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第3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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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如潮水般的人群向自个这边涌来,周铁心魂都要惊飞了,本能转身朝门后喊道:“别关门,别关门!”
他这会只以为里面狗太监的爪牙会见死不救,把他扔在外面。可周铁心愣是没想到的是,那大门不仅没关,反而打开的更大了些。
似乎,就等着人群冲进来。
………
大堂内,魏公公不动如山。
放外面人群进来是他老人家亲自下的令。
因为,不放百姓们进来,这无锡知县和县丞的死,要怪到谁头上?
自家安危,他是不虑的。
衙门大堂前,亲卫们已经列阵完毕,数十训练有素且有兵器在手的精锐,岂能叫帮乌合之众给冲散了。
就算百姓真的勇猛,部下也至少能保他等到援兵到来。
有这底气,自是随意了。
汹涌的人群冲进了县衙,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看着那一把把上了弦的弩箭,还有那一把把长刀,人群好像潮水撞在巨壁上反弹,不少人不安的向后退。
“大家伙莫要怕,狗太监不敢杀人!”
人群中有人在叫,百姓听了这话也信,狗太监再跋扈,再无法无天,总不敢真的杀害百姓吧!
只是,想是这么想,但谁敢真的上去?
性命只有一条,没了可就真没了。
刘元珍见这样可不行,他没有煽动百姓,而是铤身向前,决心要做这表率。
须知,今日之事,不仅是书院上下共识,也是桩能扬名立万的好事。
他认为,魏姓太监是不敢下令手下做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所以,他无须担心什么。
见着师长勇敢向前,十多书院弟子忙紧随其后。
年轻与热血使得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就不畏死,甚至都不曾想过有人敢杀他们,因为他们可是圣贤子弟!
为公理,为良知,为大明,为天下苍生,甘洒热血又如何!
百姓们瞧见读书人们坦然不惧,一个个义无反顾,也是叫嚷着上前。
在他们心目中,读书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们肚中的墨水可是自己一辈子都学不到的,知道的大道理更是自己想都想不到的,所以跟着他们向前,一定就不会错。
一开始最起劲的油混们倒是没人上前,他们都精的很,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如今这衙门已经攻破了,对方摆出一幅鱼死网破的阵势出来,明眼人还是看看再说。
吼几嗓子,壮壮声势,对于这些无赖子而言简直太容易了,又不费他娘的什么事,何乐而不为?但要他们真拿命去闹,却是想也别想的。
只是,油混一个个缩了,嘴上激动人心的口号还是要有的,但脚下的步子却是迟迟不肯挪动。
好在人实在太多了,多到根本不会有人留心身边的人有什么迟疑。大多数百姓还是愿意追随他们眼中的正人君子去声讨害死东林先生的狗太监的。
真田一直在紧张的看着魏公公,直到公公刚擦完手的白帕掉在了地上。
然后,就见一支弩箭“叭”的一声脱弦而出,正对着那东林八君之一的刘元珍。
刘元珍乃读书人,哪里来的身手敏捷,又根本不信魏太监真敢下令杀人。
所以,他避无可避,眼睁睁的看着死神向他招手。
“嗖”的一声,弩箭穿透刘元珍的身体,一道血水向前喷出一条弧线,身体向后倒去。
“狗贼!”
在身体倒下去的瞬间,刘元珍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声音凄惨而尖厉,饱含愤怒与不甘。
这一幕,吓得大堂外拥挤的人群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
狗…狗太监…真的杀人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老师先死,弟子再死,此即大道()
感谢峰哥98大佬百元打赏,即便酒多,也要更新。
……
真的杀人了,确认无疑。
魏公公又摸出块帕子,他不知道被射杀的是谁,他只知道必须有人流血。
于他老人家而言,他的仁慈永远都是有选择对象的。
如眼前那人,显然不在他的仁慈范围之内。
因为,魏公公不愿意成为史书上带过一笔的小反派,如那苏州事件中的两名公务员般——死了,还要被人耻笑,被人痛骂。
必须要有人死。
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杀人,那他的下场会比眼前这位被射杀的更惨。
这,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刘元珍的尸体让人群如定格般沉寂。
数个呼吸之后,一个东林书院的弟子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恩师!恩师!”
