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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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军势众,就是完完整整的整个胜捷侍卫大军,也不能全身而退……”董摩坷犹犹豫豫地唠叨,望着远处滚滚的尘烟,阵阵揪人心肺的喊杀声,却怎麽也说不下去了。做为一名军人,战场上目睹友军被困,即将全军覆没之际,岂能作壁上观或转身逃循,其他不说,置友军危机于不顾,绝不是他董摩坷的性格。
“全军立即准备,接应胜捷第三军突围。”
“军帅……”党苍无力地喊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铮铮虎目中闪烁这点点泪光。
董摩坷无奈地一笑,目光中尽是些无奈,虽然他明白这次突击,或许只能放放夏军的血,但这一仗他必须要打,而且要全力以赴。
“有些事明知没有结果——但我们必须要去做!”董摩坷沉沉地舒了口气,一扫方才的犹豫,高声道:“指挥愿为本帅军锋否?”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下将愿为军帅前锋。”党苍爽朗地大笑应承。
两位被汉人蔑视为羌蕃的大汉,相顾大笑不止,这是男人之间的默契相惜,更是直面死亡的豪情奔放。他们二人却不知道他们之间这两句再简单不过,普普通通军人之间的对话,会成为引为楷模的名言。
云骑第二军的位置介于张长宁与秦傅之间,在短暂地研究对策后,董摩坷与党苍都认为夏军主力几乎都在围攻张长宁,秦傅所在第五镇的地域,夏军并没有太多的骑兵,他们突然打击,必然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战果。
他们二人立即行动起来,整个马队向第五镇所在方向快速开进,用他二人商定的计划,先营救第五镇,回过头来再酌情接应张长宁。
当宋军马队奔袭而来,夏军斥候已经将发现宋军的情报,以最快的速度传语高澄,但并没有告知任敬得。此时,高澄一心要拿下张长宁,也好对损失上千铁鹞子的过失弥补,根本无心去管突如其来的宋军马队,只是轻描淡写地敷衍一句,传令任敬得便宜行事。
第四章
任敬得能有什么办法,由于相信宋军根本不会短时间内有援兵到来,马军大半都调到东面支援高澄去了,仅仅有数千骑兵和两万步军,怎么说人家高澄也是主帅,主力部队当然要主帅亲自掌控,他能够分得部分兵马担负一面已经是高澄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当宋军马队突然出现在夏军背后,尽管夏军排列的人群密密麻麻,但党苍还是红着眼睛率军扑了进去,夏军兵马被杀的措不及放,纷纷闪避,整个军阵如同一块被剪刀划开的锦帛,一下子就被分开。
党苍手持大刀,一马当先,所部数百精骑在前锋如钉在木头上的钉子一样,沉沉地偰入夏军正在等候投入战场的军阵中,夏军根本来不及放箭阻拦。他高举大刀,左右挥舞,被击中者无不身首异处,身后的骑兵跟随他在夏军中硬生生地砍杀出一条雪路,跑的慢的夏军步军军卒不是被砍翻在地,就是被马蹄践踏而死。
任敬得想不到竟然有一支宋军马队会出现在他身后,不禁大骂斥候饭桶,军阵正在投入战场作战之际最忌后方被袭,军心一旦动摇,接下来必然会使整个军阵崩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当他稳定了最初的慌乱后,看到宋军不过几千马军,这才放下心来,立即传令自己的马军部队迎上去,后阵步军散开进行两翼合围。
山上的秦傅和刘光礼二人同时看到了希望,但他们也依稀看到如同波涛中一叶扁舟似的援兵,经验是使他二人不约而同地做出几乎相同的决定——反击下山和援兵汇合,大家共同杀出去。
宋军将吏已经被围困很长时间,大家正在惶恐不安之际,忽然看到生的希望,自然是士气大振,跟随者各部将领嗷嗷地冲下山去。宋军马队如同一支伸出去的弩箭,其犀利的兵锋根本不是仓促应战夏军马军所能遏制的,应战的夏军马队被冲了个七零八落、狼狈不堪,步军更是不敢靠近,好在宋军马队无心恋战,一心要打开一条通道接应友军突围。被宋军三支部队一里一外、一上一下,在尤是慌乱的夏军中会师了,第五镇的步兵依托骑兵开始与夏军一面对射,一面向北面退却,由于宋军弓弩强劲,夏军不敢过分逼近,不大一会功夫两军的后阵逐渐脱离接触,宋军的前锋在党苍的引导下,直扑夏军高澄部所在。
任敬得眼看宋军并不与他纠缠,而是军锋转向高澄的方向,他明白这支宋军是在去营救张长宁,不禁冷笑道:“不自量力,真是狂妄之极。”
在冷眼观望一阵后,他竟然意外地连传几道军令,夏军对云骑第二军的攻势锐减,只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对射,并不过分逼近,也不对宋军形成一个严密的围困,反而是驱赶着宋军向高澄部方向而去。
党苍奋力向前,在马上极目望去,眼看着厚达数里的夏军军阵,他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地就穿了进去,他的部属纷纷义无反顾地冲向几乎不可能穿透的人海,他们共同带动云骑第二军的马军前进。
杀进去后,展现在他们眼前是森严的枪林,是厚得看不到边缘的铁阵,真的能救出大军吗?怎么救?我们也要被杀死了,后退或许还有生路,前进必是死路,很多人不止一次地冒出这种念头,就是连最剽悍的人也还是怀疑他们有没有必要前来送死。但党苍的身后还有剽悍的董摩坷,既然举起了兵刃,他们来不及多想,既然主帅不惜命,自己还有什么顾忌呢!
