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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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女人,至此已经完全变成了农妇。
一切都走上了正规,仅有些许田地的班家,农家日子从回到安陵邑的第三年,便慢慢有了生机。薄田变成了膏田,土地翻了一倍,且岁有余谷。虽还谈不上富足,全家却也衣食无忧。
在安陵邑,虽然班家过去名声很响亮。可现在却门可罗雀,除偶尔有班固的太学同窗相顾,邻间鲜有人访。班超忙着稼穑,填饱了全家的肚皮,让班固得以静心著史。而班昭却遍读家藏典籍,不知不觉间,慢慢出落成五陵原貌美如花的才女。
家有小女初长成,清贫、恬静、淡雅的班府,常常荡漾着班昭银铃般的笑声。
班昭是老夫人樊儇和师母夜玉的掌上明珠,也受到兄班固、班超和嫂嫂雁旋的悉心呵护、宠爱。班超给小妹起了诨号,叫“镇宅之宝”。他和虞四月劳作活重,常常住在田舍中,每逢返回班宅,听到小妹的笑声、读书声,疲惫的心田别提多安慰了。
冯家也一样,虽然人丁不旺,却人才俊秀,远近闻名。
冯垦身长丈二(注:汉时丈约为今一半),其形象却与虎背雄腰的班超形成鲜明对比。班超力能扛鼎,家中两头强壮的黑水牛力大无穷,可他两手握角,能让水牛动弹不得。而冯垦却俊朗如书生,生性风流,一举一动,俱有一股儒雅之气,深受仆妇们爱慕。
在安陵邑,啬夫冯垦最有女人缘。冯家数百徒附、仆户,妇人凡是貌美的,一般都与他暗地里有瓜葛。他从不强奸侍婢,但对不遂他愿的女奴,他又十分凶残。如芙蓉,只因不让他得手,便差点被活埋,最终被抛河险些溺亡。
冯菟比班昭大三岁,却最与班昭投机。兄长冯垦最恨读书,一心忙活田地生财,生性又极是风流。而冯菟却酷爱读书,一肚子经书学问,与班昭一样,也让冯宅充满生机,五陵原人无不向往。冯菟受夜玉、雁旋织机吸引,常至班府阅读典藏,闲暇时则最喜在班府学织绩。
班昭与冯菟这两个女儿,成为当时五陵原最引人瞩目的一对姐妹花。
从班家迁徙回安陵邑时起,当时仅十二岁的冯菟,便对班二公子有好感,“二兄”“二兄”的叫得十分亲热。冯家感恩班家,当年冯菟阿翁冯斌晚年,曾想亲至雒阳班府求亲,将小女冯菟嫁入班府。可怜突然染病而亡,这一心愿未能实现。
临终前回光返照时,老人还拉着冯垦和冯菟的手叮嘱,“遇有难事,可至雒阳相求班大人。”
班家返回安陵邑后,冯菟与班昭成了闺中密友,两人形影不离,却性格迥异。班昭婉约雅静,冯菟风风火火,敢做敢为,最喜欢与木讷寡言的班二公子厮混在一起。而班超也只有和冯菟两人独处时,才会妙语连珠,滔滔不绝,有说不尽的话儿。
班超常住田舍,冯菟和班昭经常至田舍中玩。从班、冯两家的水排建成之日起,冯菟看班超的目光,已经隐隐有了另一层涵义。她有时常独自一人,带着一个贴身侍婢,到田舍一呆就是一天。家中有了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是班昭,第二个肯定是班二公子。
整天与徒附们厮混在一起,班超慢慢也习惯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习完武或干完活回到田舍后,两只大手互相这么一拍一搓,便拿起侍婢芙蓉准备好的东西便吃。芙蓉等人不敢管,冯菟在田舍时只要看到,总会连嗔带呵斥。
“土坷垃,滚去洗干净再吃!”
