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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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延和吏部尚书赵南星前行叩头领旨。朱由校道:“都起来吧,另外派兵科都给事中杨涟,前往延安府,视察延安府民治军治情况,并检阅孙传庭所抽练的新军,带回京师加入近卫军。”
杨涟无奈,只能上前领旨。他自上次李三才的事以后,已经和东林党内一些人有了隐隐的疏离,现在皇帝又让他去延安,他身为兵部都给事中又无法拒绝,却会让东林人更加对他不满。
晚上在杨涟的书房里,左光斗,赵南星、公鼐、黄尊素静坐在内。杨涟开口说道:“各位同道都是好意,但当日李公之事,各位亦是亲见,说好是涟秉持公正即可,如今事已至此,却又说是涟应对失措,前后不一如此,又岂能让涟心服。道歉之事,毋须再提。”
原来这几位是要杨涟写封信给李三才认个错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但杨涟坚持认为自己没有错,而这几个人也知道杨涟没有错,但都不想东林一脉就此分裂,所以想劝杨涟先低头再说,不料杨涟强硬如斯,坚决不肯认这个错。
左光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文孺兄,如此一来,我东林一脉可就有了裂痕,日后想要修复,那可就难了。”
杨涟想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道:“如要涟行委屈求全之事,方能防止东林分裂,那这种分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今天皇上说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每天吵吵嚷嚷说这个是奸邪,那个是小人,有什么意思?人是要做事的,做实事,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确实没有什么意思。如果东林要分裂,请从涟始。”
赵南星斥道:“文孺休得如此说,我等团结一心,方能更好为国为民,当然先要分清忠邪,才能团结呀。”
杨涟反驳道:“什么是忠,哪个是邪,李公如此家产,来源都是清白的,梦白你相信吗?我反正是不信的。”
赵南星面带惭色,也不好再说。几人对视半晌后,只得一起辞别而去。
第77章 初到延安()
孙传庭在泰昌元年十一月就任延安知府。延安是陕西最贫困的一个府,旁边就是榆林卫,再外面就是河套蒙古部,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他在十二月初终于赶到了府治所在地肤施,距城尚有二十里,已经有骑士前来引路,并说明各位官员在南门外五里迎接知府大人。他知道这是免不了的,于是让家眷和同来的太监及司苑局的老农先去知府衙门,自己前去和官员们相会。
城门外五里的迎官亭,同知陈义以下,延安府的各级官员及肤施县的官吏们正在等待新来的知府大人,天气已经很冷,所以大家并没有站着吹风,而是在亭子外用布幔围了一个大圈,将亭子包在里面,亭子中还烧着一个大炉子,大家坐着,虽然不会象密闭的房屋那样暖和,但至少比外面的寒风下要舒服得多了。
众人正在谈论即将到任的知府大人。推官杨司奇笑道:“这个老西儿来了延安,可不知道带没带一瓶醋来。”众官一起大笑起来。
这时的人对山西人有两个印象:一个抠,一个喜欢吃醋。杨司奇这话将山西人的两个特点连在一起,让在这寒冷天气等上官的众官员心里大为畅快。
同知杨义没有笑,不过也没有制止下属们取笑新来的知府。知府是正四品,可他也是正五品,何况说起年份来,自己可比知府先中进士,更不用说自己的舅舅可是陕西巡抚。
这时一个骑士气喘吁吁地奔来,大叫道:“知府大人已在五里开外了。”
杨司奇道:“还有五里,急个啥。”杨义却没有理他,站了起来,其它人见同知起身,也连忙都站了起来,杨司奇哼了一声,也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旁边的仆从们连忙将布幔和火炉收了起来,很快众人就站在了寒风当中。杨司奇缩了缩脖子,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什么,杨义看了过去,他才老实了下来。
孙传庭远远看到迎官亭下等待的官员后,立即下马,大步走向亭子,不等各位官员行礼拜见,先自拱手道:“如此寒冷之日,劳烦诸位同僚在此相迎,传庭感佩莫名,先在此谢过了。”说完停步做了一个罗圈揖。
众官员急忙行礼,连称不敢。杨义上前一步拱手下躬道:“下官延安府同知杨义,带领诸位同僚迎接知府太迟,还请大人恕罪呀。”
孙传庭急忙拉住杨义的手,不让他拜了下去,说道:“感激的话寒风之中不宜多说,大家一起寻个暖和的地方,且容传庭再说如何?”
