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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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承平日久,雒阳早已经夜不闭城。虽然是晚上,谷门下依然车辆、行人络绎不绝。班超出了谷城门,又顺着邙山官道信马到了邙山内的北大营边。兵械营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只有营门前的四只大红灯笼,似乎和平的日子它也够了,迎风摇摇晃晃,很不耐烦的样子。
在大营外怔怔地站了一回,与师傅相濡以沫的情景一一索绕在脑际,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师傅……”他喃喃自语,鼻子一酸,不禁泪水夺眶而出。
不知不觉中,他信辔向山上走去。顺着蜿蜒的山道,他来到当年跟随师父习武的平台上,下马坐在石凳上,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象这样的平台,在邙山上有十几处。这一处较大,是一块山腰小平台,周围松柏环绕。当年,师傅曾在这里向他悉心传授马上搏杀神技,后师傅俩又在这里无数处较量过,一招一式,犹在咋日……
一阵山风吹过,树林内一片簌簌声响。赤萧似乎发现了什么,它打着响鼻,依偎到班超身边来,便不安分地、焦急地用前足刨着地,似乎是在提醒主人有危险。
班超抚摸着它的大脑袋,抚慰一番,并命它走到平台旁边,好腾出大战地方。这才又对着林梢讥道,“出来吧,从窦府开始,汝就一直跟着吾,大丈夫何故遮遮掩掩?”
“飕”地一声,果然有一个人从树梢上跃下,正落在班超身前。“枉为大汉第一剑客,不思报国,营营苟苟,尽干些偷鸡摸狗营生,汝气死吾也。今日是汝末日,吾替汝师左车清理门户!”
来人嘴里说着,右腿如皎龙绕柱,已经变化万端地向班超扫来。
班超闻“替汝师左车清理门户”,不禁大惊。他连续弹跳躲开,“哎哎哎,请大人报出姓名,再打不迟!”
来人见班超并未还手,又一掌劈来。班超只觉疾风拂面,势不可挡。来人道,“少费话,吾名岂能报给无名小辈?打赢吾,汝可活命……”
班超腾身而起,跃到来人身后,再一次晃身躲过一击,“如吾打不赢,又该如何?”
来人又是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连环飞腿,每一腿都带着劲风,一招招缠绕着班超,密不透风,嘴里则说道,“打不赢,下雒阳诏狱,定治汝私盗典藏死罪!”
呵呵!
班超忍不住暗笑,还嘴硬说不说,他已经明白来人的官家身份。只不过,他仅以为是河南尹或雒阳令手下的求盗们,于是便挥拳接开了招。
第二十三章 再陷诏狱()
来人黑夜时分,还用黑巾包着面,且功力深厚,力能拔山,每一拳每一掌,都如泰山压顶,力透千钧,似乎欲置班超于死地。仅仅几招下来,班超已经看出分寸,也暗暗心惊。
这那是他妈雒阳令或河南尹衙内求盗,对方未抽剑,以掌为刀剑,一招一式,却如刀剑般凌厉。当今雒阳城,当年跟随刘秀打天下的将帅们硕果仅存,且大都风烛残年。而年轻一辈除他班超外,恐怕仅有淳于蓟、秋曹与杨仁几人有此深厚功力。
淳于蓟已经流落江湖,不知所踪。而秋曹乃前河西军大将秋臣之子,现任司隶校尉部朗官,也就是司隶。杨仁则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带剑侍卫,极少出现在民间。那么,此人则必是身兼侍中和侍卫二职的杨仁大人了,怪不得会说出“下雒阳诏狱”、“治私盗典藏死罪”这样的重话。
班超大惊,皇帝身边的近臣都出马了,自己在兰台作了大业,这回怕是要真的玩完。心里想着,便一招接着一招,一一化解杨仁的进攻。但他从头至尾,仅是招架,未曾进招。杨仁却不一样,他必须试出班超的功力到底废没废,见班超游刃有余,不急不缓,便频发狠招,丝毫不留喘息余地。
打了一会,见捞不着便宜,杨仁忽然悄悄运起功力,连续虚招后,突然双掌平行劲推,一股摧山填海之力随手掌向班超推去。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班超只感觉一股劲力,重击面门,犹如重锤一般。他本可以借力翻腾躲过,但却暗暗用力,立稳下盘,伸出双手结结实实地接了这一招。
二人双手相接,虽然静止不动,却力透千钧,无声中却似地动山摇。
班超稳稳地站着,一股劲风掠过,身上襦衣已被撕裂而开。肩头牛皮囊“嘣”地一声带子断了,箭一般直向身后空中飞去。瞬间“訇”然一声巨响,一棵柏树受到皮囊重击,已经被拦腰击断。巨响过后,又哗啦啦地坍塌下来。
杨仁摇晃了一下才站住,嘴里一股腥味喷薄欲出。他强忍着心里极其难受的感觉,抱拳轻声道,“仲升,汝赢了!”
