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剑-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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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清醒了些,但仍有些迷糊。
沙里飞晃了晃脑袋,一看是简飞扬,双眼一瞪:“还死不了,合着你盼着老娘死是吧。”
简飞扬那里还敢顶嘴,苦笑着道:“这段时间,我老简可是天天祈祷,希望你老人家醒过来,怎么可能盼着你死。”说到这里,他从旁边端起药碗,向沙里飞凑过去:“来,该吃药了。”
吴明心头暗笑,都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别看简飞扬平时吊儿郎当,但极重情义。简飞扬那样子,温温柔柔的,那里还有半分的放荡不羁,实在让人发噱。正所谓旁观者清,他年近而立,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情场初哥。沙里飞虽对简飞扬死缠烂打,但其心头所想,吴明多少揣摩到一些,所以才在黄沙镇对两人一视同仁,各打了五军棍。这里面,固然有他敲山震虎,整肃沙匪军纪的缘由在内,但吴明未尝不想通过此事,让简飞扬对沙里飞的愧疚之心更浓,达到玉成此事的目的。
看他猥琐的样子,分明是想去喂沙里飞,后者那里受得了,连忙接过来,一仰脖子,几下喝了个精光。喝完了药,她突地摸了摸脸,惊叫道:“哎呀,我的脸?”看她一脸惊惶的样子,好象遇见什么可怕的事一般。
简飞扬人看得眼都直了,挠了挠头道:“你的脸怎么了,很好看啊。”吴明却不管好看与否,径直道:“沙姑娘,人活一世,重在坦坦荡荡,老戴着面具过日子,殊为不美。”
沙里飞垂下了头,良久才苦笑道:“将军,这道理我岂会不懂。可我脸上的刀痕……”
吴明正色道:“你错了,其实以你的品貌,已算得上美丽了,又何必妄自菲薄。”
美丽二字,让沙里飞有些局促,她的脸难得红了红:“多谢将军好意,一个女人,脸上顶着个刀痕,不管怎么看,终究有些惊世骇俗。”
她说得是有道理,吴明沉默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简飞扬突然道:“脸上有疤怎么了,老子就是喜欢脸上有疤的。”一说出这话,简飞扬才发觉有语病,他讷讷道:“对不起,沙队长,我只是想起小师妹了。”
在青庭大破姜环骑兵时,吴明倒是听简飞扬提起过,所以并不觉得突兀。倒是沙里飞来了兴趣,奇道:“你小师妹?难道也跟我一样,脸上有刀痕吗?”
简飞扬神色黯淡下来:“是啊,想必沙队长已经知道,我以前也是个土匪。”说到这里,他双眼中满是痛苦:“其实我不光是土匪,还是个孤儿,是我师傅在我襁褓的时候,拣到山上来的,所以我就成了个小土匪。”
沙里飞见他满脸痛苦,本不待问,但好奇心的驱使下,让她不由自主的追问道:“这跟你小师妹有什么关系?”
“九岁那年,我们翠屏山和疙瘩沟的两帮土匪火并,小师妹就是那时,被划伤了脸的。”
“哦,原来如此。”沙里飞神色也黯淡下来,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这么说来,你和你小师妹也算两情相悦了,后来结婚了吗?”
简飞扬低下了头,良久才轻声道:“她啊,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沙里飞一下动容,半晌,她才轻声道:“简将军,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沙里飞看了看简飞扬,又看了看吴明。突道:“将军,你说得对,人活一世,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以后这面具我就摘了吧,坦坦荡荡的过日子。”
吴明笑了起来,欣慰地道:“正该如此。”
何艺一双大眼情意绵绵,从吴明丈夫身上收回来,突然打趣道:“恭喜沙队长了,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把真名告诉我呢,老是沙队长来,沙队长去的,多不好。”
沙里飞看了简飞扬一眼,脸上又红了红。突然凑在何艺耳边,飞速的说了句什么。何艺脸色一怔,然后扫了简飞扬一眼,再看了看沙里飞,似乎强忍着笑意,一张玉脸胀得通红。
沙里飞脱离险情,吴明心下也松了口气,起身道:“既如此,沙队长你好好保重,我就不多打扰你了。”
沙里飞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轻轻“嗯”了一声。简飞扬则有些手足无措的跟着站起,吴明正色道:“简兄,沙姑娘身体刚刚康复,病情还不稳定,你平时就多费心一点。”简飞扬“哎”了一声,又手足无措的坐下了。
走出营帐时,日头正烈。吴明不禁看了看天空。天空中,白云如歌,浮过天际。在春日的艳阳下,这世界也是暖洋洋的。何艺突道:“真好。”
吴明转过头:“怎么?”
