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江相-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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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魏水看来,这样的事情,他曾经已经做过一次,而且就在不久之前。这才多久的工夫?又一次。到底还有多少这样荒唐的案子?不知不觉的,魏水竟有些厌恶起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二爷。”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魏水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沈增的妻兄,赵鼎元。
他被判了秋后处斩,距离明年秋天,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怎么不好好休息?”魏水转过身,声音淡淡地问道。赵鼎元身上的伤完全没有好,虽然孙郎中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快就好的道理?
赵鼎元低了下头,刑伤未愈的身子轻轻摇晃了两下,看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了。
魏水看着他皱起了眉头,半晌,叹了口气道:“去休息吧。”随后,便迈步从他身侧走过。
“二爷!”赵鼎元又叫了一声,声音依旧虚弱。
魏水转过头看到他的时候,正看到他直挺挺的跪在自己面前。眼圈红红的,如果不是刚刚哭过,那就肯定是正酝酿着哭意。
“你这是干什么?”魏水不解的问道:“若是为了你自己跪我,大可不必,我压根儿也没能救得了你。若是为了别的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你可以救我的!”赵鼎元的眼中满是希冀。他怕了。在脱离了痛苦之后,他怕死了!的确,这世上,哪里有人真的不怕死呢?不怕死,需要足以撑起勇气的理由和来不及反悔的时间。
‘你可以救我的’?魏水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儿听过。上一次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不记得了。当然,怎么回答的已经不是很重要了。看着跪倒在地的赵鼎元,魏水脸上淡淡的,几乎没什么表情,“给我个救你的理由。”
一句话,便让赵鼎元觉得自己得救了。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热切,急不可耐地答道:“您知道,人不是我杀的!我我不该死啊!”
“你不该死?”魏水冷笑了一声,脸上满是轻蔑,“不该死的人多了。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个不该死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知道吗?该死,也许不会死;不该死,也许就不小心死掉了。哪有什么该不该的?再给你个机会,一句话,如果再不能让我满意,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去,把伤养好了,等着明年秋天开刀问斩吧。”
赵鼎元闻言先是张大了嘴巴。随后,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久久没有再开口。
魏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见他再说话。只当他是词穷了,便笑了笑,转身准备回自己的监室去。却听到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是赵鼎元站了起来,正准备跟在他身后一起走。
“干嘛?耍无赖啊?”魏水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你跟着我干什么?跟你讲啊,我这个人下定了决心可是不好更改的,你就是跟着我一年,也没用!”
赵鼎元只一双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魏水,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两人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魏水突然间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脑袋,随即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哎呀,你这家伙还真是脑子转得不慢嘛!行,行,行,算你赢了!我刚刚说了,一句话,不能让我满意,你就老实等死。但你要是真的能一直留着这一句话不说,直到明年秋天过完了也算数!不过,说真的啊,你还真是嘿嘿,不说了,不说了,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挺好玩的!”
