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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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璘站在一旁,听得真切,以他看来,曲端虽是临机决断,却也不失时局上策。兵者,诡道也,临阵千变万化,战机稍纵即逝,为帅者岂能思前顾后,事事万全处置,即便是牺牲数万人,能将金军这支女真主力马队消灭,至少是重创,也是值得的。
“吴太尉此言甚善,然下将却以为太尉言曲帅决断不合将德之仁,却不敢苟同。”吴璘称刘锜为太尉,是中低等武官对高等武官的尊称,高等武官之间的称呼却随意了许多,而一声太尉、一声曲帅,其意在提醒刘锜,曲端是主帅,刘锜做为下属,不应当临阵使曲端难堪,失了上官的体面。
“将之五德,智、信、仁、勇、严,太尉所谓仁德,所指不过是数万人,而曲帅所系乃陕西六路十余万大军,朝廷制止金马南下的大略与京西,陕西官民性命。仁德曰:‘爱之若狡童,敬之若严师,用之若土芥’,下将虽是愚鲁,但亦知即便是我陕西十余万大军与鞑虏精锐在此同归于尽,曲帅亦是可称得一个仁字。又如‘将不两生,军不两存’,临阵伤亡在所难免,霍骠骑云‘歼敌一千,己伤八百’,以三万人为饵溃敌,况我军胜,三万人将生还大半,此岂不谓之‘勇’ 也……”
“唐卿——大将议事,尔不可乱言。”曲端心中固然认可吴璘所言,但面子上还不得不训示吴璘,免得让身为主要将领的刘锜下不了台,从而产生芥蒂,这可是为帅临阵大忌。何况,刘锜亦是西军大将,与他在平时的地位几乎不相上下,须稍存颜面。
吴璘应声垂首,低声道:“下将知罪。”
“曲帅、军情紧急,下将这就临阵指挥。”刘锜感到有些不太自在,也不知该再说什么,前去指挥所部兵马,免得两人在一起尴尬。
曲端也感到气氛尴尬,而且中军已经直接面对金军马队,刘锜靠前指挥尤为重要。于是温声道:“信叔自去,切切珍重。”
刘锜默默点了点头,没有作声,只是不经意间瞟了眼吴璘。
王孝仁披着沉重的铁铠,浑身上下尽是血污,渐感气力不支,他已经在战场上打了半个时辰,所在十一将前部番骑伤亡惨重,赵怀德已经重伤退下,各队队将伤亡近半。在赵怀德重伤后,将余部托付与他,使得他担负起指挥一部兵马的重任,但这支由党项熟羌组成的精锐马军,此时仅仅剩下不到五百骑。做为护部将,临阵就是要冲在将吏前方,他自然是挥动大枪冲在前列,这不仅是职责,更是他多年所愿,他已经忘记自己倒底杀了多少人,无论是女真人还是由汉人组成的阿里喜。
王孝仁在十一将的令旗指挥下,率领所部连续冲杀金军军阵数次,仍然杀不透,而且不断遭到金军马队的反击,每次都会有不少骑兵伤亡。
金军前面由完颜赛里克指挥阿里喜部队顽强抵抗,这群充当杂役仆从,任由女真人使唤的汉人,在宋军的刀剑砍杀下,其狂热的野性彻底迸发,他们几乎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们的敌人,当然大多数都是他们的同族。战争是残酷的,但又是这么可笑,两群舍生忘死厮杀的人,大半竟然都是汉人,而宋军为了保家卫国、阿里喜却是为了活命,宋军汉族将吏为了功劳、金钱赏赐,阿里喜除了活下来继续充当杂役,他们什么也没有。
完颜银可术手中仍然有数千骑兵没有投入作战,前方阿里喜的大量伤亡,在他眼中根本就算不上一回事,反倒是一些女真骑兵被击落码下,使他心痛不已。但他还是要等到由少量马军与阿里喜组成的部队,将宋军的冲击力完全抵消,保证金军右翼各万夫队完成集结,对宋军进行狂风暴雨般地的分割后,再将这数千骑兵一次性投入,对这支宋军进行致命一击。
完颜突合速的部队在宋军乡军弓弩的打击下进展不大,迟迟不能有效的拖住宋军各阵前进。
由于刘锜到达指挥位置后,立即传令三个军阵缓缓前移,与前出部队距离不断拉近,完颜速拔离的万夫队也暂时陷入宋军前后的弓弩攻击,又无法组织有效地反击,不断有金军骑兵落马,他的万夫队就如同夹在馅饼里的一块肉,不断地被啃咬、撕裂。但为了整个战局,他的万夫队必须要忍耐痛苦的煎熬,即使付出全军覆没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完颜宗翰紧张地观望战局发展,眼看宋军步步紧逼,金军始终无法有效的对宋军成功分割,完颜速拔离的马队虽然介于宋军中间,但面对宋军主力军阵的推进,缺乏马队冲击距离,逐渐形成被两支宋军合围之势。宋军步军装备精良,金军一个万夫队一旦被合围,将很难冲出重铠步军的包围圈。马军长于机动、冲阵,拙于同步军缠斗,一旦陷入组织严密的军阵之中,其下场是毫无悬念地被分隔开来,逐一被各个绞杀。能否挽救完颜速拔离万夫队命运,只能寄托在完颜银可术能否坚持住,完颜突合速是否能将掩护宋军攻击部队的侧翼乡军击溃。当然这只是希望,他很清楚为了全局纵然牺牲一个万夫队也是值得的。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为了一个相反而又相同的目的,军人生命在国家大义与战场胜负的渲染下,几乎一钱不值,随时可以被抛弃,他们只是棋盘上的一颗虽是被换掉的棋子,一个衡量双方实力对比的数字而已,双方统帅下达的几乎是同样的命令,都在冷眼观看他们被对方杀戮,或许有悲怜、可能有同情,但绝对没有不忍!
