君养亲了。”魏公公这话说的多了,也是熟练。

    “难得你有这番心思,却是可惜了。不过内臣未必不可发达,亦未必不可扬名,观你如今地位,想来也不后悔。”

    沈一贯挼须道,打量了魏良臣一眼“却不知魏公公来老夫府上,为的何事?”

    魏良臣听后忙欠身站起,拍了拍手掌,当下小田就将一个礼盒递上。

    “小小心意,还望相国笑纳。”

    魏良臣将礼盒躬身递于沈一贯。

    沈一贯略微疑惑,身边管事轻脚上前打开礼盒,发现里面竟然堆满银票。

    看数量,怕有几万两之巨。

    管事不禁动容。

    沈一贯则双眼微眯,淡淡一笑“魏公公这是有求于老夫?”

    。

第八百三十章 下回叫老相国开开眼() 
当了一辈子官,做了十几年首辅,几万两于沈一贯不算什么。

    于魏公公而言,倒是有些咬牙,因为他的开支巨大,几万两虽也是杯水车薪,可好歹也能让他顶一阵,不至于年关难过。

    但这几万两若能换来沈一贯的支持,那却是能叫他魏公公半夜都能笑醒,怎么算怎么划算的。

    小投资,大回报。

    无事不登三宝殿。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沈一贯好财,却不是见钱眼开之人。他得弄明白这个小太监给他拿这么钱的目的何在。

    事可为则为之,事不可为,老相国是断然不会为之的。

    隐约也猜到一些,多半和定海卫的事有关。

    小太监捅出这么大篓子,浙江军民视他如大敌,岂能善了了。便是他老相国方才接见请愿士绅商户时还说,定还他们一个公道。

    而他沈一贯虽致仕,但在皇帝心中份量仍重,指不定何时就会起复。在这浙江乃至东南,他沈一贯的名号比之总督巡抚都重。但要他沈一贯说了话,这东南数省又哪个不遵呢。

    方才他老相国叫管事遣人去一趟苏杭织造衙门传句话,这话听着无甚份量,也无甚意思,可那织造太监孙隆敢不慎重,敢不警醒?

    怒了老相国,他孙隆莫不真以为杭州百姓就是安分守己的,不会如苏州那般?

    如此想来,怕是这小太监知道后果,这才登门来访。

    看着,倒也是个精明人,知道这结的根子在哪。

    “木偶兰溪,山阴娄江。福清新建,皆为婴儿。四明不出,谁与争锋。”这话,沈一贯是受用的。

    如他这般自负的人,又岂会将朱庚、张位、叶向高之流放在眼中。

    数天下英雄,他四明相公不排首位,何人敢排?

    五人中,王锡爵固名声最大,然东宫储位可是他四明相公力争而定,单此功劳,他王锡爵便拍马不及。

    国本之争持续十五年,最终能在沈一贯手中拍板定案,确是他沈相公一生最大功绩。

    当年皇帝传旨礼部速议册立仪制来看。

    圣旨到内阁和各部时,已是深夜二更,各部大臣听说后,无不欢呼雀跃,都以为长达十五年的国本之争要见分晓。

    哪知礼部刚拟定十月十五日举行册立大典,一切仪仪活动按部就班,皇帝却突然下旨命改期。

    满朝文武惊愕,无一不担心皇帝再次变卦,却人人无有办法。就在此时,沈一贯却坚定行使自己首辅的权力,毫不犹豫将皇帝诏书奉还,当着传旨太监的命称“万死不敢奉诏!”

    看到首辅态度如此坚定,皇帝不敢坚持,终是同意册立大典如期举行,使国本之争落下帷幕。

    这事,要搁那五位,谁个敢?!

    天下英雄,舍我其谁!

