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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宋-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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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纲蹙了蹙眉头,双目盯着王泽,沉声道:“强敌环视之下,万一相持不下,如之奈何?熙宁五路无功,不可不忧。”

王泽明白李纲是好意提醒,神宗朝利用西夏内讧,宋军数十万大军五路伐夏,或败或退,均无功而返,几乎动摇了国本,神宗皇帝当朝失声痛哭,士人引以为戒。

此时,李长秋亦是无话可说,他内心深处也不敢肯定能否对西李反击成功,就不要说灭国之战了。

王泽刚要说话,却被一名负责节堂通传的胥吏打断,他看到胥吏递上来的纸条后,面色顿时变的铁青,神不守舍地道:“各位,在下寒舍有急事在身,暂先告退,赎罪、赎罪——”

孙傅虽不知纸条上写有何事,但见王泽失魂落魄的模样,感到其中必是要务,当下道:“既然府中有事,王大人先行。”

李长秋的目光怪怪地望着一旁,不敢直视王泽扫过来的眼神,直到王泽与众位宰执告罪出去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孙傅重新走到沙盘边上,道:“方才李大人所言,甚有道理,不知都参军司作何见解?”

尽管李纲持有异议,但都参军司虽属枢密院,却是实际上的皇帝与都堂宰执的军事决策备谘机构,枢密使对都参军使并没有上下绝对节制权力。

刘光世向陈淬、王宣二人使了个眼色,如此敏感议题,他向来交予行军司正副参军使来面对。

王宣当即朗声道:“回相公话,驻泊陕西六路可归西侍军调遣九支侍卫大军,四川驻泊两支侍卫大军,可用于征伐达七支侍卫大军,若沿河调拨韩世忠大军西行,加上殿前拔隶司五军,在不动摇沿河防务的前提下,完全可以在吐蕃的支援下,在灵夏与西李决战。然此须后方粮草、器械供应充足,沿河诸路大军保证永兴军路不受金军袭扰,不然绝不可行。”

做为武将王宣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做为高等参军他又精通行军战略,并忠实地履行自己职责,从可与不可两个方面议论战与不战,毫无任何偏执。

孙傅、李纲等人心中跟明镜似的,对西李的大规模战争,必须建立在有通畅的后勤保障与一个稳固的后方,否则不消说……

进攻兴庆,便是防守横山亦是困难,七支侍卫大军已经是西侍军调兵的极限了,再加上殿前司和北侍军西调兵马,能否在战事给予足够的保障是对朝廷的一大挑战。

李纲环顾枢密院众官员,咋见李长秋眉头紧锁,神情间颇是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问道:“尚卿,尚卿——为何沉默不语,是否已有良策?”

“哦——”李长秋稍稍回过神来,忙道:“相公赎罪,下官适才确实在想如何方能行征伐西李之策,一时间忘乎所以,失礼、失礼。”

孙傅浅笑道:“既然都承旨有良策,不妨说来听听。”

“些许雕虫小技,相公见笑了。”李长秋看了看孙傅、李纲的脸色,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以陕西粮食仓储来看,的确不足已支撑一场旷长日久的大战,川北蜀道艰难,不可能大量调运粮秣,然动用京西,荆湖粮草、器械、人力,当可行之。”

许翰冷冷地道:“都承旨之言固然可行,然女真重兵压境,如何化解?”

李长秋直直瞪着许翰,皮笑肉不笑地道:“难道相公真的以为兀术会提兵南下?”

“战事拖久,未必不能?”许翰对李长秋的眼神感到极不舒服,眉头紧蹙,不悦地回道。

“想必诸位相公已经知晓,此番兀术兵马号称四十万大军,据职方司、机速司汇理,其实金军不过十五六万人,而燕山、河东、河北三路签发汉军占了五六层之上,前方大将多时那几个逆贼,可战女真、奚族、契丹军族不过数万人而已。而我沿河虽就近可调韩世忠大军入陕,所留精锐尚有近二十万之众,又有江淮为后援,试问金军敢否深入?”李长秋莫测高深地道:“若兀术欲声援西李,大可不必借口送归上皇梓宫,那时我大军放开孟津口,坚守洛阳,金军将进退不能,自失颜面,我想兀术亦非那种目光短浅之人!”

