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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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塔院,一座座碑塔整齐地排列,给人以肃穆的感觉。碑塔边有个偏殿,很浅,里面只有两个蒲团,一个老和尚坐在里面的蒲团上。几个人走过时,老和尚突然开口说:“三位施主,可否要歇息一下。”这话说得忒没有诚意了,一共两个蒲团,自己还坐了一个,竟然要别人歇息。李进忠示意不要进,朱由校却来了兴趣,自己身边两位高手,难道还怕一个老和尚,再说,谁会对他不利呢?又没人知道自己是谁。于是他挥挥手,慢慢地踱了进去,坐在蒲团上,等着老和尚开口。李进忠和周遇吉站在他身后,警惕地盯着老和尚。
老和尚微微一笑:“施主毋须如此,老衲只是见施主有些面善,想给施主相个面。”
“相面不是道士的事吗,想不到碧云寺的老和尚竟然有此等本事。”
“相面只需要看是否灵验,至于是和尚还是道士,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话倒是在理,是我太着相了。那和尚先就说一下,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说对了,我就相信老和尚相面灵验了。”
“人少,则慕父母。”老和尚笑语道。这句话出自孟子,全句是“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朱由校自然是知道这句话的,心里一惊,他一向不大相信神神鬼鬼的事,但自己穿到一个人身上的事都能发生,使他对这些事现在也有些相信了,这个老和尚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看来有些门道。
他端正了态度,恭敬地问道:“法师,上下如何称呼。”老和尚一笑:“老衲法号圆通。”朱由校心里狂叫:“圆通,我还申通呢,为什么不叫韵达。”
老和尚接着说:“老衲来自嵩山少林寺,在此挂单已有半月,今日见施主骨骼清奇,龙行虎步,隐隐有佛祖之相,所以出言相邀。”
“圆通大师谬赞了,小子不敢当。大师相邀,当有它意,不知可否直言相告?”
“老衲一来想给施主相面,二来有一事相求。无功不受禄,还是先来相面吧,施主想问什么呢?姻缘还是前程?”
“先问姻缘,再问前程,大师可否为我一一道来?”
“姻缘之事,当从施主所想,美满可期。前程施主心事清明,当不问可知。”
“我欲行之事,类于挟泰山以超北海,其事之难,难于上青天,请大师指点,可会成功?”
“能否成功,非老衲所能知。我给施主说一个小故事吧。新罗国王子金乔觉转世,因其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称之为地藏王,地藏王菩萨曾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而今地狱未空,地藏王亦未成佛,然其因久远劫来屡发弘愿,深受世人敬仰,故被尊称为大愿地藏王菩萨,虽未成佛,胜过成佛。施主所行之事,成与不成,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去做,做得一事,就得一事功德,做得十事,便得十事功德,未竟全功,然功德已成,亦足可安慰了。”
“谢过大师指点,不知大师所求何事,但能帮忙,当无可推辞。”朱由校双手合十,深深一礼道。
“老衲有徒名晦明者,不喜念经,而好枪棒之技,向不容于寺中,本随老衲游方于外,老衲不日将要远行,故问于贵人,家庙中可有其存身之地。”这就是赤祼祼地投靠呀,看来和尚也不能跳出三界外呀。既然老和尚都说他好枪棒,说明武功不错呀,好打手,别错过。朱由校应允下来,老和尚口中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话音刚落,碑塔林中转出一个小和尚,眉清目秀,双手合十,低头行来。
“晦明,檀越愿于家庙内布施你,来谢过檀越吧。”小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谢过檀越布施!”朱由校见小和尚不过十五六岁,长得一点也不象武功高强的样子,心里疑惑,不过也不好多说,就要带着小和尚走出去。小和尚却眼中含泪,看着老和尚不肯动,老和尚笑道:“晦明,生死有道,你还勘不破吗?师父往生极乐,你当为师父喜,何故做小儿女状。和尚还要回寺一行,我们就此别过了。”