    “四明不出,谁与争锋”这八个字,当真是深入老相国之心。

    在他看来,那五人是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的,木偶、婴儿之说用于他们身上,最是合适不过。

    当然,沈一贯知这小太监说这番话,存了拍他老相国马屁之意,然这马屁拍的就是到位,就是让人愉悦,故这小太监身段放低些,老相国倒也能不为难他。

    再怎么着,也要给陛下一些面子。

    陛下叫这小太监南下来办什么海事,所图无非金银而矣。老相国叫分点出去孝敬皇帝,不过一句话的事。

    而且,再怎么说,这小太监也真是会做人,出手就是几万两,单这份魄力,内廷那帮人又有哪个可比?

    这是心存志向,要做大事的。

    不然,几万两买个镇守都够了,何必巴巴送他四明相公呢。

    做大事者,首先得做人。

    魏良臣会做人这点,实在是叫四明相公格外欣赏。

    可惜,就是个太监,若是文官,倒是能从族中选个女儿配于他。

    老相国如今最不开心的事莫不过后辈无人出仕,他老人家在,四明沈家尚可维持,他老人家若不在,这沈家只怕就要渐渐中落了。

    ……

    钱确不是白给的,魏公公真是有求于人老相国。

    但这个求不是哀求,恳求,而是利求。

    他再次欠身,很是诚恳道“不瞒相公,晚辈自受皇帝南下以来,颇受江南文武猜忌,尤以东林党人为甚,以致酿出无锡事变,使晚辈背负骂名。然相公需知,无锡之事,绝非晚辈无视律法,实是漕抚害我。”

    当今天下,但说“漕抚”,必指李三才。

    哪怕如今李三才因盗取皇陵木一事被皇帝下旨贬为平民,世人说起“漕抚”,也仍是他三才相公,而非现任漕运总督王纪。

    此意正如四明、福清代指,名声大了,说某官便是专指某人。

    皆因,名气太大。

    说话间,有丫鬟上来斟茶。

    魏良臣接茶时方注意到桌上摆着的画竟然是幅春色图,不由愣了下,旋即面色不变,端坐敬视。

    春色图这种东西,对于两世为人的魏公公,真是提不起半点兴趣的。

    原因无它,画的再逼真也不如逼真啊。

    心里却是盘算,这春色图下方有唐寅的印,以沈一贯的身份肯定不可能是假画,而其以首辅之尊却公然将这春色图拿出,想来也是性情中人。

    史料中说这位四明相公以浙党党魁自居,恃权纳贿,党同伐异,以“妖书”案为开端,成为明末党争的始作俑者。

    真假不知,毕竟史料乃是人写。既是人写,自有立场,能做到七成公正客观,便是后人之福。

    就万历党争这事来看,魏公公倒认为顾宪诚才是始作俑者。

    这就是立场不同,角度不同了。

    从这幅春色图来看,四明相公定是性情中人,也是洒脱之人,再从对方并不曾斥言自己送钱来看,纳贿这事也当是真。

    女人和钱,向来都是上位者最爱啊。

    魏公公也好这两样。

    看来下次再拜访老相国,得带几幅热不热过来,嗯,最好是大西欧那种,叫老相国好好开开眼。

    至于他为何提起李三才?

    原因便简单了。

    确立双方的共同敌人。

    以李三才、沈鲤、叶向高等为首的东林党人,可是他四明相公的死敌。

第八百三十一章 魏良臣的投名状() 
这就是两世为人,读书知史的好处了。

    魏良臣之所以来宁波拜沈一贯这山头,最大的原因不是浙江是他四明相公说了算,而是这个四明相公和他魏公公是一条战线上的,甚至可以说他们应该是亲密的战友。

    一来,浙党一直是东林党的最大政敌。

    二来,阉党的骨干成员中,浙党占了很大一部分。

    二叔在天启年间能够从各地收上不少商税,最大的原因就是浙党从中出了大力。

    而浙党愿意替二叔干活,甚至让出一部分私利的原因便是,他们要不这样做,就会被东林党彻底从朝堂赶走。

    要客观来说,沈一贯虽是浙党领袖,但一开始和东林党倒也不是水火不容,毕竟浙党和东林同是南方人,彼此利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是互助互补。

