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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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的神色间闪过一丝阴郁失望的幽怨,但还是说道:“事关国运,官家怎地拿不定主意,昨夜官家备车仗之事,万万不能行。”
赵桓神色一晃,忽地说道:“险些忘了此时,皇后午膳后便做准备,稍后携大哥、主主出城。”
“这如何使得,难不成让国母弃了满城妇孺独自逃命。臣妾更不愿抛下官家独自出城。”
赵桓听得这话,脸面微红,心中却是一热,着实有些激动,不过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说道:“任凭皇后如何说道,朕意以决。”随后高声喊道:“李有、李有。”
“奴才在”李有在外间听到后慌忙入内。
“李有,朕传旨由你护送皇后午后出城,朕会派王孝竭遣禁军在城外相候,好生侍候。”赵桓说罢,也不待朱氏说话,转身向前殿走去。
朱影待要叫他时,以不见人影,殿阁内无法高声喧哗,无奈地摇首叹息。
而在李纲等人回来后,仍是各执一词,陈良弼除了一口咬定不可守外,却说不出多少道理。
李纲提出不少具体的意见,如整顿军马、扬声出战、坚守以待勤王之师等。并且针对樊家岗的劣势说道:“城坚且高,楼橹诚未备,然不必楼橹亦可守。濠河惟樊家冈一带以禁地不许开凿,诚为浅狭,然以精兵强弩占据,可以无虞”
赵桓的心思又开始活动随口说道:“以李爱卿所言,坚守还是上策。”
李纲见赵桓松动,大为欣喜,说道:“陛下英明。”
“但谁可任将尔?”
李纲环视一眼在场宰执们,毫不避讳地说道:“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禄,蓄养大臣,盖将用将之於有事之日。白相公,李相公等虽是书生未必知兵,然为大宋宰执之首,但借其二位相公位号,扶驱将吏以抗敌锋,此亦是二位相公职责所在。”
白时中、李邦彦二人当时脸面煞白,平时吟诗作对,大论国事尚可,要面对如狼似虎的金军,哪有这个胆量,二人同时认定李纲在羞辱他们。
白时中恼怒成羞地指着李纲,抬高嗓门说道:“李伯记,你亦是一介书生,难道可以出战?”
李纲决然说道:“若是陛下不以臣为庸儒,垧使治军,臣愿以死报。只是臣人微官卑,不足以镇服将吏而以。”
“爱卿真忠义之士也。”赵桓眼光发亮,欣喜异常地说道:“执政有何阙否?”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野见问到自己分内事,上前说道:“陛下,尚书右丞宇文粹中随上皇东幸,其职尚阙。”心中叹道:‘真是便宜了李伯记。’
“朕即封卿为尚书右丞。响午了,众位卿家可去崇政门外庑用膳,午后再议不辞。”
众人看看天色不早,来回奔波也是颇为疲倦,闻言倒是乐意退朝休息片刻。
赵桓自与朱氏相见后,午膳也没有了胃口,想来想去左右每个主意,一会要死守祖宗的社稷,一会又惧怕金军势力想要出狩。
一旁侍立的王孝竭见赵桓心事重重,知道这位官家还是拿不定主意,当即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皇后、国公的车仗何时出宫?”
赵桓楞了楞神,脱口说道:“午后悄悄出宫,派禁军城外相候。”
“遵旨”王孝竭又说道:“那――陛下……如今,金军正在过河,陛下……”
“过河”赵桓打了个冷战,放下手中的筷子。双目无神地望着眼前一桌子的美食,忽地说道:“王孝竭,传旨,午后召众位大人福宁殿再议去留之计,着封李纲为东京留守。”
王孝竭会意地一笑。在这一顿饭的功夫,赵桓又改变主意了,显然又想出狩。
福宁殿议论刚开始,李纲便先生为主,诉说唐明皇出狩川中的历史教训。并诉说:“出狩就是龙脱于渊,前途实不可测。”并言唐明皇闻潼关失守,即时幸蜀,宗社、朝廷碎于安贼之手,屡年然后仅能复之。
范祖禹在旁边也极力主张坚守并说道:“唐明皇其失在于不能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金人必不能久留。舍此而去,如龙脱于渊,车驾朝发而都城夕乱。虽臣等留,何补于事宗社、朝廷且将为邱墟,愿陛下审思之。”
“此真乃危言耸听。”耿南仲白了眼李纲,范祖禹二人一眼。不屑地说道:“相公言过了。”
赵桓还在犹豫间,王孝竭从内门入,在赵桓身恻说道:“陛下,皇后、国公已经出城,正由禁军护卫南下。”顿了顿,又细声说道:“陛下怎可久留在此。”
赵桓闻言脸色大变,猛然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声音变了个调。说道:“诸位爱卿勿在议论,朕将亲往陕西,起兵以复都城,决不可留此。”说罢,不知为何,流下了两行泪水。
李纲急得跪倒在地,顿首流涕道:“事尚未到绝地,陛下真要舍弃社稷、万民……”由于气急攻心,言辞已不能出,几乎到了以死相邀的地步。
正在此时,皇叔燕王赵似、越王赵俁晋见,二王见此情景,问明情由,不禁面面相嘘。做为外藩,他们对朝廷大事是不好发表甚么意见的……
赵桓又缓缓地坐回御座,神情激动,亦不能言语。
李纲继续说道:“金军已然过河,陛下西去,其必以轻骑追之,何能去远?”