班超嗓子眼里也是一阵咸味上冲,他受伤更重,强忍着将一口鲜血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平静了一下,闻言便也抱拳道,“谢杨大人爱惜,大人如用尽功力,班超此生毁矣。吾认罪,绝不抵赖,这就老实跟大人走!”
见班超是老实人,杨仁于心不忍,便又叱道,“虽然如此,汝亦受伤了!仲升,何必这么傻,尔本可躲开?”
班超牢记刘中礼的话,便继续示弱,“大人,超自知有罪在身,且罪该万死,理当受重刑。既是大人下手,些许小伤,班超稍微将养便不碍事!”
两人并辔而行,先到班府,班超将马、剑交给门前小厮,未多说一句话,便跟着杨仁马后走了。小厮将马入厩,送剑回堂上。邓尧见状大惊,急命小厮跟随,看是去了哪里。不一会儿,小厮回报,班公子已经跟随骑马人进宫了。
邓尧心里也有点发慌了,两腿一阵阵发软。自己的一点贪心,到底把事作大了。她不敢隐瞒,赶紧向老夫人禀报。但是,老夫人既没有慌乱,更没有怪罪儿媳妇。当天晚上,只是叮咛班固、邓尧赶紧打听清楚,班超到底是何衙门所拘,且拘于何处,然后再作定夺。
第二天一早,邓尧便打听清楚了,小书佣班超再一次被羁押,只不过这一次拿他的不是雒阳令,而是侍中庐。关押的地点,也不是雒阳诏狱,而是位于宫内的北寺诏狱(注:自桓帝始,因宦官乱政,北寺诏狱又属黄门令,更名为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黄门北寺狱”)
班超被侍中庐羁押收监,一向气度雍容的邓尧这下是真的忙慌了。祸是自己闯下的,她赶紧到后宅,再一次跪于樊儇和夜玉面前请罪:
“阿母、师母,媳贪恋祖姑遗墨,以假乱真,故致有此祸,真罪该万死也!阿母、师母勿急,吾即至窦府、邓府、耿府,恳求窦将军、耿将军、家翁相救。国家正用人之际,夫君断不至被治重罪。如若不然,吾将上书皇上,上诉真情,一切由吾领罪……”
自从嫁入班家,邓尧一直是当家人。樊儇和夜玉将她视同已出,她也从来不称樊儇和夜玉为君姑或姑,从来都是叫阿母和师母。樊儇闻邓尧要自己顶罪,便将其扶起,爱怜有加地道:
“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何故自乱阵脚?汝一女儿身,如往顶罪,让吾如何直面邓大人?此事勿再讲。汝速至窦府、邓府说明真情,一切由皇上决断。班氏史官之后,果有罪,决不推搪!”
邓尧赶紧坐辎车先至窦府,不敢让窦老夫人知道,便悄悄找到涅阳公主刘中礼府上。两人是忘年交,班家与窦家情谊深重,未等邓尧说话,刘中礼便道,“采菡勿急,转告老夫人,孟孙已悄然上书,恳求皇帝允仲升戴罪立功。朝廷筹画伐北,满朝尽知仲升乃将才也,断不至有大祸,班府切勿自乱!”
