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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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宫殿动摇有声,用做灭火的铜缸中的水腾波震荡,魏忠贤一个虎扑,将皇帝抱在手中,向殿外跑去,王承恩大叫:“都出去,地龙翻身了。”
朱由校练了这么久的功夫,终究还不如魏忠贤这个野路子来的,等他反应过来时,魏忠贤已经将他带到了殿外空旷处。将皇帝放下后,魏忠贤道:“王承恩,你去太子处看看,要方正化小心在意些。”
王承恩听命而去,朱由校道:“你也去坤宁宫保护皇后和太子。”
魏忠贤摇摇头道:“有方正化在,皇后和太子必然安然无恙。内官之中,方正化武功第一,比他师兄曹化淳都要高。我只要保护好圣上这里就行了。”
朱由校道:“两位贵妃处快点派人去看看。还有康妃端妃等处,都要仔细保护着。”
天启四年二月三十日,在朱由校强硬地要求朝廷插手地主和佃户之间的租率后不久,京师大震。不是人心大震,是真的出现了大地震。
蓟州、永平、山海关等地屡震,震坏城郭、庐舍无算。至是,滦州大震,坏庐舍无数,地裂涌水异物。乐亭旧铺庄,地裂涌黑水,高尺余。迁安声如巨雷,塌坏城垣民舍无数。卢龙震倒官民房舍甚多。
朱由校命令各受灾地开仓放粮,并紧急出动官员到受灾之地监督赈灾,还把锦衣卫也派出到各地,发现贪污官员立即逮捕送到京城。
但这一场地震却让很多人认为,正是因为皇帝德行不修,强要插手租率之事,引得上天震怒示警。当东厂番子把京城人的议论汇报上来后,朱由校沉默了。
而在朝会上,以王洽为首的一批官员,话里话外是因为皇帝想要减租引起上天不满,要求皇帝下罪己诏,并在报纸上申明不再插手佃租之事。
王洽他们是御史或者六科中人,也就是俗称的谏官,他们这样说,让方从哲等人也无法为皇帝辩白。不然他们的矛头就会转向方从哲,参他“以谀事君”。
朱由校一直没有理会他们,却也没有训斥他们。有些官员见这架势,也慢慢加入王洽的行列。黄克缵曾经怼过他们一次,但很快被群臣骂得狗血淋头,狼狈不堪。
朱由校召集内阁和六部于云台开会讨论此事,朱由校烦噪地说道:“天人感应这事,可以说它是假的吗?”
方从哲连连摇头道:“陛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天人感应必须是真的。”
叶向高道:“陛下,天人感应是董仲舒学说的基石,他认为,君之为君,乃是上承天意;君之为君,又当效法上天之道。为此,他提出了天人感应、君权神授、独尊儒术、三纲五常、阳尊阴卑等一系列主张。如果否定了天人感应,那君权神授也就立不住脚了。”
徐光启知道自己这个学生有时聪明得可怕,但有些事还是不大明白。于是说道:“叶师所说甚是,天人感应乃是皇权的基础,陛下千万不可自毁根基呀。”
朱由校道:“那现在怎么办,这地震实际上是地壳运动而已,与上天示警根本没有关系。如果不否定天人感应,那朕难道真的要下罪己诏吗?”
叶向高道:“下罪己诏是不行的。减租之事,本来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明江山。下了罪己诏就表示这事是错的了,无论如何不可。”
方从哲道:“为今之计,就是硬顶着。救灾是救灾,但不讨论这种事,我想他们总不会直接在朝堂上提出要让陛下下罪己诏吧。”
朱由校问道:“想不到更好一些的办法吗?”
徐光启道:“上次本兵不过说了句未必就是上天示警,便被他们骂了一通,我们开口显然是不行的,不如从别的方面来下手,让其他人来说。”
朱由校奇道:“你们都不能说了,谁说能够管用呀?”
徐光启和方从哲都看向叶向高,叶向高有些尴尬地说道:“礼部主事刘宗周,其与高攀龙为至交,被时人视为东林人。但其为人持正,一直反对党争,希望朝廷化偏党而归于荡平,不必以门户分邪正。此人对王洽等人有极大影响力,只是臣担心此人不易说服。”
朱由校笑道:“叶老都说服不了他吗?”