杨义肃手道:“不知大人意然是骑马而来,请大人上下官的轿子,我们在云中楼备下接见宴,请大人赏光。”
孙传庭道:“传庭一直喜欢骑马,杨大人还是让传庭骑马前去如何?”
众官一起叫道:“大人骑马我等坐轿,哪有如此道理,请大人上轿。”
孙传庭无法,只好上了杨义的轿子,自然有其他官员将轿子贡献出来,最后知事刘三平骑马而行,大家一起向云中楼而去。
上得楼来,众人述了年份,开始就坐。孙传庭这才知道杨义是万历四十四年中的进士,比自己早了三年,于是一定要杨义坐在上座。杨义道:“今日专为迎接知府大人,不是按年份的时候,请大人上座。”
孙传庭其实也知道规矩本来就是如此,只是新来,皇上又托他重任,如果表现得谦虚低调一点,日后的各项事宜做起来都应该容易一些,所以才如此小意。既然意思已经到了,也就装作推辞不过,勉为其难地坐了。
这一番做作,却让各位官员对他印象大好,就连杨司奇也消减了等在寒风中的怨气,觉得知府顺眼了许多。
既然是接风宴,孙传庭当然不会笨到去谈公事,于是大家畅谈风月,饮酒吟诗,作对投壶,尽兴而散。
第二天早上,孙传庭仔细打量自己将要居住三年的地方。肤施是延安府的首县,但看着那弯曲狭窄的街道,以及街道两边大多破破烂烂的房子,就可以知道延安府穷到什么样子了。
但是在前来的路上,他也看到过鳞次栉比的高屋,也看到过富丽堂皇的田庄,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很穷。
临走的时候,朱由校并没有收回赐给他的尚方剑,他也心知肚明地没有提过缴回的事,既然是清理军屯,有个尚方剑当然底气会足一些。
吃过早饭后,孙传庭来到堂上,杨义带着各给官吏正式拜见上官,又是一番行礼作揖之后,孙传庭开始说话了。
他拱手向东方说道:”圣上派传庭来延安府,只给传庭交代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清理军屯,第二件就是推广高产作物。本官在此要麻烦杨同知,衙门日常之事,就有请同知主持,本官将亲自去完成圣上的托付。“
杨义自然是愿意的,他一个同知,掌握衙门大小事宜,等于是权力相当于知府,而出问题又有人在前面顶锅,所以在假意推让一番后,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孙传庭解决了这事后,又说道:”清理军屯之事,本官请通判协助本官,而推广高产作物,则要由推官与知事负责。其余诸官,各负其责吧。“
于是众官散去不提,孙传庭将同知杨义,通判陆轩,推官杨司奇,知事刘三平留了下来,一起商量军屯和高产作物的问题。
首先讨论的是高产作物,孙传庭将玉米,红薯,马铃薯都拿了出来,杨司奇道:”这个玉蜀黍我知道呀,产量并不高呀?这个甘薯我也见过呀。“
孙传庭笑道:”这个圣上称之为玉米,这个不是高产的,但是可以在干旱的地方生长,所以山坡呀什么的都是可以栽种的。甘薯又叫红薯,确实是高产作物,这一种圣上叫做马铃薯,有时也叫它土豆,也是产量很高的,在司苑局里试过的。而且也和玉米一样,不大择地的,很适合在我们这里栽种。“
杨义说道:”民众如果栽种了这些作物,总不能拿来当粮食吃吧,那卖到哪里去呢?“
第78章 开会()
孙传庭其实也有些困惑的,皇上说要推广这三种作物,但玉米还好说,红薯和马铃薯听名字就应该是蔬菜,即使可以当主食,但民众的习惯问题还是要考虑的,所以他也曾经问过皇上,朱由校根本不担心这些食物没有去路,只要他大量推广,收获后再大量收购就行了。
现在杨义提出这个问题,他也只好按皇上说的来答:“诸位放心,这个问题皇上已经和本官说过了,有多少,皇上收多少,价格和销路的问题全部不用我们考虑。我们现在只需要推广就行了。”