朱由校这才明白他说的远行是指要涅槃了,老和尚在死前安排好徒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他知道朱由校身份,自然明白跟着朱由校自己徒弟的前景一片光明,而且对少林甚至对整个佛教都可能会有莫大好处。
老和尚又吩咐小和尚一些事后,小和尚依依不舍地跟着朱由校向前殿行去,一步一回头的样子让朱由校心里也有些凄凉。但他看到小李匆匆跑来时,凄凉立刻变成了欢喜。
小李气喘吁吁:“来了,不过有几个人占住了大殿,不让其它人进去,正在争执呢。”朱由校大怒,快步走到殿前,只见两个家丁手一伸,懒洋洋地说:“我在主人正在礼佛,闲杂人等,请稍等再入。”张诚前面也有两个家丁拦住他,宝珠正站在旁边,可惜带着幕离,看不到她的脸,朱由校更是烦燥,一耳光就扇向家丁,啪的一声脆响,家丁愣了半晌,眼睛盯着他,好象不敢相信他竟然敢打自己。李进忠和周遇吉上前,三拳两脚将其它三个家丁打倒在地。朱由校正气凛然地说:“何方狂徒,竟然强占寺庙,不让他人礼佛,可知佛家众生平等之意。”
前面的喧哗惊动了殿里的人,一个家丁跑出来骂道:“何人在此喧哗,惊动了贵人,尔等担当得起吗?”骂完才看到四个同伴倒在地上,急忙转身奔入殿中,朱由校带着李进忠周遇吉也跟着进去。只见里面有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丁正向其中一个报告,那老人五缕长须,面目威严,看见朱由校几个人进来,止住了家丁的话语,拱手道:“老夫多年以前,许下一愿,今日是还愿之日。因性喜清静,故叫下人暂时隔绝内外,为何尔等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动粗,实非君子所为。”另一老人亦道:“年轻人可要多修身呀,如此莽撞,我等还以为是打行中人呢。”打行相当于明朝的黑社会,这话说得恶毒,朱由校笑道:“说得好,敢问二位高贤尊姓大名。”
“我等姓名,就不劳尊驾打听了,如此不知尊老之人,老夫实在不想和你多说,我们走。”当下几人迈步向外走去。这时张诚和宝珠也进来了。朱由校大笑道:“说得真特么的好,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呀。不知老丈高寿,如此倚老卖老之辈,不敢留下姓名,正在小子意料之中。你性喜清静,就不让别人来上香,我等要进来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你如果性喜杀人,我等是不是就应该站在这里任你斩杀?不是君子所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碧云寺是你等的家庙,你们所做可算是君子所为?”
老人转身大怒道:“我等不过暂时不要尔等进殿,难道以我李三才之名,让尔等稍待,也是不行吗?”李进忠在旁边小声说道:“前户部尚书,刚正不阿,向有贤名。”朱由校不知道李三才是谁,但户部尚书他倒是知道的,不过他不觉得户部尚书就会让他知难而退,何况还加了个前字,那就更不会忌讳了:“我不管你有几才,尔等为官之人,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觉得别人让你是理所当然,别人沷了你的面子就勃然大怒,这个道理我实在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如果是你家的家庙,如何支配安排是你的事,既然不是,那就没有阻拦别人上香而让自己清静的道理。难怪现今吏治如此清明,观你今日所为,我倒是明白了。我们走,不要碍了官大爷的眼!”带着几人疾步向前,从气得啰嗦的李三才等人旁边走过,路过张诚身边时,拱手一礼,眼睛看都不看宝珠一眼,扬长而去。
第13章 读书可以明理()
朱由校平时一看到宝珠,就色迷迷的样子,让女孩子着实腻味。但这次看到朱由校小小年纪,就敢直斥好象是个大官的人,且言之有理,嫉恶如仇。对他印象大为改观。尤其是走的时候看都不看她一眼,反倒让她对他更是大有好感,心里悄悄地有了朱由校的一点影子。由此可见,你再喜欢一个女孩,也不一定要时时刻刻都表现出来,有时做出不是很在意她的样子,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哦。
