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遗梦-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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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子义骂道:
“这个王八蛋,辑虎营的壮士岂是给他用来干这种龌龊事情的?”
仇孝直静静的看着发怒的兰子义,不紧不慢的问道:
“卫侯和贺将军没什么仇啊?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兰子义骂道:
“我看不惯他做事的样子。”
仇孝直笑道:
“卫侯是看不惯贺温玉做事的样子还是嫌贺温玉指挥了西辑虎营夺了卫侯的权?”
兰子义听到这话抬头盯着仇孝直不说话,在兰子义在眼中极力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仇文若倒是不慌不忙,他并不打算因为兰子义的愤怒而退缩,经过这些日子仇文若已经基本把准了兰子义的脉搏,他知道兰子义会因为何事发怒。仇孝直继续慢慢地说道:
“卫侯,你入京这些日子难道还没明白过来吗?你在京城里形单影只,而你的对手则厚如城墙,你多一个朋友就多一分助力,哪怕那贺温玉是个小人,你与他性格不和成不了朋友,那你也没有必要树一个敌人出来啊,你和他本无仇,他本就是西辑虎营营将,占得就是自己的位置,谈不是夺了卫侯的权,当夜卫侯与贺温玉一起出战时贺温玉本人也非常识相,并没有与卫侯冲突的意思,而且他现在人在京城,西辑虎营还是卫侯你的,卫侯你又何必与他龌龊。”
仇孝直说话期间兰子义一直盯着他,仇孝直不温不火的说下去,兰子义憋着的那口气也渐渐泄了,最后仇孝直又补充道:
“圣人曰:君子不迁怒。卫侯对现在德王统军不满我们都能理解,但卫侯要是把气洒在别人头上,还要坏掉好事那就不对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
“孝直先生说得不错,我是被气晕了。”
然后兰子义吩咐桃逐鹿道:
“二哥,京城中可有我们的人?”
话刚说完兰子义又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家中在京城的人没有必要为了这事暴露身份,二哥你亲自回一趟京城吧,替我问候下贺温玉,就说同袍之情,看望乃是本分。”
桃逐鹿问道:
“少爷,现在去是不是迟了点?而且就他那爵位卫侯专程过去实在是屈尊了。”
兰子义苦笑道:
“孝直先生说得不错,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我家以军功立家,哪怕贺温玉是个逃兵也是个兵,拉拉关系总没错。”
桃逐鹿闻言看了仇孝直一眼,然后抱拳领命道:
“我知道了少爷,迟些时候我便入京。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军情的事情,我同意文若先生的看法,应当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对我军没有好处。”
兰子义闻言烦躁的伸出手揉捏自己的太阳穴,兰子义手上力道太大,太阳穴周围的皮肉都被兰子义揉皱了。揉了好一会后兰子义问道:
“前来支援的东军有没有消息?”
桃逐鹿闻言答道:
“据我所致东军正在快马加鞭赶来。”
兰子义恶声恶气的说道:
“这都几天了还来不了,有脸说自己是快马加鞭?”
桃逐鹿答道:
“东军的确是快马加鞭,但连月霪雨把路全都泡没了,他们过来也不容易,据说他们现在已经北上京口,不日便会来到京城。”
桃逐兔闻言插话道:
“要我说能来就不错了,要是也和北军援军一样被半道挡住那才叫惨呢。”
桃逐兔说完话后帐中便不再有人说话,众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只有从帐篷顶上传来的密集雨点声点缀着冰冷的空气。雨点太密,雨水太大,帐篷随能挡住水不进来,但哗哗落下的水声依旧搅得人心似蹈海。兰子义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传来的呐喊,那是寂静与不甘混杂在一起的焦虑,在这么下去兰子义非得被逼疯了不可。
终于兰子义站起身来,他起身的动作太猛以至于一头撞到了头顶的帐篷上,被帆布兜住额雨水一下子浇到了兰子义头上,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桃逐兔见状赶忙起身为兰子义拿过毛巾,他说道:
“少爷这是干什么?起来也得小心点啊。”
桃逐鹿见状则从一旁箱子里面为兰子义寻找干净衣物想拿给兰子义换上,没想到兰子义只是接过毛巾擦了擦脑袋便说道:
“走!我们去见鱼公公。”
桃逐兔闻言说道:
“少爷,你先把谁擦干换了衣服再说吧。”
兰子义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就现在,我们去见鱼公公。”
帐中众人见兰子义这样,知道他的倔强劲上来了,这时候任谁也别想拦住他,于是桃逐鹿换手为兰子义取来蓑衣,在桃逐鹿与桃逐兔的帮助下兰子义迅速穿戴好行头,其他人也都准备完毕,一行人掀开帐门便往大帐那边走去。
刚出门桃逐鹿便与众人分开,备马去了京城。虽然桃逐鹿走了,但兰子义没走几步就撞见了从营外归来的桃逐虎,在他手下人手总算还是够用的。
桃逐虎见到兰子义后便匆匆将马匹交给其他军士,自己则跟在兰子义旁边,不等兰子义寒暄便说道:
“少爷,妖贼营中有动静。”
兰子义闻言脸色一变,问道:
“有何动静?”