“诚然如次论,若对西李的战事拖延经年,女真必然会蠢蠢欲动,寻隙沿河再次南下抄掠,但只要陕西方面稳扎稳打,沿河周密布防,联络高丽并草原乞颜、克烈各部落威胁女真恻翼,纵然是其发兵南下,不过是在京东、京西有些战事,江淮、襄樊一线,必然固若泰山。”

以实力而言,对夏有绝对优势,明眼人都明白,只要没有强敌干扰,宋军布置得当,完全有把握对西李致命一击。至于联络草原部落,朝廷执政和枢密院一些枢要官员都知道,几年前,职方司和礼部已经开始了对各部落的渗透与收买,至于成果只有少数几人知道,高丽自不必说,江华岛驻军之事,势在必行,但经济上,由于大宋海上贸易的逐步扩大,高丽市场越加依赖大宋。而不知情者,见孙傅、李纲轻轻点头,便知李长秋所言机密,亦明其中局势发生变化,南北对持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朝廷也不是像市井所言一味求和。

谭世绩淡淡地道:“此战关乎国运,唐重不足以担此大任。”

李纲亦是颔首道:“唐圣任守土有余,经略不足,有他在、守御横山,不足为虑,若是……”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众人明白后面的话要说什么。

陕西宣抚司与西侍军都指挥司矛盾,自从唐重担任宣抚使、曲端任宣抚司都统制官之时,便已经开始,唐重虽然亦属干才,却进取稍有不足,更重要的是,他的威望和资历不足以节制以曲端为首的陕西诸将,这是最大的问题所在。而朝廷一旦对夏开始征伐,唐重为首的陕西宣抚司与曲端为首的西方面侍卫亲军都指挥司,这两大衙门之间的配合对战事成败可谓至关重要,恰恰执政们最不放心就在于此。

李纲心底突然闪出陕西宣抚使易人,或可节制诸将成此大功的念头,而最合适的人选——王泽,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朱胜非捻须道:“若能委一得力节臣,朝廷处置得当,数年之内,西面定有奇功。”

许翰亦是从众位执政的态度上感到他们已经倾向于伐夏,他也有点心动,沉声道:“北伐女真、收复失地终究要行,留着西李在卧榻之侧,始终是个祸害,能一劳永逸,确是上策!”

孙傅愕然地盯着朱胜非、许翰二人,感觉议论的主题,渐渐由如何保住横山,转向征伐西李,朱胜非历来主张北功西守,说出这话,明显已经被西征的前景所诱惑,许翰更是欲报当年兵败太原,致种师中战死的奇耻大辱,是最坚决的主战大臣,也被征伐西李的种种好处吸引。细细想来,他感到王泽倡议借西李入侵横山而举兵反击,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一步,不过是时机正是时候到来罢了。

李纲眼中闪出一道热切地光芒,胡须微微抖动,神情有些激动地道:“不错,与其日后北伐,还要在陕西延边布置数十万精锐,不如趁势荡平灵夏,也免得要紧事后,李家逆贼跳出来生事,再说能够得到河曲马产地,对于日后北伐大有好处。”

宋军到目前为止的战斗力不能有效发挥,主要还是由于战马的制约,尽管已经有了不少火器,但毕竟这些兵器尚不成熟,无法对战场形成绝对的控制。如四轮战车等军械还是需要战马驱动,最不济也需要骡马,否则这些器械真的成了无用的摆设,禁军也不能没有一定数量的马军,尤其是日后准备和金军作战的精锐部队绝对需要上好的战马,而陕西各路边地又不可能畜养大量马匹。这些弱点被女真人、党项人甚至吐蕃人轮番敲诈,高价卖给战马,要不是经济日益富裕,宋军根本不可能组成几支像模像样的马军部队。

孙傅谨慎地道:“沿河如何应对女真袭扰,陕西诸边粮草器械筹备事宜,如何筹措?”