由少数精锐马军和为经过严格训练、装备简陋的阿里喜组成的部队,终究不是经过严格训练、长久与西夏作战的西军对手,在宋军一波又一波猛烈攻势下,金军这支杂牌部队渐渐抵挡不住,简陋的防护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防护铠甲,在宋军身披重甲的重装步军肆意砍杀下,死伤累累,军心逐渐动摇,整条战线开始后退。
随着金军左翼不断被挤压后退,在整个战场上,胜利的天平似乎向有利于宋军的方向倾斜。
第四章
“太尉,前锋张宪部方才传报,前锋渡过伊水,发现金军游骑远远刺探,张宪率军数次伏击,小有斩获。”岳飞骑在马上,跟在正在行进中的王渊身边,详尽地说着前方军报,张宪使他所属部将,自然要夸赞一番。
自王渊统率大军西进,沿途征调各处兵马,过郑州时岳飞请战,王渊逐命岳飞点起所部精锐一万随军,并临时任命岳飞为前军统制官。而岳飞的部将张宪奉命率本将马步军三六百人千人为前军军锋,一路为主力大军开道。
王渊颇有兴致地道:“颇有斩获,看来金人就在眼前了,前锋是不是捉到活口了?”
“正是。”岳飞对张宪设伏歼灭小股金军马队,俘获金军侦骑感到满意,捕捉大队马军容易,但小股游骑往往远离主力,来去漂浮无踪,要想设伏劫杀极为困难。
王渊勒住马缰道:“快快带来问话。”
岳飞停下道:“太尉,张宪已然问过俘人。”
“嗯——”王渊颇为意外地瞧着岳飞,愕然道:“鹏举何意?”
岳飞笑道:“小小的金军游骑有何事可问,不过是洛阳战事尔。”
王渊微微蹙眉,盯着岳飞半响,方才笑道:“不知曲正甫是否能熬得住,会不会率先与粘罕交手?”
岳飞被王渊盯的不太自在,又乍听王渊说辞,不禁一怔,他不是西军出身,又非高等武官,对曲端仅闻其名,谈不上了解其为人,自然明白王渊为何道曲端不按部署,先行与金军开战的缘由。
王渊见岳飞迟疑,知道他的话岳飞不能理解,但牵连大将秉性,当下亦不好明说,笑道:“洛阳情形如何?”