燕王赵似、越王赵俁见赵桓仍在犹豫不决,也感到不能再格守外藩不予朝政的制度,当下赵似说道:“陛下,臣以外藩本不应议论朝政,然祖宗百年基业危在旦夕,臣不得不进一二言。金人败盟入寇,陛下当以大义晓谕天下臣民,据守京城,万不可将宗庙社稷之地,弃之而让与蛮夷,陛下若是西去,必然凉了天下亿兆臣民拳拳之心。”
赵俁亦说道:“陛下,臣亦以为陛下不可弃守京城,京城乃陛下之根本,弃之亦如龙脱于渊,虎落平阳,而大宋江山危也。”
“京城可战将吏不下二十万,金人远来已是强弩之末,陛下以逸待劳岂有不胜之理?”
“陛下,祖宗创业不易,岂能轻弃。”
“二位大王言之有理,臣请陛下速做圣断,以奋军心。”
两位叔辈亲王的话相当有分量,赵桓的神情稍稍恢复,情绪稍定。即取纸御书“可回”二字,用皇帝玺宝,传命王孝竭取快马追还皇后、国公。
良久,赵桓直直望着李纲缓缓地说道:“既是卿留朕,治兵御寇专以委卿,不令稍有疏虞。”李纲惶恐不安,再三顿首受命。与李棁同出治事。
当夜,李纲宿于尚书省公厅,而其他宰执宿于内东门司。
三更时分,皇后车驾将近半夜还是没有回来,赵桓越发不安,又生逃逸之心。
第十五章
正月初五,李纲自尚书省上朝,在路上见有官员复传有南狩之事,而且太庙神主已被请出。
李纲大为吃惊,慌忙感到祥曦殿,见殿前司班直侍卫与禁军将吏皆已整装待发,乘舆服御停放在殿前,六宫妃嫔袱早已在车旁等候,
正在他惶然无措时,宣正郎、龙卫神卫四厢副都指挥使吴革大步走到他面前,施礼说道:“相公,陛下决意出狩,下将等禁军将吏恳请相公进谏陛下,将吏们家眷俱在汴梁,愿死守京城。”
李纲用赞许的目光望着吴革,说道:“吴太尉真是识大体之士,可叹那些君子们却无太尉半点见识。”说罢快步走到正在列队的禁军将吏前面厉声喊道:“尔等是愿以死守宗社乎,愿扈从以巡幸乎。”
禁军将吏闻言皆高声大喊:“我等家小皆在城中,原以死守宗社!不居此,将安之”
李纲满意地笑了笑,王宗濋一脸惊慌地快步走了过来。说道:“李相公这是何意?大内之中,岂可煽动禁卫违抗圣意!”
“太尉不见禁军将吏皆愿以死固守宗社。”李纲正色道:“陛下还未成行,太尉与本相一同觐见陛下。”
李纲不由王宗濋分说,拉着他便向殿内而去。
进入大殿后,李纲见宰执们大多在场,赵桓已经也是行色匆匆,见到李纲拉着王宗濋进来,赵桓脸色微变,嘴唇抖了抖,却没有说话。
李纲也不顾什么礼仪,高声说道:“陛下昨己许臣留,今复戒行,何也?且诸军之情己变,彼有父母妻子皆在都城,岂肯舍去,万一中途散归,陛下孰与为卫。且虏骑己逼,彼知乘舆之去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
这句话颇有力道,赵桓打了个冷战,顿时想到这后果。跺脚急道:“若非卿来,朕几复绝境。”说着颤悠悠地指着李纲,又道:“一切但凭爱卿主事。”
李纲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向赵桓行大礼后说道:“臣不敢,既是陛下留意已定,敢有异议者,斩!”
