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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司礼监-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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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臣点了点头,轻声道:“于犯人言,诛心大过诛身。死无对证固然好办,但总是缺了些力度,未免不美。故于刑讯,首当突破,击溃犯人的心理防线,如此才是上策。”

    “心理防线?”

    田尔耕首次接触这个名词,不知何意。

    “心理防线意指心中依仗。”良臣对于专业名词也不太懂,随口胡诌了句,尔后问田尔耕那赵盛杰所依仗为何。

    田尔耕不假思索道:“自是那东林李大相公。”

    良臣一击掌:“是咧,若非李三才,赵某人安敢小窥镇抚?…所以,镇抚便要叫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李大相公救不得他!…不论何人,便是皇亲国戚落在镇抚手中,都得叫他知道,这世间除了镇抚以外,任何人都别想救他。要么痛快招,要么便是求死都不得。”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田尔耕觉得魏公公说的大概是这个意思。

    “于犯人面前,镇抚便是天王老子。”良臣赞赏的点了点头,“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第五百三十二章 有种人,不诛不行() 
“受教了!”

    田尔耕微有动容,魏公公这简短之言确是有真谛的,不是泛泛而谈。

    “不过,如咱家先前所说,诛心大过诛身,这诛心就是破其心理依仗…镇抚但要明白这个理,将来镇抚若是掌了诏狱,不管什么犯人到了镇抚手里,那就无撬不开之口舌了。”良臣哈哈一笑。

    闻言,田尔耕脸一红,忙道:“公公说笑了,田某区区南镇,如何敢奢望执掌诏狱。”他这也是实事求是的话,锦衣卫中北镇最重,北镇抚使因掌诏狱缘故,可直接向皇帝奏禀,故可和都指挥使分庭抗礼。

    好比司礼监中大珰若掌了东厂,便是监中排位低,可论实权却是头一号。这北镇抚使同样如此,有些时候,天津那边的都指挥使性谦或不得皇帝亲近的话,这北镇头头就是锦衣卫实际的大佬。

    纵观历来锦衣卫大都督人选,至少一半者都曾出掌过北镇诏狱。田尔耕虽是一心想谋进北镇,但所盼不过是个佥事足矣,又何敢一步登天望那诏狱主。

    “镇抚莫要自谦,咱家粗通看相之术,若咱家没有看错,将来镇抚富贵逼人啊。”良臣干笑一声,他看人向来很准的,若是自封布衣神宫的话,就断然没有算塌天的存在。

    这话似真似假,也是隐含提点,若是田尔耕成功倒了李三才,自有贵人助他。当然,这一点良臣不会明言,与聪明人说话,说一就能举三了。

    田尔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见魏公公站的久了,似有些腿酸,忙叫人搬来椅子请魏公公坐了。

    良臣也不客气,欣然而坐,本习惯的二郎腿倒是没翘,而是双手端放两侧扶手,双腿听不到外八字格局。

    这造型,是大人物气派。

    坐下之后,又是侃侃而谈。

    “一般而言,犯人分三种,咱家归为怂人、硬人、铁人。对付这三种人,便需不同手段,灵活运用,方能奏效。”

    田尔耕第一次听到犯人还分这三种的说法,不由大是好奇,忙请魏公公赐教。

    “怂人者,即无胆口硬之辈,这种人是好对付,如那赵盛杰便是此类。”良臣笑了笑,抬了抬手,又道,“咱家先前叫人将他吊起,又于其下置烧红铁尺,便是营势。此势便是要叫他清晰可知不招之后果,从而断其念想,痛快招出。”

    田尔耕微微点头,刚才他见那烧红铁尺时亦是忍不住想那铁尺入身之惨状,换作人犯,又岂能不想。

    这一想,便是万万不敢以身试刑的了。

    再一联想,用刑之次要,重要却是那势。

    吓人的势。

    “咱家杂书上曾看到,刑有数十桩,桩桩骇煞人,嗯,左右无事,不妨与镇抚说说…”良臣兴致上来,自然就要显摆了。当下就说了几桩大刑手段,如滚水烫小猪、铁板洗刷刷、黄土埋脑袋、请君入大锅、油炸童子鸡等。