在日头下,何艺一双眸子含着笑意,蛋清一样的双颊也似透明的:“吴大哥,你费尽心力,不外乎想把沙队长留下来吧。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你成功了,就算不为其他,为了简将军,沙队长也不可能再走了。”
是吧。小艺对自己了解甚深,而且甚是聪慧。自己的的心思,怎么瞒得过她。吴明点了点头道:“是啊,好在他们两个本就有些意思,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何艺想了想,盯着他幽幽地道:“如果他俩真没意思,你会放沙队长走么?”
吴明怔住了,我会怎么做?就这么放沙里飞走么?恐怕也未必。毕竟沙里飞是最大一股马匪,就算再义气,终究是股马匪。可不放走又能怎么样?最好的结果,不外乎叫沙里飞遣散其部众吧,但以沙里飞的脾性,她会答应么?也许,小艺担心的是这个吧。毕竟,以她和沙里飞的关系,肯定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记得四年前,自己虽对小清甚有好感,却因反感丞相带着政治目的撮合,而迟迟不愿接纳于她。可如今,自己为了留下沙里飞,和丞相的手段如出一辙。想必,自己拉着小清的手,在司仪高呼“夫妻交拜”时。丞相的心情,和如今的自己,也是如出一辙吧。
可简飞扬并不是笨蛋,从他最近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心思,也许早就一清二楚。也许他的心里,对自己同样有些抵触吧。不管他是真的喜欢沙里飞,还是七分假,三分真,但他总是配合自己的,沙里飞对他有大恩,他不接受自己安排,又能如何?而自己,为了小艺,也很难做出对沙里飞部过河拆桥的举动,不这样做,还能如何?
他没有回答妻子的话,苦笑一声,趿着脚向前走去。
西北烈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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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西北的战事告一段落,自然不用想以前那样紧赶慢赶,考虑到何艺和儿子的身体,吴明更不过可能走得太快。反正急也没用,于是他带着一家三口,拖着一千多“杂牌军”,悠哉悠哉的踏青起来。
五月的西北,正是凉爽宜人的好天,整个草地一片绿油油的。这一路行来,尽管仍是满目创痍,但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牧人了,原野上也恢复了点点生气。吴明拉住南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车行辚辚,近两千的队伍在草原上,拉成一个望不到头的长队。日头渐渐向草原以西坠落,他大声道:“传令下去,大家就地歇息,准备宿营。”
丰台在沙洲以东,而沙城则在沙洲以西,按照普通行商的速度,只走四五天就够了,而吴明走得太慢,磨蹭了七天还在路上,可就算如此,再过两天,也该到沙城了。复杂的地理条件,复杂的民族成分,使得西北的匪患本就十分严重。自北汉西征以来,民不聊生,加入沙匪的百姓更多。他们小的几人成群,大的几十人,上百人。以至于这段时间,这支近两千人的军队都老有人盯梢。吴明本以为他们会如狼头青一般饥不择食,但至到今天,仍没丝毫动静,他也把心放回了肚子。
★★
看来,当初狼头青偷袭自己,多半是楚天行试探虚实的成分居多。以自己两千人的规模,又是精锐,这些沙匪又没患失心疯,这明显送死的活计,他们肯定不会干。
吴明命令一下,战士们翻身下马,搭建营帐,分派斥候,埋锅造饭等等,各司其职,显得有条不紊。经过几个月磨合,这支队伍虽然成分仍是十分复杂,但纪律性已明显好转。尤其是沙里飞部,除了一身装扮仍是乱七八糟,但纪律森严,令行禁止,已有些军队的样子了。
当然,这里面固然有吴明大力整饬军纪的原因在内,也与沙里飞的配合不无关系。
当队伍安顿下来时,夜幕已徐徐降临。各个帐篷前,都燃起了篝火。吴明也不例外,夫妻二人正围在篝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吴思庭则坐在何艺身边,双手捧着个烤羊腿,吃得满嘴是油。攻下丰台后,队伍也没了粮荒,简飞扬每天都会猎些希奇古怪的猎物,给沙里飞进补。当然,吴明这边,这些猎物是肯定要捎带一份的。何艺茹素,吴明也不可能和儿子抢吃的。这一个多月可把小家伙乐坏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凡是能吃的,简飞扬都让他吃了个遍。如今不但脸上肉嘟嘟的,连带着身子,也多了些娃娃肥。