李长秋道:“此番西李犯边,正是朝廷大举运粮入陕的好时机。”

李纲大喜,捻须笑道:“不错,不错,陕西粮草不足以支撑大战,西李犯边正好为我找到调粮入陕的绝佳借口,女真亦是不能质疑。”

若在平时,向陕西大规模调集粮草器械,必然引起女真的关注,造成边境局势的紧张,也会造成夏军的警惕。而夏军进攻衡山,正可为陕西与沿河积蓄军粮,提供绝佳的借口。

孙傅眼看众人不断赞同征伐西李,他虽有疑虑,但亦属无可奈何。多年来,无论他承认与否,往昔暮气沉沉的帝国,在王泽潜移默化、也可以说是幕后操纵下,变的朝气蓬勃起来。东南一带的变化,可以说是旷古未闻,做为宰相,他能够知道别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正是如此,才加深了他休养生息的主张,对西李开战,无论从哪方面讲,无论愿不愿意,都将意味着是举国之战。

“诸公,此时尚须从长计议!”孙傅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纲一眼。

第九章

风凌阁四面环绕着花草树木,便是在夏日骄阳当空,坐在内室,亦不会感到燥热,一块大冰由细纱包裹,放在室内的铜盆内,卧室内反而有一股丝丝的凉意。这是林月姐在别院的寝阁。王泽坐在床沿上,凝视着躺在床上的林月姐,但见她双目微闭、面色苍白,眉宇之间隐隐映出一股淡淡地青黑。

“郎中是怎么说的?”王泽凝视了良久,斜看了眼一旁侍立的周碧如,口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哀伤。

周碧如早就惊慌不安,整整一天来魂不守舍地慌张,她在王泽问话后半天才回过神来,急促地道:“马郎中来时说夫人并无大病,不过是身子赢弱,须得好生调理……哦——王安陪他去抓药了,怎么现在也没有回来。”

“嗯——”王泽重重地应了声,眉头紧蹙,把目光收到林月姐身上不再言语。

周碧如站了一会,感觉困乏,同时她也受不了王泽的阴郁,低声道:“婢子去外间侍候……”说这话偷眼看着王泽,见他脸色沉凝、不言不语,犹豫再三后终究是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才出门到了外间,王安来到门口,周碧如压低嗓音道:“怎么才回来……你做什么去了?”

王安神色怪异地道:“几副药很难抓,跑了许多生药铺才凑全乎,这不刚刚安排他们煎药就来了。”

周碧如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不去做事,来此作甚?”

“这不是来看看你嘛!”王安蹑手蹑脚地进了外厅,亦是轻声道:“相公在里面?我有要事禀报。”

“相公正在陪伴夫人,有何事这么急慌,不能稍后再说。”

“女人家懂什么,还不快去禀报相公,误了事你吃罪的起?”王安少有地对周碧如瞪起了眼,放在平时,在王泽府邸中的家仆眼里,这是简直不敢想象的。

周碧如愣了愣,她没有料到一向对她逆来顺受、呵护备至的王安,今日竟然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牛,红着眼睛,就差对她大发脾气了,尽管碍着这里是林月姐的闺阁不敢大声,但已经令她惊诧不已了。

“还愣什么,快进去禀告相公。”王安间周碧如发愣,再次发出低沉地吼声。

周碧如花容失色,再也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转身返回内室。

不多时,王泽满脸倦容地走了出来,周碧如没有跟出。

“王安,马郎中回去了?他怎么说的?”王泽出了风凌阁的大门,和王安一道来到前院才轻声详询。

王安四下张望一下,确定附近没人后,才道:“马郎中那边已经办妥,所言夫人乃风传重症,来的十分凶险,能否痊愈非仙药不可,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王泽脸颊的肌肉顿时剧烈跳动,用几乎控制不住地声音,凄凉地道:“有几天了?”

王安看了王泽一眼,道:“有五天了。”

“嗯——”王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眸子里没有半分光芒。

王安看着有些心惊,生怕王泽会有事情,便道:“相公、相公——”

王泽在王安连呼几遍后,才回过神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地道:“马郎中辛苦,晚间你亲自去再给他宅中送去三百贯,权当谢意。”

“是——”王安心领神会地应诺,他明白该怎样去做。

王泽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道:“这几日文姑娘怎么样了,来过吗?”

王安不假思索地道:“昨日文姑娘一个人在夫人阁子里呆了两个时辰,走的时候甚是匆忙。”

王泽点了点头,脸色惨然、有气无力地道:“好了,你去办事吧——”

说话间,却见周碧如跑出门来,高呼道:“相公——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王泽一怔,看了王安一……

眼,转身快步入内。

“夫人,夫人——”

在王泽的呼唤下,林月姐由半睡半醒终于恢复过来,周碧如与王泽一道扶着她半躺在床头,王泽让周碧如出去休息片刻后,才道:“今日正在枢密院议事,不想夫人忽然昏厥,这才匆匆赶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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