    这些其实是田尔耕的发明,天启年间他把这些刑罚手段玩的溜熟,鼓捣出大小刑百余种来。

    当真是入了他田都督的诏狱,抬进来,抬出去,断无站着出入的道理。

    东林上下,堪堪是闻之色变。

    一桩桩刑罚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听的田尔耕后背心都凉了,这个尚单纯的小白鼠、又高又富又帅的官二代心性可不是天生那般残忍。

    “有机会,咱家把那书寻摸来给镇抚看看。”良臣琢磨没事时,可以给田尔耕弄出本刑具手册来,顺带把东林点将录那劳玩意都给鼓捣出来。

    话锋一转,又道:“当然,这些刑罚手段于怂人有效,于硬人和铁人却又无甚至效果了。”

    “敢问公公,硬人又何指?”田尔耕身子微躬,真正是放下他那千户镇抚的架子虚心受教。

    “硬人者,有胆嘴又硬者。此种人,不管什么刑具摆他面前都不怕,真用上刑也是硬,撬不开口的…”说到这,良臣嘿嘿一笑,双手合什磨了一磨,“所以,对付这种人,就要软刀子割肉。”

    田尔耕忙问:“何谓软刀子割肉?”

    “软刀割肉在于一个磨字。”良臣语简意明。

    “磨?”

    田尔耕目露不解。

    “是咧,磨!…磨的其无精无神,磨的其度日如年,磨的其欲痴欲狂,摩的其恨不得一死了之,磨的其只想一吐为快。”良臣说着竟然红光满面,精神无比。

    田尔耕看在眼里,却是无暇想魏公公怎么这般兴奋,只关心如何个磨法。

    良臣一摆手,轻飘飘道:“简单,不使睡觉就是。”

    “呃…”田尔耕怔住:这么简单?

    “此法有奇效,镇抚日后有机会不妨尝试一二,就知咱家不是虚言了。”良臣目光寄予厚望。

    “至于铁人嘛,便是软硬都不吃那种。任打任骂,哪怕斩他八段都面不改色。这种人,镇抚就是千般手段使出来,都是无用的。”

    “世上真有这种人?”

    “嗯…”良臣缓缓起身,负手远视,许久,幽幽说了句,“有。”

    这世上,真有铁人。。。

    如那大笑大笑又大笑的杨涟,虽是东林党人,但真是个铁人。

    虽是政敌,良臣亦敬佩之。

    “那…如何对付这种铁人?”田尔耕问道。

    良臣未答,反问他:“镇抚以为应当如何对付?”

    田尔耕想了想,摇头:“田某不知。”

    “镇抚不知,咱家也不知。不过,”良臣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越是这种人,就越是不能放出去。”

    “诛身?”田尔耕目光一动。

    “这种人,绝非喽罗,不诛之则后患无穷。”

    良臣有些感慨,事实上对付这种铁人,除了一杀了之,真是没有其它办法可寻。

    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如杨涟,如左光斗等人,不谈政治立场,也不谈出身,单论人品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的。

    然而,这种人真能放过么?

    装睡的人,是真的叫不醒的。

    或许,东林党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坚持未必是对的,但他们却不敢承认他们是错的,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成于此。

    否认自己的坚持,他们便什么都不是,甚至会成为他们从前所痛恨的祸国殃民之辈。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结局,是注定的,哪怕良臣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这个国家,真的是毁于东林党们。

    就是二叔也不是没有给过东林机会,二叔也不想杀人。

    但最后,还是腥风血雨了。

    因为,真的是没法合作。

第五百三十三章 李大相公胆不小啊() 
正义,谁都可以自称、自表、自认。

    便是房塌了,正义依旧在。

    因为,这是信仰。

    东林党人天然正义,良臣同样也要灌输未来这位锦衣卫大都督天然正义的使命所在。

    以正义对正义,究竟谁正义,不看过程,只看疗效。

    能保家卫国者,便是正义。

    除此,都是奸逆。

    大忠者,大恶;

    大恶者,大忠。

    本质上,以田尔耕为首的五彪都是酷吏。

    这五人都是出自锦衣卫,有意思的是田尔耕是官二代出身,许显纯则是皇亲出身,而另位三位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则是锦衣卫内部出身。

    其中崔应元和孙云鹤在任职锦衣卫校尉前,都是普通的农家子弟。偏就是这五个出身不同的人组合在一起,掀起了天启年间的东林大狱,为东林党唱响了挽歌。

    当真是世事无奇不有。

    酷吏不酷吏,良臣从来不老套的看待。

    相对而言,只清洗东林骨干已是极其温和的一件事了。

    他也不认为自己“带坏”田尔耕有什么不对,顺应历史潮流而矣。

    屋子里的灰尘,你不拿扫把去扫,这些灰尘永远都在。

    田尔耕他们就是那“扫把”。

    于扫把而言,自是要物尽其用,不拿扫把扫灰尘又做甚?