当然,面对几乎是注定的绝境,有人还是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心理防线顿时崩溃,第七营军法虞候王征,旋风般地杀向第一个拨马掉头的骑兵,在刀锋过后,人头飞溅到半空又旋转着落到了尘埃之中,血溅了他一脸,他双目圆睁,用那尖锐的嗓音吼道:“进则生!退则死——”
难道不是进也死,退也死吗?将吏们几乎绝望了,如果注定要死,那就死吧,脸上流淌着即将结成冰凌的泪水,他们杀开的敌人一层又有一层,一层一层,跟无穷无尽一样,但自己人越来越少了,手里的刀卷刃了,挥动兵仗的臂膀也酸麻了。
党苍一次次找寻着薄弱的突破口,慢慢地和董摩坷的马队分开,但他找不到,他的大刀砍死不知道多少敌人,刀刃已经卷了,身上也挂了彩,要不是身上这副祖传的瘊子甲,他的血可能已经流尽了,眼看着离战场不太远了,但眼前的夏军顽强地再也不退却一步。
“大人——不能再冲了,弟兄们都快死亡了……”
当党苍听到他的挚旗带有哭腔的喊声后,待他回头看去,自己身后的将吏只剩下几十个了,混浊的泪水顿时从他的眼眶流下来,因为他知道再也没法向前一步,没法救出任张长宁了。
泪水还在流淌,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伤口正在流血,更感觉不到夏军的战刀划过他身上铁甲的尖锐摩擦声,但他清醒地意识到现在是撤退的时候了。当他与剩余的几十骑奋力向来路杀去,夏军并没有卖力地阻拦,很幸运他找到了同样是满身血污的董摩坷。
“没办法了——”。董摩坷也感到自己再也无力杀透夏军的人群了,他无奈地传令撤军,带着残余的弟兄从重围中杀出来,一路很顺利,甚至与外围的第五镇会合后,也没有遭到夏军有力的夹击,步兵抛下认为可抛弃的物品,上了马军兄弟的战马,大家一同突围出去。
当他们逃到没有夏军追杀的地方为止,董摩坷才翻身落马,回首向着那张长宁被围方向跪下了,哽咽地说:“非臣负国,臣力战不能决,实尽力矣!”