因为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魏水身后多了个哑巴跟班。三十岁往上,四十岁往下,一身刑伤慢慢结了痂,体格也渐渐转好,健硕的肌肉将破旧的囚服撑得满满的。一天到晚,一句话都不说。只默默地跟在魏水身后,一双眼睛也只绕着魏水转悠。似乎在他心目之中,已经将魏水当做了唯一可以帮他活着走出府牢大门的人了。
魏水无聊的时候经常和他讲讲话,却从来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只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两个字‘希望’,那可笑的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个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不经意的扫了眼监室的墙角,魏水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阳光的样子了。连夜里打更的梆子声都听不到,以至于日子过得稀里糊涂。恐怕也只有每顿饭按时送来的时候,他才能想起,是该吃哪一顿饭的时候了。
简单的清粥小菜,又是一个不见日光的早上。
魏水盘腿坐在床上,默默地将粥灌进肚子。抬起头时,却看到赵鼎元正坐在自己对面,细嚼慢咽,仿佛十分享受的品尝着虽然精致,但每日都差不多的小菜。
“什么日子了?”魏水仰头,自言自语道。
赵鼎元看了他一眼,动动嘴,但还未等发出声音,便把刚要脱口而出的声音塞回了肚子里。
“哈哈,用不着这样吧?”魏水见状,笑着说道,“你说这监室里头,就你和我。我整天找话和你说,你从来都不理我。这样真的好吗?唉,行行行,看出来了,你求生的信念特别坚定!其实其实我也是。”
魏水想到了魏山,想到了拜托他的那件事情。年关将近了,留给魏水的时间不多了。过了年,或许陈登就要调走。如果不能在此之前让他升迁的车轮卡一下的话,那魏水恐怕就避免不了跟他去江西的命运了。愁啊,愁啊,魏水不想死,可不想死的人都能活吗?魏水看了眼依旧紧闭着嘴巴的赵鼎元,再一次笑了。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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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狱中师爷·金锁头()
绍兴府,恒铭当铺。
古三千似乎很喜欢这个恒字,名下的大小买卖,不是以此字为首,也肯定会带着这个字。开在绍兴府的这家典当行,当然也不例外!
由于魏水的掺和,原本是古三千一力投资,出钱出人的典当行。如今,在实际上,是由三种人牢牢控制着。
其中,由古三千派来的伙计,在店面之中占的人数最多。看上去人多势众,店里的活也大多是他们在做。但实际上,却掌握不到实权。真正掌权的,一则是方致胜、古有德二人;另一则是柯定功派来的一个很有经验的朝奉,年过半百,是个徽州人,头脑精明的不得了。
三个派系,各有各的长,各有各的短。但都认魏水这个人!虽然身处牢狱,但当铺的权力,魏水却通过这三个派系的互相争锋调整,相互制衡,从未放松过。
当铺是只能下金蛋的鸡,傻子才会放手给别人呢!魏水这样爱财的人,更是绝对不会放弃。
此时的当铺中,一片愁云惨淡。
魏水交办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却依旧没有头绪,所有人的心中都很烦闷。
“我说老古啊,你能不能坐一会儿,坐一会儿!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的,我头都晕了。”方致胜敲敲桌子,不满地喝道。
古有德当即顿下步子,嚷嚷开了,“干什么?干什么?走路也不让吗?这都多少天了,啊?二爷交办的事情,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要我说,咱们铺子开在这儿,又不是第一天,用得着这么多人在店里吗?派出去几个,上街找一找,说不准,这办法就有了!”
“派人找?”方致胜瞪着眼睛,摊手道:“那你说吧,准备派谁找去?就算你知道该派谁去找!我倒想问问你了,你准备怎么跟他说?难不成,你还敢把魏水说的东西原原本本的跟他讲?魏水那脑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从来没往正道上跑过!满绍兴府找大案,哪儿那么多大案能让咱们找到啊?而且,要是真让咱们给不小心碰上了,咱这人证还回不回得来都是两说!”
古有德张张嘴想要争辩,却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索性背着手,又开始在屋子里不停的转悠。
古有德和方致胜不一样,相较与魏水的关系,方致胜更为亲近,而古有德显然和他比较疏远。而相较于在东家眼里的地位,虽然古有德一直认为方致胜就是个监军类似物,外行指挥内行的典型案例。但没办法,古三千不信任他,信任魏水,所以也信任方致胜。
而正是由于跟两个人的关系都不算特别亲近,古有德很希望能够抱住其中一个人,为自己努力向上爬,进而赚到更多的钱,甚至恢复往日的身价搭路。而这个人选,当然不是被他得罪透了的古有德,而是身在狱中的魏水。
魏水好不容易需要外面帮自己做点事情。如果这件事情让古有德给办成了,那么在魏水心中,古有德的地位就必然会上升。但让古有德觉得很郁闷的是,这么久了,他依旧没有办法。
“大朝奉,来客人了!”小伙计在外面喊了一声。
古有德心里正烦着,哪有心思搭理他?当即想也不想便回了一句,“老冯不是在吗?让他去!”