    ……

    田尔耕的部下将赵盛杰的供词取了过来。

    供词中,赵盛杰供认为了获得扬州段运河漕运业务,前后十年向李三才行贿二十余万两,并且数次在扬州设宴款待李三才,每次花费都在数千两以上。今次来通州贺李三才入阁,其又随身带了三万两的银票奉上。

    白纸黑字,铁板钉钉。

    管中窥豹,一个赵盛杰就给李三才献了那么多钱,这运河两岸又有多少赵盛杰呢。

    “有一便有二。”

    良臣看完赵盛杰的供词后说了这么一句。

    田尔耕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名单上那么多人,突破一个就能突破第二个,用不了多久,有关李三才贪脏枉法的证据就能整出数十份来。

    这就是效率,五党费那么大精力都不曾得来的证据,厂卫一出便能手到擒来。

    田尔耕问如何处置赵盛杰,大明律法对于行贿罪可是模糊着。

    良臣摆手说放人,怎么请来的就怎么请回去。

    田尔耕却是有些担心,认为若是现在就放人,难保赵某人不会去找李三才,告之发生的一切。

    按田尔耕的想法,应将赵盛杰扣留,作为人证以待皇帝问询。

    良臣却不这样看,认为没必要把人扣着,大胆放走就是。

    田尔耕甚是不解。

    良臣微笑道:“这就要看镇抚如何做这个势了。赵某人若知道李大相公自身难保,只怕就要明哲保身了。”

    田尔耕明白了,这个势,于其说造,不如说是穿。

    他身上那套锦衣卫的千户袍服就是最大的势。

    这势来自于天子。

    这势造好了,如赵某那种精明之辈,怕就得揣磨上意了。

    若没有皇帝的授意,锦衣卫如何敢查李大相公?

    让赵盛杰自己揣磨,要比把人扣下好的多。

    至少,不会有屈打成招的说法。

    不过想到若这样做,有欺君之嫌,田尔耕心下难免有些打突。但事情若成,有司礼大珰金忠相助,谋入北镇之事定有眉目,这心下便也不再迟疑。

    他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要不然当日也不会答应金良辅。

    拿下了赵盛杰,自是要再拿下李全德。

    打铁趁热,李全德是李三才通州老家的二管事,家主有什么不法事,想来这位二管事也能知道些。

    ……

    牢房中,李全德被蒙着眼睛,一直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大腿处隐约可见渍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李全德本能的微微发颤。

    良臣和田尔耕进入牢房,也没嫌李全德身上的味道,让人解开蒙在他眼上的黑布,取出其口中的布团。

    布条一解开,李全德慌忙便道:“好汉饶命,但要多少银钱尽管说,小老儿拼死也为好汉凑上。”

    良臣朝田尔耕微一点头,后者当即上前讯问李全德。

    “小老儿只是个管事,家主人的事情哪能叫小老儿知道,再说我家主人为官清廉,如何会有不犯法事呢…大人可不能信了那嚼舌根的乱说,冤枉我家主人噢…”李全德和先前那赵盛杰一样,一问三不知,只知替家主喊冤。

    田尔耕不动声色听着,看着,判断这李二管事是怂人还是硬人。

    “小老儿只不过是去大裕山替家主买木,这买木头还能有罪了?”李全德一脸茫然的样子,单从表情来看,真是叫人无从分辩其所言是真是假。

    田尔耕暗自冷笑一声,知道这李二管事乃是老油条般人物,也不耐与其废话,便要先来个刑势吓一吓他。

    不想,边上的魏公公却饶有兴趣的问那李二管事道:“李大相公派你到大裕山买木头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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