    江南的货物想要出海获取利润,走的就是浙党的海贸这条线。

    因此,可以说是双方是合作的关系。

    至少在国本之争中,浙党虽有人和郑家眉来眼去,但是沈一贯这个浙党领袖却是和东林党人一样,坚定站在皇长子这边,并最终促成朱常洛入主东宫的。

    原本可以继续合作的两党之所以闹的不可开交,沈一贯临退还要把东林党的次辅沈鲤拉下台,纯粹是楚宗案闹出来的。

    更准确的说,是四明相公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可东林党那边却非要坏他名声,并想趁机把四明相公搞下台。

    于是四明相公不服气了,非要和东林党那边论个一二三四,越理越乱,最后,便是今天这个结果了。

    事情是由魏良臣姘头、东宫悍妇李翠儿她老公朱常洛的老师郭正域惹出来的。

    郭正域虽是东林党人,但实际却是楚人,不过他和楚党不对付,反而和东林党关系好。

    不知是风闻还是确有其事,反正郭正域在家时听到一个传闻,就是当下楚王并非宗室后代,而是一个冒牌货。

    国初,太祖洪武皇帝封第六子朱桢为楚王,藩地在湖北。朱桢第七世孙楚恭王朱英筠在位二十年,遗腹宫人胡氏﹐得孪生子朱华奎﹑朱华壁,由王府内监郭纶照料。

    万历八年,万历封朱华奎始嗣王爵,即楚定王;朱华壁受封为宣化王。然而,对于楚王朱华奎的出身,楚府上下始终有人充满了怀疑。

    当确定袭爵的时候,府内仪宾(郡主之夫婿)汪若泉曾奏称,华奎弟兄并非恭王所生,但当时没有引起重视,华奎因而得袭王爵。

    朱华奎即位之时,年幼不能理事,由叔父武冈王朱显槐代理府事。

    朱显槐“习知其所名子状”,对华奎满腹怨气,所以不断盗取王府财物。楚府中人担心朱华奎的身世问题外传,惹不必要的争纷,因而始终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任由朱显槐盗取财物。

    后在湖广巡抚赵显的干预下,改由其族兄弟东安王朱显梡任宗理。从此怀疑朱华奎合法性的宗人渐渐不复奉约束,楚府上下如同一盘散沙。

    朱华奎亲政后,对犯罪诸宗采取了严厉的惩戒,但手段缺乏通融,致使群宗不满。

    到了万历三十一年二月,素来强悍的楚府宗人辅国中尉朱华赿因事得罪了楚王而遭训斥,心中不满,联合了同宗的29人,遣人上告,谓朱华奎为假王,并言朱华奎与朱华壁皆非楚恭王子。

    华奎系恭王妃兄王如言的侍妾尤金梅之子,华壁乃妃族人王如綍家人王玉之子,都是出生数月而后抱养于楚王府的。又言华赿妻即王如言女,可为人证,故华赿知之甚详。

    此说为许多楚宗室如东安王朱英燧、武冈王朱华增、江夏王朱华蠧等认可,并由此引发了一次旷日持久、波及范围甚广的楚王与楚宗之争。

    明朝对混乱宗室血统一事处罚极严。

    成化年间,韩王府汉阴王曾经有养育异姓、冒充己子的先例,后来败露。已故的汉阴王朱征鍉被追削为庶人,王母妃平氏、王妃周氏、以及冒封的郡王、县主全都赐死,王妃之父周恂凌迟,其妻妾子女皆斩首。

    晋王府方山王朱钟铤之弟、镇国将军朱钟鏕也取夫人之弟媳所生子为己子,死后败露,追削封号,夫人张氏和冒充为子的朱奇漺赐自尽,张氏父母皆斩。方山王朱钟铤知情而为其扶同,革爵。

    现在楚王亲藩闹出假王案来,那可真是天大的事了。

    朱华赿的奏疏首先到通政司。

    在奏疏尚未到达皇帝手中时,楚王朱华奎不愿为此事再起争端,致家丑外扬,便重贿内阁首辅、浙党领袖沈一贯,令通政使沈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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