刚开始冯菟年龄还小时,对班超一口一个“二兄”,听得人心里甜腻腻的。可等她长成了十四五岁的大姑娘,没人时便叫班超为“土坷垃”。
土坷垃,是冯菟给班超起的外号。当然,仅限于他们两人时。
班超建起水排后,班二公子在五陵原上形象开始高大起来,冯菟表面上仍与班超打打闹闹,心里却时常想起阿翁当年的心愿,便如小鹿跳个不停。她已经十五岁,已经到了出家的年龄了。
七夕之夜,月色皎洁,班超与冯垦坐于安陵陵寝内商山四皓庙残垣前闲聊。更始之乱时,陵寝被焚毁,四皓庙仅存高大的石碑。不远处,帝陵与张皇后陵,在月色下巍峨矗立着。
而此时的班府内,冯菟带着小侄儿冯平,与班昭一对娇娇女儿,坐于班宅院内槐树下,看着天上繁星满天,望着牛郎、织女二星感叹不已。冯垦的儿子冯平当时还不到三岁,此时已经在旁边的席上香甜地酣睡开了。
“汝为何名菟?”班昭忽然问。
“不怕惠班取笑,吾家不是读书人。家祖以货殖为生,阿翁阿母皆识字不多,能算帐即可。生吾后,阿翁见屋后长着一丛菟丝,便名冯菟矣……”
班昭大笑,两女儿笑闹一顿。雁旋和芙蓉来陪她们说了一会儿话,给她们续上水,便至后院织布去了。冯菟与班昭望着天上的星星说了一会悄悄话儿,忽闻后宅织杼声急,班昭心念阿母、姨和嫂辛苦,心里戚然,有感而发,便脱口吟诵道: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冯菟闻言,诗兴大发。她略一沉吟,便接口吟诵道:
“相望不能诉,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冯菟言毕,眼望天上的明月,心里便嘣嘣乱跳,不敢再言。其实吟后她便后悔了,她是个有心机的女子,心里正琢磨着想收了班老二呢。当然,这心事只好埋在心底,班昭兰质蕙心,聪明剔透,让她知道自己心思可就丢死人了。果然,班昭已经窥破冯菟心事,便又吟诵道:
“邻家有笨牛,蒙懂未开萌。
盈盈一墙隔,脉脉不得语……”
“惠班,汝讨厌……”班昭吟完,冯菟捂脸羞涩不已。原来,冯菟闺房案上,冯菟亲手写的五言诗,那天恰好被班昭看到。当时她就隐隐知冯菟心思,此时冯菟又对月吟诵出来,班昭自然了然其心意。
五言诗萌于前汉,兴于东汉,但远未成熟。民间小调、儿歌均为五言为主,建武中兴后,国力渐复,五言诗也逐步从民间进入文人书斋,开始昌盛于世。但当时五言诗,主要是在民歌基础上的再创作。
冯菟心事被人窥破,俏脸含羞,便不依不饶,与班昭胳肢、打闹在一处。
七夕之夜,班宅女儿的娇笑声,后宅的机杼声,院外看家土狗“骨都候”的吠闹声,小西河畔的蛙声,声声相闻,一派生机勃勃的农家景象。
班家田地中间的田舍为一个大的四合院,掩映在绿树和翠竹之中。田舍正门面南,经过多次修缮后,加上龙三与芙蓉细心照料,已呈兴旺景象。舍中正屋四间,厢屋和仓房八间,牛马厩一处,炉灶、土窖、粮窖、水井、茅厕、土沟、木栏畜圈等一应俱全,烟火味儿甚浓。
田舍平常住着徒附龙三、芙蓉夫妇,身兼里监门的老管家班伍偶来巡视管理。班超和虞四月农忙时则常驻田舍中,与徒附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一派田园风光。
第十五章 帝薨南宫()
身上背着大汉第一剑客的班超在五陵原农耕不久,慕名而来的耿恭、徐干、马严等三辅世子,便与班超成了挚友。每逢他们来访,几人便会象自由的小鸟,或策马在原野上狂奔,或一起练习骑射、步战,引人注目。
前汉时无数侠客、强人也迁徙至安陵,五陵原民风彪悍。但自从班家返回五陵原,班、冯两家地里的庄稼,从没人敢来偷,省了冯垦很多心,也省了徒附们很多力。为答谢班超与虞四月,冯垦便经常请二人到府内或酒肆喝酒酬谢,更多的时候,则是带着酒食到班家的田舍中款待诸位世子。
冯菟也是田舍中的常客,虽然是大地主家的娇娇女公子,但每当她来田舍,都是田舍中最欢乐的时候。她对班超关爱有加,两人情投意合,丝毫没有他们那个年龄男女间的羞涩感。打闹嬉戏,有时甚至很过分。
一次恰好耿恭、徐干来安陵,在田舍中住了十余日,每日演武不断。冯菟隔两天便命小厮用马车带来大量酒食,帮班超款待客人。班超也不客气,两人甚有默契,心心相映。一次耿恭酒酣时感叹,“英雄佳人,天造地设,实是佳话啊!”
徐干也连声附和,班超却一本正经地道,“此吾妹也,两位勿要胡说!”
冯菟却踢了班超一脚道,“伯宗勿乱说,吾与这个土坷垃能有何佳话?”