冯相儒,也就是柯定功派来的那个朝奉,如今是鼎元当铺的二朝奉。‘其时无所不鹜,其算无所不精,其利无所不专,其权无所不握’,地地道道典型的徽州朝奉。为人很是精明能干,但也正因为这个,难免让不太能干的大朝奉古有德觉着心里不舒服。
“冯二朝奉昨晚就请了假,不在铺里。”小伙计隔着门,回答道。
是了!经小伙计这一提醒,古有德也想了起来。眼看着年节将至,家家户户的事情都特别的多。冯相儒自打来到恒铭当铺,满打满算,也就请过这一次假去处理点儿私事。身为掌柜的方致胜连想都不想,就给了假。所以,前面柜上,现在是一个能做得了主的人都没了。
又是方致胜的锅!古有德怒意满满的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推门走了出去。
来典当的是恒铭当铺的老客人了,古有德接待过他很多次,故而认得。这个人说来也奇怪了,每次来,都是穿得同一套衣裳。破是破了些,但总是干干净净。来当的东西也是同一件,是一把纯金打造的锁头。或许是家道中落,就这么一件值钱的东西吧?看样子也挺舍不得的。每一次期限未到,都会急急地过来拿钱赎走。
“哟,先生,这次还是一样吗?”古有德站在高高的柜台上,从上俯视下来。
那人连忙将怀中一个小布包掏了出来,掀开一角看了一眼,便重新包好。递上了高高的柜台,“劳烦朝奉了,实在是没办法啊!若是家中还有余财,我是绝不愿意当这个的!”
古有德接过布包,打开看了一眼。果然,和前面几次一模一样,就是那把金锁头。看罢,唱了当,将当票和银子一同递出,给了那人。那人谢过,便匆匆转身出门,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子。
古有德将东西递给了司库的伙计,下了柜台,走进后面的屋子里。
“当了什么好东西?”方致胜见他进来,便问道。
“还能是什么?”古有德兴致缺缺,“就是一把锁头,当了一百两纹银。”
“一百两?”方致胜惊道,“这是抢钱的吧?什么锁头值一百两?咱们可是当铺,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哎呀,放心吧,放心吧!没事的。”古有德不耐烦道,“那是把金锁头,我看过几次了,雕工上等,制作精良,材质也是绝佳,更难得的,在我看来,那金锁头应该是前朝的物件。如若成了死当,说不得,还能再赚上些。只是可惜,那人来过几次了,每次都是急急地赎回去。想来,也就是临时钱不凑手,当了救个急而已。”
“这样啊”方致胜点点头,但随即便又提醒道,“可千万别看走了眼啊!魏水说过多少次了,这当铺里的门门道道多了去了,让咱们留着神呢!”
古有德没有回答,脑子里早就又想着魏水交代的那件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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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狱中师爷·你确定吗?()
依旧是府衙大牢,依旧是那间特殊的监室。魏水静静地倚墙坐着,目光朝着静立在门口的赵鼎元的方向,却好似没有焦点一样,散乱的晃来晃去。
与此同时,赵鼎元也在观察着魏水。
这个看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往你身上一看,就能让人出一身的白毛汗,忍不住觉得他在算计你。他笑的时候,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他愁的时候,也不像是发自内心的愁。总之,这是一个很难从外表上看透的人。
这样的人会有朋友吗?赵鼎元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胡乱的想到。
监室外的走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差役特殊的薄靴踩在地上,发出阵阵响动。赵鼎元不回头也知道,是那个走路一贯拖拖拉拉,还喜欢不时用佩刀鞘磕一下铁栅栏的牢头。
赵鼎元转过身子,从他弯了弯腰,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