回到宫里,朱由校仔细地询问了李三才的情况。李进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原来这李三才与东林党的主要领导人顾宪成是至交,时常臧否人物,议论时政。其人在淮、徐一带治理漕政,巡抚凤阳诸府长达十三年之久。他在那里狠狠打击陈增等矿监税使的威风,实行了不少恤民的惠政,深得百姓的拥护,名声渐渐远扬,职衔则擢至户部尚书。后来被人弹劾,自己离职卸任,回到通州老家定居了。这人骂太监很厉害,骂皇帝更厉害,万历不参加一些典礼,他就骂万历沉溺女色,不想参加,假装腿疾。听到这一点,朱由校觉得今天骂他没骂错,万历皇帝他亲眼看到过,两腿不等长,走路本就不稳,李三才总见过皇帝吧,监生骂皇帝假装腿疾倒是情有可原,但你一大臣明明知道皇帝有腿疾还骂人假装,这就是人品问题了,沽名卖直的嫌疑至少是洗不掉的。东林大佬顾宪成竟然和这样的人交好,真是瞎了眼呀。
晦明由李进忠安排进了皇城的一座庙里,这可是真正的家庙,朱家家庙。朱由校向他讨教武功,晦明传了他一套呼吸吐纳之法,这也是强身健体的内家功法。至于拳法,晦明说自己只会枪法,其枪法据说是传自宋朝杨家枪,既可直刺,也可横打,倒是适合于军中,也不知道一个和尚是从哪里学来的军中枪法。这枪法显然是不适用于太孙殿下的,于是就只好试着练了呼吸吐纳之法,这个法门有一宗好处,就是平时随时可以练习。朱由校练了几天之后就如获至宝,因为不但平时练习确实有用,而且在练其它功夫的时候使用,会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就连跑步时使用,也觉得身体轻了不少,用力少了很多,这样跑步不仅速度提高,而且耐力增加,原来跑两刻钟就累得不想动,现在还觉得行有余力,看来少林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在一次为媞媞补充零食的例行外出中,他又来到了万书坊。首先在兵书部没有看到什么新书,于是到别处看了下,结果看到一本王文成公全书,是王阳明的书。翻开看看,书分三卷,第一卷是传习录,随便看了几句,觉得有些意思,就买了回来。
练功之余,又多了一本书可以看,倒是合了文武之道,一张一驰的道理。很快,他就被这本书吸引住了。王阳明提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看法,比如认为“至善是心之本体”,“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这种说法使得他对大学的解释与现在流行的朱熹的解释有很大的区别,朱子认为大学中的格物致知是要求学子通过认识外物最终明了人心之全体大用。王阳明则认为格物之格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体之正。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知是人心本有的,不是认识了外物才有的。这个知是良知。在他看来,朱子的格物穷理说恰恰是析心与理为二的,而他认为这两者便是一体。
他说:“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于吾心,此圣门知行合一之教。”,知行合一的含意是说知和行是一件事的两个方面。他说:“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饥,必已自饥了。知行如何分得开?此便是知行的本体,不曾有私意隔断的。圣人教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谓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拍案叫绝,前世听人说过知行合一,现今才知到底什么是知行合一。
王阳明的思想是典型的唯心主义思想,读书的时候老师说唯心主义是错的,但从这本书来看,唯心主义其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再说难道在明朝宣传马克思的唯物主义理论,第一说不定会被人视为邪说,第二自己本来也不明白到底唯物主义是什么东西。王阳明的思想既然与朱熹的不同,那么大力扶植心学应该可以将朱熹的理学泥坑搅动一下,免得以后道学先生变成虚伪的代名词。
于是日子就在视察农事,视察兵事,练功健体,读书明理,偶尔逛街中慢慢地度过。这一天,王体乾来请他去司苑局检验红薯和马铃薯的收成。因为太孙殿下的重视,司苑局派专人照管,精耕细作,结果马铃薯一亩地产量达到了惊人的六石三,然而红薯更高,达到了十石,司苑局众人欣喜若狂,这可比小麦的两石,玉米的一石五要高得太多了。看到司苑局里狂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