第269章 哭太庙()
叶向高惭愧地说道:“臣虽被人称为东林之首,但现今东林分裂成两派,王洽已经不给臣面子了。”
朱由校突然记起这个刘宗周来了,上次袁崇焕进京述职时,他和候询的,王洽一起推荐袁崇焕进兵部的,而且听说此人是东林干将,为何在叶向高口中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小心地问叶向高道:“叶老,朕好象听说此人有些喜欢党争呀?”
叶向高回道:“刘宗周原来为通政使,喜欢提拔东林同脉。但后来因杨涟之事,已经有些不满东林一些人的作为了,他曾经说过,吾辈出处语默之间,亦多可议。往往从身名起见,不能真心为国家。所以老臣认为此人现在可以争取。”
朱由校看向方从哲和徐光启,两人都连连点头。于是对叶向高道:“那就麻烦叶老了,如果刘宗周能够语出持正,当可助朕脱离现在的尴尬境地。”
叶向高道:“为君父分忧,是老臣本分。请陛下放心,臣必尽力劝说刘宗周,也相信他能理解陛下减租的深意。”
这时有小太监进来报告道:“国子监监生哭于太庙。”
众臣大惊,朱由校则是大怒。让人把魏忠贤叫来骂道:“怎么回事?东厂是干什么吃的?”
魏忠贤满头大汗,连忙回道:“圣上不要急,伤着了身子。是奴婢无用,奴婢立即让人去查。”
方从哲回过神来,说道:“不要慌乱,我们几个去看一下再说。”叶向高和徐光启也点头称是。
朱由校手一挥道:“朕就不相信他们能翻了天去,朕亲自去看看,看他们哭些什么。”
叶向高道:“陛下,还是臣等先去看看再说,这样才有转圜余地。”
徐光启也说道:“陛下,臣等先了解他们有些什么要求,然后再回报陛下,这样不会显得突兀。”
朱由校摇摇头道:“不,这事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朕要亲自听一听,他们到底有什么要求,竟然要去哭太庙。”
众臣见皇帝心意已决,自然也不再多说。朱由校带着众臣前往太庙。太庙在紫禁城外,社稷坛的对侧。皇帝仪仗来到太庙外时,只见太庙前的台阶下,跪着一群着长衫的监生,正在哭着些什么。而在监生们的左侧,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正在讲着什么。
叶向高道:“是刘宗周。”
朱由校冷冷一笑道:“看来不用去说服他了,他用这种方法来说服朕了。”
这时有东厂的番子前来禀报道:“学生们要来哭太庙,小的无法阻拦。有人要冲进太庙,礼部主事刘宗周正在劝阻他们。”
叶向高不敢看皇帝,朱由校讪讪一笑道:“叶老,朕误会刘主事了。”
叶向高道:“刘宗周身为礼部主事,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
徐光启道:“陛下,不如由臣等前去劝说一番如何?”
朱由校摇头道:“朕想要亲自面对这些学生,朕已经长大了,先生已经老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各位老人家冲在前面吧。”
他举步向前走去,这时有些监生已经看到了皇帝仪仗,安静了一些,而刘宗周没有看到,还在说话:“心即是理,皇上的目的是想要改变少数人占有大量田地的局面。各位都是读书人,自然明白如果长期如此,农家将没有活路,大明形势当岌岌可危,如此善政,你们竟然都反对。天人感应确实有理,但地震或者是上天惊于皇上的大气魄,为什么一定要说是示警呢?”
朱由校倒是有些奇怪,刘宗周这样的正人君子竟然会想出这样的理由来,看来儒生也并不都是古板先生呀。
这时刘宗周看到了皇帝,立即跪下道:“臣礼部主事刘宗周见过陛下。臣等办事不办,惊扰陛下,死罪死罪。”
而监生们本就跪在地上,一起叩头道:“学生见过陛下。”
朱由校走上台阶的最高处,说道:“都起来吧。”
刘宗周站了起来,而监生们不敢起来,依旧跪在地上。朱由校道:“朕欲让耕者有其田,此事乃是我大明国祚永存之唯一办法。而且朕只是有减租这个意思,又没有说要将租率定为一个地主不能接受的地步。这又如何会引起上天示警呢?”