可是,他却不敢冲上前去抱,去拖自己师长的尸体。
他只敢在那哭叫。
伴随哭声的是抖动厉害的双腿。
杀人了,杀人了!
人群陷入恐慌。
刘先生的身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血水不住往外流着,那一滩血迹距离人群是那么的近,对于那些近在咫尺的人来说,是很恐怖的。
一个士子模样的读书人吓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有着秀才功名的他,竟是失禁了。
几个百姓也害怕了,他们见过死人,可没见过死的这么惨的。
刘先生的血,流得太多了。
几个油混最是有眼力,一看不对劲,慌忙就往后退。
东林先生的死关他们何事呢?
拿人钱财不假,可没说要送命。
“后退!”
杀人之后的狗太监爪牙们拿着弩箭,握着刀向前进逼着。
与这些武装到牙齿的爪牙相比,对面的人群更像是手无寸铁。
哪怕,他们手中有锄头,有扁担,有铁棍。
哪怕,他们的人数明明更多。
害怕与恐慌之下,人群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去。
王秀才放声嚎哭,他拼命的抽打自己的腿,可两条腿却好像生锈般怎么也挪不动。他双目圆瞪,眼睛通红,但射出的不是滔天的怒焰,而是惊恐欲绝的目光。
他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教诲自己数年的恩师尸体就在他前面不远处,刚刚还和学生并肩前行的师长就在那里,但他就是不敢动。
他的牙关颤抖得厉害。
“后退,后退,后退!”
举刀的军士并没有停下,而是排成数排,恶狠狠的向前逼近。
人群不住往后退,拥挤,推搡,就那么一点点的被逐出。
魏公公会杀人,但不是滥杀的人。
他只想要人群退出去,确保自己不会有事就行。。。
在他的授意下,持弩的亲卫眼睛一直盯着那些看着像是领头的士子,看着那些很容易“铤而走险”的壮汉们。
只要,人群稍有异动,毫不留情的箭支就会将他们洞穿。
蛇无头不行,群无首亦不行。
刘先生的死显然让冲进衙门的百姓和读书人们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在如狼似虎军士的威逼下,他们也没有思考问题的时间。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不退就死。
也许,他们会反应过来,明白只要他们奋不顾身向前,这狗太监的爪牙再是厉害,也终究挡不住如潮的人群。
可惜,那样肯定会死人。
谁也不愿意枉死,哪怕他们中不少人是带着杀人念头来的。
魏公公从堂内走出,看着已经退到前院的人群,他知道,至少半个时辰,他是安全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下的阴暗处,见着那躲在阴暗处正瑟瑟发抖的人时,他笑了。
那位,不是铁心主薄么。
正要打声招呼,要这位无锡最高主官再出面劝退人群里,耳畔,里许地外却传来了炒豆般的铳声。
铳声,让魏公公的神情为之一冷,目光变得很阴暗。
……
被困在莲蓉桥的大岛准备给周围的明国百姓一些警告,因为,他刚刚得到了上官的军令。
在发现周围有人试图想要冲乱自己的部下,抢夺武器时,大岛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
“举铳!”
大岛是用并不熟练的汉话对部下下的命令,哪怕他的部下都是倭人。
不但是大岛,山本还有兵次郎他们,在训练部下时都是以汉话传令,从来不用倭语。
这个举动,是大岛他们在向主公大人表明自己的心迹。
他们,不是日军,而是大明皇军。
为了回到生他们养他们的家乡,皇军们必须要向魏公公证明他们的忠诚。
没有什么比同一种语言,同一种文字,同一种生活习俗更能证明忠诚了。
一百多皇军向着人群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火铳。
“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是官兵,怎的要伤害百姓!”