桃逐虎说道:
“突然之间营门昼闭,岗哨戒严,贼营之中惊得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桃逐兔听到这话调侃道:
“嗨,这么大的雨大哥你离的那么远当然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桃逐虎恶狠狠的瞪了桃逐兔一眼,骂道:
“不懂少胡说!妖贼营中无粮,这几天每日不停的排兵出去劫掠搜刮,为何今天突然闭营?妖贼若是无事营中当有走动,可是现在妖贼营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肯定是在准备搞动作,你要是连这点眼里都没有将来在军中迟早要丢性命。”
桃逐兔被自己大哥怼了一道说不出话来,兰子义听过这军情后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说道:
“走,我们去见鱼公公!”
一行人就这么行走在雨中。虽在军中可路上却很少见到将士们的身影,将士们全都蜷缩在各自的帐篷中避雨,偶尔会有帐篷门缝被风雨掀开,透过帐门兰子义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军士疲惫的挤靠在一起,一脸菜色,双目无神。
仇文若见状,不忍心的说道:
“京城近在咫尺,为何军中将士连吃都吃不饱?就算德王克扣军饷可是粮草是够的呀。”
这时仇孝直说道:
“我最近联系了些京城里面的朋友,据说最近京城粮商在不停的向外地贩卖大米。”
仇孝直闻言掉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父亲,说不出话来。桃逐兔说道:
“方城之战时粮草就是京城送过去的,打了这么久京城里面居然还能大把大把的往出卖粮食?”
仇孝直笑道:
“粮食是有的,从去年打到现在这么久太仓也就损耗掉了三分之一。但市面上没粮是真的,江北大旱,江南霪雨,今年春种的庄稼全都坏在田里了,全国粮食都告急。”
桃逐兔问道:
“既然如此那么京城粮商的大米是从哪里来的?”
这时仇文若突然发话道:
“军粮!”
仇文若这话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兰子义听得出他的愤恨,也听得出他心中的恐惧。
桃逐兔闻言长大了嘴想要开口发问却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赶紧压低脑袋观察了一圈四周,然后小声问道:
“莫非有人倒卖军粮?谁敢有这么大胆子?”
仇孝直冷笑道:
“军中大小事情谁在管?粮草从哪里出入?自从德王管了事就是德王掌控粮草,别忘了,打赢那天晚上全营可是喝的酩酊大醉,结果第二天大家就没饭吃,三郎你说是是在倒卖军粮?”
桃逐虎闻言把手上骨节捏的咯吱作响,桃逐兔则倒吸一口冷气,他惊讶了好一会后才问道:
“德王好歹也是王爷,他就这么贪财?他这是打小没有见过钱吧?再说了,那么多军粮他是怎么贩到粮商手里的?”