岳飞缓过神来,看到王渊似笑非笑的目光,有些尴尬,暗骂自己想的太多,大帅说些什么关他鸟事,于是正色道:“曲太尉已然与金军开战,胜负尚不可知。”
王渊却在转念间改变了主意,捻须笑道:“果然在本帅意料之中!鹏举定然不解本帅为何有此一说。这曲正甫向来心高气傲,所来以陕西六路精锐十余万东进,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已将洛阳视为囊中之物,又岂能容他人染指。”
岳飞细细品味王渊的话,逐渐明白了王渊所指,讪讪笑道:“曲太尉性情太急,客军岂能专美于先,无论如何太尉才是沿河大帅。”
“虚名而已、虚名而已。”王渊对岳飞的话感到很入耳,口上却还是谦虚道:“我辈武人岂能将名位看的太重,有些时候虚名不一定是好事。”
岳飞面色沉凝,心下却不以为然,暗想今日若易位处事,他定然不让曲端率意行事,只是淡淡地道:“太尉说的是。”
王渊向岳飞报以善意地一笑后,望着洛阳方向,若有所思地道:“粘罕所部,乃女真精华所在,曲正甫操之过急,反倒不美,如若有失京西将糜烂不堪。传令前军抛弃辎重,轻装前进……”
“王太尉下将有个不情之请。”岳飞打断了王渊说话,在王渊愕然点头默许后,才道:“我军马步军同行,耽搁时辰,下将愿率本部三千骑火速西进,前军在后随大军一同前进,愿太尉恩准。”
岳飞自合并收拢二将残部,倒是组织了一支三千余人规模的马军,虽说马匹差强人意,但毕竟比没有强,且他更想凭借马军驰骋沙场。
王渊淡淡一笑,对岳飞打断他的话并不以为介,温声道:“也好——鹏举率本将马军先行,一切便宜行事,却断不可贪功冒进。”
岳飞大喜,抱拳道:“多谢太尉成全,下将定然不负太尉所望。”
王渊望着岳飞骑马飞驰而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岳鹏举真将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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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午已过,洛阳之郊的战场上,二十万人仍在舍生忘死地相互厮杀,由于要牵制宋军中军不要过快行动,完颜宗翰再三权衡,不得已之下传令右翼出动一个万夫队马军,与完颜突合速联起手来,向宋军前军侧翼进攻。由于这支精锐的投入,使宋军前军侧翼遭到更大的压力,熙河乡军与后面跟进的两个军阵陷入苦战,但他们为了保护整个前军的侧翼,更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得不拼尽全力阻挡金军铁骑。
弓弩手们根本来不及瞄准,第一排设计完毕后,马上退下,第二排弓弩手几乎是在顶上来的同时就发射手中的弩箭,根本没有瞄准,第三排仍然是重复着……
最前面的掩护步军手执几乎一人高的大牌,每个大牌之后都有一名长枪手和一名手执斩马刀的军卒,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弓弩手,减少骑弓对弩手的伤害,并杀死冲到面前的骑兵。他们须要国人的胆量,还有过硬的格斗本领,当然长久的默契配合最为重要,当骑兵冲到面前时,大牌手负责挡住骑兵,长枪手向骑兵刺杀,而手执斩马刀的军卒则伺机砍马腿,三人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稍有差池就会被骑兵冲进来。
战斗最激烈的洛水北岸,说是尸山血海一点也不过分,金军虽然在人数上超过宋军前军七将兵马,但这些可怜的阿里喜们哪里是宋军重装步军的对手,最前列的宋军全部身披厚重的冷锻铁甲,他们手上的刀落在宋军的铁甲上,压根砍不透重铠甲片,只有遇到后面身穿皮甲的步军,才能在倒下几人后蘸一点便宜。
宋军军阵每推进一步,就会有一排阿里喜倒下,以至于后面的人不得不注意脚下,以免被尸体绊倒。成千上万具尸体与伤者交叠在狭长的战场上,凄惨的呼叫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两军将吏踏着同伴的尸体死命拼战。
其他战场虽说是打的激烈,但大多都是强弩硬弓之间的对射,真正的短兵相接并不多,偶尔有金军马队冲阵,多数情况下在宋军严密的军阵、接连不断的强弩打击下瓦解。有几次完颜拔离速的几个千夫队冲开宋军中军靠前军阵,却因兵力过于单薄,宋军中军军阵层层相环阻拦,马队的冲击力在冲开一阵后,已经无力再冲下一阵,从而使宋军可以从容将被冲开的军阵重新合拢,并且对冲过去的骑兵进行合围,加以分割绞杀。
完颜宗翰不觉有些焦躁,方才游骑来报,宋军王渊的前锋已经渡过伊水,摆在他面前的形势相当严峻,不尽快击溃曲端,王渊大军一到,他就得利用骑兵机动性撤退,但这要牺牲大量步军。
西军战斗力相当勇悍,金军不可能短时间内完全将宋军击溃,单完颜宗翰还有一张王牌,萨谋鲁万夫队一万二千马军、骨郝万夫队八千马军、完颜宗贤(赛里)万夫队八千人及汉军王伯龙部没有投入战场,若将几支生力军从侧翼投入,是有可能将宋军击溃。但金军完全投入战场后,即便是击溃了曲端,随着王渊的大军即将到来,金军各部完全展开在战场上,根本来不及集结再战。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不由大骂曲端奸诈,早不战晚不战,偏偏就在东面宋军即将到达时出战,自己又一时高估金军女真骑兵的战斗力,被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