赵桓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白时中,李邦彦等人面面相嘘,早就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言。
内侍出殿传旨后,传来禁军将吏三呼万岁的兴奋之声,着实震耳。
李纲又趁热打铁,劝赵桓上御楼以见将吏,鼓舞士气。赵桓见事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驾临宣德门。
宰执、百官、将士即数站立与宣德门下,赵桓劳问将士,李纲与吴敏撰写数十个条陈,都是说些金人犯顺、欲危宗社,决策固守、各令勉励之意,令阁门官宣读,每读一句,将士声诺。
二人都是进士及第,所写切入时弊,句句深入人心,城下将吏皆感泣流涕,奋呼杀敌之声,远震内外。
赵桓见将吏士气高涨,自己平白也多了几分雄心壮志。当即宣诏封李纲为亲征行营使,马军都指挥使曹曚为亲征行营副使。力主出狩的白时中罢相,以李邦彦为太宰,张邦昌为少宰,吴敏知枢密院事,赵野为门下侍郎。
李纲做为亲征行营使,设衙于大晟府,辟参谋官,书写机宜;句当公事,管句当文字,准备差遣;统制,统领将领,准备差使等,择文武官处之,吏房、户房、兵房、工房选三省人吏处之。赵桓又赐银、绢、钱各一百万贯匹两,文臣自朝请大夫以下,武臣自武功大夫以下,及将校空白官告、宣帖三千余道,一切许以便宜从事。
宋朝君臣这时才开始汴京城的守御事宜,以李纲的话说是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此时汴京城四壁。以百步法分兵备御,每壁用正兵二千余人,而保甲、居民、厢军之属不与焉。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坐、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檑木、备火油,凡防守之具,无不备。四壁各有从官、宗室、武臣为提举官,诸门皆有将官、大小使臣。又拔隶马步军将吏四万人,为前、后、左、右、中军。八千人有统制,统军将领、指挥、队将等。以前军居东水门外,护延丰仓,仓有粟、豆四十万石,是汴京城的主要粮草供应地。这也是勤王之师来到汴京城外驻扎后供应将吏口粮的主要来源。后军以步军为主,装备床子弩在东门外的樊家冈扎下大营,以床子弩使金军马队不敢接近。而左、右、中军在城中,以备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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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州州衙后院
王咏翎、张云仁、封元、王直、薛立、殷修平、周良、欧阳伦、徐中、张阶、李纯、王崇仙、邱云、王孝仁十四名弟子盘腿坐于布垫上,听着王泽为他们授业。
由于王泽身处曹州任上,深恐影响了可以就学的弟子们功课,遂将年长的几名弟子从汴京接到曹州,其余弟子由王泽的亲信家人王忠在钱塘照看,可以读书的就在由赵佶御笔亲题的‘江右离孤’小学校中就读,首徒李默涵在江浙路支卖局也时常照应一二。
除了学习王泽专门挑选的儒学文献外,主要是看王泽亲自编写的故事,年纪还小的便也在校舍内,由他出钱雇佣的妇人照料。一群孩子,不怎么招人眼,何况都是孤儿,学的亦是儒学,人家也没有必要太过关注。
一时半会,金军还不可能深入腹地打过长江,这些孩子们暂时不会有甚么危险,如若将他们全部迁到曹州,那可就会给一些人受之以柄。
“公子,公子”
王泽知道门外传来的是家仆王安的声音,于是说道:“你等在此好生温习功课,为师去去就来。咏翎你带着师弟们好生用功。”
王泽来到前衙,见新任通判常坤、王长龄与曹焕、上官云四人早已在堂中等候。
“各位大人久候了,本官失礼、失礼。”王泽客套的与四人招呼。
常坤虽是几日前刚刚上任,但作为通判却不是王泽的属官,而是负有监察王泽与曹州官将的职责,没有常宁的副署,王泽的任何公文都不能生效,换句话说,常坤是曹州与王泽并列的行政长官。
“大人。”还没有坐定,常坤便将一份公文呈于王泽。
王泽起身接过公文,说道:“既是常大人副署,本官可日便可赴京城勤王。”说着目光转向曹焕与上官云二人,神情严肃地说道:“不知二位兵马粮草准备如何?”
曹焕当即起身拱手说道:“回大人话,常宁军五千将吏整装待发,还请大人敎阅。”
王泽前些日子是去过常宁军校阅,对这支不系将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