既然销路不是问题,那大家就放了一大半心。至于如何推广,这事其实并不难,延安府直管的有九县,然后下面还有绥德州,葭州,鄜州的六县,这十五县地虽不甚肥沃,但数量多呀,特别是这三种作物都不择地的,而延安府本有大量荒地未曾开垦,就是因为不管是小米还是麦子都产量极低,如果这三种作物真有那么好,那荒地的开垦就会有动力了。
于是大家分好了工,孙传庭巡视各地清理屯田,通判陆轩协助。杨义坐镇府衙,居中联络。推官杨司奇,知事刘三平两人分赴绥德州,葭州,鄜州三州巡视监督,真正做事当然还是只能靠下面的知州和知县们。
三天后,在府衙中,延安府各知州和知县们齐聚一堂,召开知府大人所说的新作物推广会。
孙传庭首先开请出了尚方剑,众人跪拜后就座完毕,他先开口道:“本官这次前来延安府,是立下了军令状的,皇上命本官三年之内,将延安府变成陕西最富足的府治,本官没有三头六臂,都要靠诸位同僚协助,这里先谢过了。”
众官心里鄙夷,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延安一直是陕西最贫穷的一个府,自给自足还常常不能保证,三年想翻天,知府你可是在作梦吧。
孙传庭继续道:“本官这么说,诸位心里只怕不信,其实我自己本来也是不信的,但皇上圣明,给了本官两件利器,一件是新的高产作物,一件是清理军屯的试用之权。”
众人嗡地一声乱了套,什么新作物大家都不大有兴趣,但是清理军屯这事,大明朝廷从开国起就不断进行,各种政策层出不穷,还常常有相互矛盾之处,结果呢,现在的军屯是越来越烂,军占民田,民占军田,冒占屯田、余丁冒领屯田,抛荒弃种,军户逃匿,已经成不可收拾之象,朝廷要在延安清理军屯,可就触及到了许多人的利益了。
杨义脸色不豫道:“吵什么吵,知府大人只说要清屯田,仔细听着就是了,要吵出去了再吵。”
延安知府一直没有补缺,杨义一直以同知代行知府事,所以颇有威信,此言一出,乱象为之一静。
孙传庭感激地向杨义点点头,然后说道:“清理军屯,皇上给了我们一个方略,屯地私有、科则统一、屯军免除军役。”
这下的嗡声更大了,屯地私有是指军屯田可以和民田一样由私人持有及买卖,而科则统一是指屯田和民田交相同的赋税,这两项在以前就曾经在某些地方实行过,所以大家倒不是很在意,大家议论的其实是屯军免除军役这一项。
朱元璋定下的卫所屯田制度,目的是以军养军,虽然现在卫所军制败坏,但这是祖制,即使是有些将领在局部地方实行了募兵制,但也没有让屯军免除军役,这一条如果实行,那就是改变了大明朝的基本制度了。
当下大家议论中冒出来最多的词就是“有违祖制”,原本的历史上,到明朝灭亡,卫所制度都是没有改变的,最多是名存实亡,现在连名都不存了,也难怪大家如此激动。
孙传庭拿起堂木拍在桌子上,众人一惊,孙传庭怒道:“本官话未说完之前,再有人发声,可别怪本官不给你面子。”于是大堂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接着说道:“本官知道大家认为这有违祖制,皇上吩咐时本官也说过这话。皇上说只在延安府试行,如可行,则祖制也不是不可以变的。”
有些官员心里骂道“大逆不道”,却没人敢发出声音。而有些官员则是心中大喜,其实一般能通过科举而任官的,除了少数书呆子,基本上都是些聪明人,当然也能看到一些事的本质。祖制不可违这话说说就行了,现在的情况和太祖时已经有了很大区别,死抱着祖制不放其实是不行的。不过正因为他们聪明,所以他们宁愿用变通的办法来达到目的,也是绝对不肯自己说出有违祖制的建议的,但如果是别人说的,比如皇上说的,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皇上给本官三年时间,本官给各位两年时间,如是事情顺利,本官很乐意继续在陕西与各位共事,如果有人阳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