“地震有两种情况,一种确实是上天警示朕要修德行,强民生,一种只是大地的正常震动。难道在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洪武之年,永乐年间就没有地震,没有灾害吗?把所有的灾害都归结为朕的问题,有道理吗?诸位别有用心吗?”
这指责太大,监生们承受不起,有一个监生看来是领头的,叩头道:“陛下,学生等只是心忧地震,担心灾民生活难过,所以才来哭太庙的。”
朱由校冷笑一声道:“你们为什么会来太庙,你们心里有数,朕心里也有数。身为监生,关心世事那是好的,如果有官员贪污受贿,纨绔欺压良善,你们可以挺身而出,别说是哭太庙,就是堵住宫门也没有关系。”
“但现在你们是想左右国家的政策,而且是对天下有利的政策,这就超出了你们的职责范围了。学生,先要学好知识,掌握本领,然后为国为民尽一份责任。国家的政策律条,并不是你们现在可以非议的。”
那监生不敢反驳,只是不停叩头。朱由校说道:“天下之事,天下人确实议得。可是每种人都有自己擅长的范畴,你们读书人在引经据典方面颇有些心得,但至于如何让农家亩产增加,如何使农家经济宽裕,并不是你们所长。没有了解具体情况就受人唆使,来大庙胁迫君父,朕可要问一下你们的祭酒,平日是如何教你们的。”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跪在朱由校面前叫道:“臣国子监祭酒刘思哉,管教无方,请陛下降罪。”
朱由校撇了他一眼道:“你这个祭酒确实要反省一下了,国子监不学京师大学堂的课程,专心研究圣人之学,而教出来的学生可不怎么样呀。”
第270章 检举箱()
刘思哉其实心里是多少有些怨气的。京师大学堂建成后,大量的国子监学生转投到京师大学堂里去了,国子监一时人气大减。不过他当然不敢将怨气发泄到京师大学堂上,更不敢对皇帝有怨言,只知道不停叩头,口称死罪。
这时几名阁臣也都来到了台阶上,叶向高怒道:“身为监生,不思好好读书,掺和到这些事里面来,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刘思哉,还不把他们带回去。”
刘思哉是叶向高的学生,当即回话道:“老师说的是,弟子这就将他们带回去。”
说罢就对监生们道:“还不起来,回去好好读书。”
学生们本来就不大怕祭酒,但皇帝和阁臣们都在,他们不敢还嘴,都起来行礼后灰溜溜地走了。
叶向高道:“国子监要改革一下才行,这个刘思哉管不住这些学生。”
徐光启笑道:“陛下正准备在国子监里加入算术,到时候他们就没有时间瞎闹了。”
方从哲道:“为什么要加入算术?干嘛不像京师大学堂里一样分六科?”
朱由校道:“数学是其它一切学科的基础,数学学好了,其它各科才能学得更好。这方面徐先生是最有发言权的,他专门上了一个条议历法修正岁差疏,里面说得很详细,朕准备将此奏折摘录一部分,专门印在数学书的扉页上。”
众臣簇拥着朱由校回到宫内,坐下后,魏忠贤进来报告道:“圣上,事情查清楚了,是王洽的学生刘思源,他是国子监司业。是他鼓动学生去哭太庙的。”
朱由校道:“算了吧,先不要理他。”
叶向高道:“陛下,不能算了。刘思源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利用学生,已经触犯了大明律条,如果不严惩,日后效仿者尤多。”
朱由校看向方从哲和徐光启,两人都点头。于是道:“那就捉拿到有司,按律条来决定吧。”
徐光启道:“陛下,臣等商议了一下,对于减租之事,只怕要双管齐下才能见效。”
朱由校很感兴趣,问道:“如何双管齐下?”
徐光启道:“一方面加大移民力度,至少在声势上要造得很大,给地主以压力。第二方面是要有开明地主,许之以好处,主动提出减租,这样也许可以带动其他人。”
朱由校笑道:“其实朕也知道,真正有用的方法只有暴力。但如果能够不用暴力,还是不用暴力的好。报纸上面加强宣传,动员开明地主,加大移民力度,这些都同时进行,不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