只是羊腿太大,而他的嘴又太小,啃了半天,仍是不得要领,那羊腿仅仅少了一小块缺口。吴思庭没法,抬头叫道:“娘亲。”
何艺转头一看,不由哑然失笑。从他手里接过羊腿,从上面撕下一小块肉,朝儿子小嘴里喂去。眼睛却盯着吴明道:“你也别太过紧张,父亲还是很慈和的,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你。”
篝火跳动中,吴明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那也不一定,毕竟我在新婚之夜就把你弄丢了,天知道他老人家会发多大的火。”
“那你就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他老人家的怒火吧。”
何艺白了吴明一眼,转过头,专心侍弄儿子去了。尽管嘴上大发娇嗔,但她心头仍是一片幸福。丈夫如此担忧,证明是在乎自己,否则,怎么会如此紧张父亲的态度。只是这件事,她也是当事人,实在不好多做置喙。
吴明站了起来,向前走去。草原苍茫,寥廓无垠。从东边天际悄然漫起的暮霭,先是钢蓝色,渐渐变为浅灰、漆黑。整个草原也变成了一片混沌。他转过头,默默地看着,何艺正尖着葱白似的五指,小心翼翼撕下一块块羊肉,朝儿子嘴里送去。后者吃得满嘴是油,不时咂吧下嘴,抬头望着母亲,眼睛都笑弯了。尽管一家团聚也快半年了,但这温馨的一幕,仍让他心头暖洋洋的。
自己对不起他们母子,总是不争的事实。何总督真要怪罪,自己还真没什么好说的。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想得再多,也是没用的。还不如坦荡一点,乐得心头自在。
小孩子的食量小,吴思庭吃了小半根羊腿就摇了摇头:“娘亲,我吃不下了。”何艺掏出一根丝巾,仔细的在他油腻的小嘴上擦了擦,然后揩干净自己的手,才把他搂在怀里,看着吴明道:“这段时间多亏简将军照顾思庭饮食,不然这孩子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丰台城破后,夫妻二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确实没什么时间照顾儿子。何艺见吴明没吭声,还以为她没听见,继续道:“杨将军既已投效太后,简将军可说是你最亲的人了。以后你官越来越大,更需要一些贴心的属下。有时候,对他们也别太过疏远,不然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第二次汉宁之战后,杨雄名声大振。何艺与他是故识,自然会问起,现已得知丈夫和他不尴不尬的关系,所以才有如此一说。
吴明摇了摇头,自己那有疏远简飞扬,倒是简飞扬有意在拉开和自己的距离。只是里面的许多道理,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他也不想多做解释。遂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这个么,沙队长和简将军,以后肯定是一对,这就要交给你走夫人路线了。”
儿子是何艺心头肉,她刚才也是感念简飞扬的好,随口向丈夫一说。闻言果然没再纠缠下去,只是笑道:“臭美得你……”
提起沙里飞,吴明心头一动,突道:“对了,上次沙队长不是把她真名告诉你了么?她到底叫什么名字,搞得神神秘秘的。”
何艺眉弯眼笑,一双大眼都眯了起来:“她呀,叫沙扬飞,你说和简将军有缘不?”
吴明怔住,沙扬飞对简飞扬不依不饶,恐怕这个名字,也是很大一个原因。想起简飞扬这一路来吃的憋,他也有些忍俊不禁:“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有缘……”话还未说完,何艺突地扭头,猛地干呕起来。吴明吓了一跳,几步走上前,扶着她刀削似的肩膀道:“怎么了?你那里不舒服么?”
何艺吐得眼泪汪汪,半晌才缓过神来:“没什么,可能是前段时间太忙,最近受了点寒,一路颠簸下来,着凉了。稍微休息下就没事了。”
吴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