秦傅、刘光礼和党苍默默地看着这位魁梧的西蕃汉子,他们无法劝说,因为他们自己亦是满腹悲伤。破围而出的将吏剩下不足四千人了,近半是第五镇的轻装步兵,他们不知何去何从,甚至没有考虑为什么夏军主帅不派兵把他们斩尽杀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已经暂时安全了,张长宁却正在忍受着最后的煎熬。
“撤吧——不然连着几千兄弟也保不住了!”秦傅做为军副指挥使,该说的话他必须要说,既然兵败,能把剩余的弟兄带出去,也算是自己为胜捷第三军进了最后一份力,至于其它的事情,已经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了。
最后一点希望随着云骑第二军的撤离而破灭,夏军已经全力投入围歼胜捷第三军的战场,在强大的压力下,乡军占据的各个山头不断被攻破,平地上的小阵陆续被攻破,在最后时刻,宋军专门负责破坏精巧器械的军卒,大多数人没有辜负自己的使命,机弩车上的车弩与钢臂弩上的精巧机械装置被他们在最后关头一一毁坏。
张猛不清楚他出击、回防多少次,杀死多少步跋子,在他砍翻一名夏军步跋子后,环顾四周,满山上下全是夏军,在他身旁仅仅剩下十余名将吏,人人流血、个个带伤。
一把祖传好刀的刀刃已经卷边了,力气一点点地在流失,一双冷峻的双目毫无晃动地瞪着正在步步紧逼的步跋子,他知道最后时刻已经来临,是冲上去战死沙场还是引颈自刎,他还没考虑好,反正还有一点力气,砍钝了的刀还能杀死人,至少能够砸死人,冲上来的先杀了再说。
夏军显然想或者俘虏他,毕竟他的服色与甲胄标记表明他是宋军从七品下武官,虽然不算高,但在宋军武官官品普遍不算高的军中,战场上很难俘获七品之上的武官,别的不说,整个胜捷第三军战场上能有几名七品将校,阚吾当然不愿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他一定要活捉这员宋将,好好地羞辱他一番。
不一会,剩下的乡军已经被步跋子屠戮殆尽,甚至有几名军卒在绝望中挥刀自决。
“是时候了——绝不能让西贼得逞。”显然夏军的目的张猛已经明白了,他们不是要他的命,而是尽量活捉他,否则他绝不可能在弓箭下支撑这么久。
他身边已经没有宋军将吏了,已经清晰地望见一个魁梧的夏军将领向他走了过来,看他从容的表情,定然是来招降的。绝不能让这厮得逞,哪怕是与他说上一句话也不成,他不能受这样的侮辱。手中的刀再次举起,半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夏军步跋子的惊呼声中,张猛魁梧的身躯在夏军步跋子惊愕的目光中陲然倒下,弓箭手甚至来不及去射杀他
他在即将倒在的那瞬间,显然看到了那名夏军将领愕然,眼光中闪烁出是一道敬佩,随即而来的是无奈地苦笑。
阚吾孤寂的身影站在张猛双目怒瞪的尸体旁边,他久久地凝视之后,旋即一声沉重地长叹。
第五章
主战场上,战斗显然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夏军在由装令郎的尸山血海中开辟的通道、不断向宋军军阵挤压,四轮战车组成的车阵虽然坚固无比,但仅仅凭借几千人而有无外援的军阵,实在是勉为其难,陷落只是个时间问题。
张长宁并非死板地固守待援,他在援兵冲击夏军军阵之时,也组织两次突围,虽然组织的非常周详,其中一次还是他亲自带队冲锋,让夏军装令郎在宋军重装步军不俗的战斗力面前吃尽苦头。但两次都是在夏军马队猛烈反击之下,无可奈何地撤回阵中,毕竟他的人太少了,无法和占有优势的马军长时间抗衡。
此刻他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坦地坐下,卸下甲胄由中军卫卒为他裹伤,他身上中了五六箭,好在冷锻甲名副其实的坚韧,夏军弓弩没有神臂弓强劲的穿透力,虽然是近距离射击,但箭透入不深,侥幸射进铁甲内的箭镞,仅仅是伤了一点皮肉而已。但长时间的失血和疲劳已经让他有些支持不住了,尤其是箭矢击打在铁甲上的冲击力,令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翻腾。在敷药包扎时,他那复杂的眼光扫过整个战场,在这血腥杀戮的战场上,每一瞬都有人倒下,虽然夏军也不断地被杀伤,但他们人多,比宋军多很多,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后方生力军,何况死伤的大部分都是汉军装令郎,这些人天生就是夏军中的消耗品,不能被算作战绩的。他们可以一刻不停地持续碾压车阵,而宋军每死伤一个人,苦心部置的车阵防御体系就要薄弱一分,可以突围的力量就少一分。
随着时间一点又一点地流逝,宋军将吏伤亡逐步增加、可战之人也越来越少,车阵已经不这麽牢固,有些战车已经被乘机赶上来的泼喜军用砲石击毁,一些宋军将吏被砲石击中,几乎可以用肝脑涂地来形容他们的惨状。一些夏军突入阵中,阵内的将吏只能结成阵型面对面,竭力堵住缺口,全军正如一个即将被掐死的可怜虫一般,眼球凸出、手脚乱蹬、徒劳地挣扎。
“不错了——是不错了,已经整整一天了!这样的战绩放眼禁军也没有几个先例。”
张长宁眯了眼摇摇欲坠的夕阳,心中尤其凄凉地自嘲,此时他已经完全到今日覆灭不可避免,自己的抱负亦将付之东流,自己一生的骄傲,终将连同自己的生命一起,归于尘土。把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