兰子义接过话头答道:
“无论德王是怎么做到的他都在空耗我大正国力。走,我们去见鱼公公,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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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明月坐山间()
兰子义一行人快步走在雨中,营地内的积水被他们踩踏的哗哗作响,混在雨水里稀烂的泥土随着水花飞起,落在众人的裤腿上,只走了不一段路兰子义他们的裤子就全被泥浆包裹住了。
兰子义在营中走的深一脚浅一脚,还好有桃逐兔与桃逐虎帮着搀扶他,要不他肯定要摔好几个跟头。之前每天来找鱼公公时也是如此,不过今天的路尤其难走。兰子义觉得要是再这么拖延下去今后的路会更难走,那一地的泥浆正慢慢的把所有人都给陷进去,兰子义看到大家都在泥浆中挣扎,一点一点被淹没,包括他自己在内,大家最后都会窒息而死。
兰子义挥挥脑袋甩掉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桃逐兔见状问道:
“少爷你怎么了?”
兰子义答道:
“没事,没什么。”
一行人已经来到大帐附近,喧嚣的奏乐声声从帐中穿出,直冲云霄,仿佛这顶帐篷是独立于整个大营的存在,被仙风和乐给轻飘飘的送到天上去了,但这只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没有谁能从脚下的污泥中独立而出,德王所在的大帐其实是陷得最深的,那些从帐篷中伸出来的地摊都已经被泥水渗透,变得污秽不堪,不过德王每天都会换一块新的铺到地上去,估计坐在帐中的人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兰子义与众人没有走到帐篷里去,那里出了德王和他的佞臣没有任何人,里面传出的推杯换盏的嚎叫和妓女甜的恶心的撒娇声已经够让人反胃的了。鱼公公并不在大帐中,他在附近的另一顶帐篷里面,那里地势要比这里高。
兰子义他们来到鱼公公帐前,守在门口的台城卫这几日每天都能看见兰子义,也并不惊讶,他们恭恭敬敬的向兰子义作揖行礼,然后掀开帐门请兰子义进去,其中一人说道:
“卫侯,公公吩咐,您来了就请您进去。”
兰子义对着台城卫点点头,算是谢过,然后带着众人鱼贯而入帐中。
鱼公公的帐篷不大,但布置的很是精致,此时的鱼公公正坐在座上,他眼睛微闭,手里把玩着一盏热茶,茶水是新添进去的,因为热气正在不停的从茶碗盖下蒸腾而出。鱼公公这么怯意是有原因,因为此时此刻正有一仕女对坐在前,手弹琵琶,口念丽词。只听这佳人唱到:
“汾阳宫外雨绵绵,铜雀台中舞翩翩
芙蓉杯妙选佳人,何处明月坐山间。“
仕女嗓音婉转,歌词清丽,当词从那圆融又饱满的双唇之间吐出的时候,兰子义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一个字都从仕女唇间蹦出,一跃而入天上,洒满人间。仕女那淡淡的微笑,那温润的眼眸,那修长又有弹性的手指,配合他婉转动人的歌声,直把整个帐篷都变成了春天,让人忘记了这里是杀人的战场。
兰子义看着眼前美景费劲的咽了一口吐沫,他身后跟来的其他人也都被这一帐春色闪的两眼发光,唯有桃逐虎一人凑到兰子义耳边小声说道:
“少爷,此女子肩手沉稳,腹背有力,唱词时运气细而不绝,是个练家子,少爷可要小心。”
兰子义听到这话才算回过神来,转眼再看时那仕女已经听了手中琵琶,正和鱼公公一道笑看着兰子义。
兰子义眼神刚与那仕女对在一块脸便烧得通红,此时兰子义埋在胸口里的心脏正七上八下的使劲跳动,恨不得撕破胸膛直接蹦出来。
鱼公公看到兰子义这窘迫样子开心的哈哈笑了起来,他又看了一眼面前仕女,然后问兰子义道:
“卫侯来了?”
兰子义一行人除了桃逐虎外全都被这女子扰得心中大动,被鱼公公问话点醒后大家都狼狈不堪,赶紧收起了自己失态的样子。
兰子义此时才想起脱下蓑衣,他理了理自己本就整齐的衣襟,又捋了几下头顶盘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也不知这是在重整自己仪表还是怕在仕女面前失态。动了几下后兰子义正色说道:
“我本来以为鱼公公是朝廷栋梁,不会向德王那样召…女色入营,可现在看来是我兰子义错了。”
兰子义在说“女色”二字时眼睛不自主的瞥了一眼仕女,他本想说“妓女”来着,但那仕女不食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