在安陵邑的几年,背剑耕作、威武雄壮的班二公子渐渐为人瞩目,五陵原上待字闺中的女公子们钟情于他的不少,冯菟虽然嘴上一付不屑的样儿,其实听了和徐干的话心里甜密着呢。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人之常情。可冯菟的一片苦心相思,就象是对牛弹琴,终未能赢得班超的心。随着年岁渐长,班超眼铮铮地看着她最终含泪嫁给茂陵世子宋洪为妻。
当年秋社之夜仅仅一面之缘的邓家女公子,那个指挥若定、气象万千的小不点儿,让班二公子魂牵梦萦,心里哪还会有别人的位置!
……
建武中元二年(公元57年)二月初五,汉宫春早。
天刚亮,皇后阴丽华早早便从长秋宫匆匆赶到南宫章德殿。进入乐成门,便远远看见建武帝刘秀已经起来了,他左手提着袍角,正在瀛台上舞剑。早春二月,瀛台下流水潺潺,但春寒料峭,皇后看着这位马上皇帝不再矫健的身影,眼里含着泪,为皇帝披上狼裘氅。
“皇上,早春天冷,莫染风寒,进宫吧!”皇后小声劝道。
皇帝点点头,将剑递给太监权倌。见皇后一脸焦虑的神色,刘秀便执皇后手。忽看见皇后头上扎着的分髾髻中,分明已有隐隐华发,刘秀戚然地地眺望着北方遥远如黛的的邙山,轻轻长叹一声道,“当年南阳初见时,皇后方九岁。人比花娇,令朕一见难忘。今江山未老人已老,恨不人生二百年哪!”
阴丽华嗔道,“皇上,妾只九岁时,便被皇上惦记上了。妾得皇上,今生无求也。皇上泰山封禅刚毕,祭祀天神、地神、山川众神,妾愿皇上千秋高寿,福泽社稷,长乐未央!”
二人伫立瀛台之上,呼吸着早春清爽的空气。此时的南宫内,各殿内的采女、女官、宫女们俱已起床,有的在亭下对弈,众人都在一边聚精会神地观战。有的几人早练器乐,丝竹声声,绕梁不绝。有的聚在一起伴着琴音习舞,长袖翻飞,身姿婀娜,令汉宫春晨恍如仙境……
一群喜鹊吱吱叫着,从院中老槐树上飞下,又从瀛台上飞过,落在章德殿顶上,叽叽喳喳地交谈着,热闹非凡。看着后宫这一派仁谐气象,刘秀执皇后手感叹道,“皇后是国母,亦是一个好管家啊!”
两人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往宫内走。这时许美人、东海王刘疆、沛王刘焉、太子刘庄、东平王刘苍、太子妃马氏俱来到章德殿,来给皇帝、皇后请晨安。
楚王刘英已经就国,许美人当年因在平息河北之乱时,还耍小女人脾气,差点让汉军误了大事,故而惹恼了性格敦厚仁美的刘秀,从此再未受过宠爱。阴丽华却执许美人手,慰籍一番。其他宫人采女欲来请安,被权倌阻止。
今天是朝会的日子,与往常一样,早膳过后,刘秀便移步至章德殿西侧的却非大殿早朝。只不过,与往常不一样的是,等日头偏西,散朝后,刘秀却极为罕见地将司徒李为、司空冯鲂和太尉赵熹三位宰辅留了下来,一起回到章德殿,又开始在御书房内摆开了“战场”,讲解经学。
他没有留下一名尚书台官员或侍中庐郎官,这有点不同寻常。
阴丽华整整一天都惴惴不安,夜深了,君臣仍热烈议论,她便亲为奉送膳食,但并未进去打扰他们。亥时末,夜已经很深很深了,讲经会仍未散。刘秀忽然感觉很累,便费力地站起,移步寝宫,并命三公同往。
进入寝宫,见皇后迎上来,便执皇后手,挪步至榻边,卧于榻上。皇后脑中一片空白,此时刘秀已命司徒李为代笔,口授诏曰,“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刺史、二千石长吏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言毕,便闭目小睡开了。
遗诏?这可是遗诏啊!
皇后与三位宰辅大惊大失色,三位大人震惊得一齐跪于地上。再看皇帝,似乎累极了便大睡了一般,已经处于昏睡状。阴丽华手捂住嘴已经嘤嘤啜泣,早没了主意。太尉赵熹却匆促出殿,命权倌道,“速派可靠人先请太子,再请东平王刘苍、许美人并山阳王刘荆等王子,最后至北宫请东海王刘疆、沛王刘焉齐至章德殿侍候,要快!”
赵熹吩咐完,略微沉吟,又低声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