“……”
愤怒的百姓纷纷指责这些看起来既像官兵,又不像是官兵的军士们,并没有因为对方突然将武器对准他们就感到害怕和退缩。
人多壮人胆,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人群让中心处小范围的人群感到无比安心,也无比踏实。
大岛沉默着,没有试图与这些指责的明国百姓说话。
部下们也沉默着,他们只紧紧握着手中的火铳,等着大岛标领的开火命令。
这些魏公公从辽东带回的大明皇军们,心中也有怒火。
他们没有犯错,他们忠实的执行军令,可明国百姓却突然将他们围困。这些愤怒的明国百姓往他们身上丢了许多石子和砖块,一些看着像是无赖的家伙更试图抢夺他们的武器,然而因为没有军令,加之他们内心对于自己身份的某种自卑,使得他们即便是手上拥有可以瞬间夺走人命的武器,偏偏不敢还手,甚至都不敢破口回骂。
因为,他们喜欢骂的,容易骂出来的,还是家乡的语言。
所以,他们情愿闭嘴保持沉默,也不敢骂。
现在,他们终于得到命令了。
百姓的怒火可以转换为攻击,军人的怒火同样也能转换为攻击。
一百多支火铳举了起来,黑洞洞的铳口隐藏着可怕的火焰。
包围大岛他们的人群没有被充满杀意的铳口威吓住,谩骂声此起彼伏,但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发现还是有一些人在悄悄的往后退。
这些,什么人都有,他们不是怕了这些看似官兵的队伍会开铳,而是觉得这附近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想到外面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退了几步后,发现身边的人没有退,又见那帮子官兵也没有动,这些人有一些停了下来。
也许,这几步距离能够让他的呼吸变得更轻松些。
大岛将自己的指挥刀朝县衙方向指了指,队伍开始缓慢的前进。
他们已经在这附近停留了太久。
“别让他们走了!”
“这帮人肯定是去救狗太监的,大家伙千万不要让他们过去!”
“……”
有勇敢的市民一眼看穿官兵的举动,他们呼号着再次挡在了队伍前面,怒目看着这些老是不说话的家伙们,一脸的无畏。
可是,这些官兵却没有停步,而是举着火铳向着他们径直前进。这一下,勇敢的市民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
由不得他们不退,那一支支火铳抵着他们的身子,真的很吓人。
情况,很快被东林众君子们得知。
………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支官兵,高攀龙很惊讶,据他了解,无锡附近的卫所没有配备火铳的,再者,那些卫所也根本不可能过来。
众君子们纷纷议论着这支兵是哪的,带队的又是哪个,嚷着明日就参他们一本,便是不参,也要找到他们的上官,把带队的给法办了。
“左右不过百多人,许是那魏太监从京师带来的,这会主人有难,狗腿子岂能不来救。”安希范猜的挺准。
“不能让这些兵靠近衙门!”
高攀龙不可能被这支只有区区百多人的官兵吓住,他让赵敷教带人去看看,设法阻止。
赵敷教带着几个弟子连同刚刚过来的一些城中士绅赶到时,那支官兵已经突进到距离衙门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并且还在向前推进。
赵敷教一看这样不行,找到在这附近“指挥”的书院弟子,斥问他们为何没能阻止。
这些弟子也有苦衷,毕竟官兵手中有武器,虽说他们没有开火,可谁敢保证那些火铳就一直哑下去呢。
只是,这苦衷不敢对师长们说,要叫师长们认为弟子贪生怕死,那就前程尽毁了。
须知道,他们家中常年供奉书院,这才为他们在院中谋得学习之地,为的是什么?
除了读好书,还不是图的东林党在江南,在这天下的影响力么。
只要书读好,他们还怕没的官做,还怕没的人脉?
然而,若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