谢过公主,又带着班妤婕墨宝真迹回家搬救兵。只不过她没有求阿翁邓震,而是求阿母和六叔。对偷换手迹的事,更是抵死不承认,只说是班家传家之物。
阿翁邓震和六叔邓训都不在府上,邓母急得乱转,叹息一声道,“到底让乃翁说着了,好好的兰台史令不当,偏要去偷皇家典藏……汝莫急,吾亲自恳求大人上书!”又调笑女儿道,“当初嘴硬,今日就不怕汝翁笑话?”
“阿母,都到这关头,还要笑话吾!”邓尧扑进阿母怀中,撒一顿娇,也就搪塞过去了。母女俩正在堂上说着话儿,侍中邓训恰好回府,向厅内伸了一下脑袋,又赶紧缩了回去。
但就这一下,就被邓尧看个正着,便急唤道,“侍中大人请进!”
邓训心中苦叹,垂头丧气地走进来,急促地道,“先说明,吾刚从宫中急回,没想躲,正欲去找汝呢。汝二人不听吾劝,胆大包天,今日事发矣。皇上未下诏廷尉府,却让侍中庐署理兰台典藏案。现侍中庐即将羁汝到案,此事当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汝抱怨、纠缠过往又有何用?吾已求窦固将军上书说情,汝可速至耿府,请耿秉将军多说好话。朝廷征北,二位将军必为将帅,皇上会听窦将军、耿将军话的……”邓尧反客为主,命邓训道。
第二十四章 楚楚可怜()
邓训心里不服,嘴上争辩,一连道出几个“未必”,“论运筹帷幄、战场拚杀,吾未必不如二人,未必吾就不能为主将?邓府有事未必需求别人,吾与兄长难道就不能上书?跑腿的事未必就该吾干……”
邓尧跺脚瞪眼道,“吾没时间听汝啰唣,再过十年,汝才能赶上二人。别不服,赶紧快去!”
邓训心里快气炸了,但对这个亦师亦侄的女魔头,他是既爱又恨,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赶紧去求人了。
“欲救汝男人,仅此怕仍不够……”邓母见小叔子走了,皱眉思忖一会,已经有了主意。她又对小女叮嘱道,“彼从小就受汝欺负,现在已经高居侍中,朝廷大臣,皇上身边的红人,门下宾客盈门,汝不可再不尊叔礼!”
邓尧恨道,“吾见其长不大的样儿,便想替祖父揍他……”
等邓尧急匆匆回府后,邓老夫人又写了一封帛书封好,命小厮迅速送往河北(注:即黄河北)沁水县城长公子邓乾府上。
“欺负”完六叔邓训,该求的人也都求了,邓尧磨磨蹭蹭地从邓府返回班府。从城东到城西,需绕道雍门大街。即使如此,寻常只需一个时辰车马路程,她整整走了两个时辰。
可到了下西洛,见众店铺前商贾们都带着焦急之色,但没人敢阻止。开肉铺的陈太公胆大,看邓尧车近,便从店内冲出挡住辎车道,“少夫人,宫内在等着拿人,汝不能回啊!”
邓尧闻言,心便嘣嘣跳将起来。可她毕竟是邓尧,她一个女人能逃哪去?再说,她躲起来了,班府可就倒霉了。她谢过陈太公和众人,还是命小厮驾车到班府门前。掀开窗帘一看,不禁心里直叫苦。
只见班府门前,一边一个,两个羽林郎扶剑而立。看门的小厮,早已经退到院内。门前一辆辎车,车厢上写着三个大大的“北寺-囚”字,一个侍中庐郎官正悠然地在车旁走来走去。夫君班超已经被羁,这分明是已经知她外出将归,在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邓尧虽然生在侯府,见过大世面,可是一个女人即将身陷囹圄,脑袋瞬间还是一片空白。小侍婢绿荷小脸都吓白了,见邓尧要下车,便哭着小声阻止道,“女公子,不能……不能下车,快逃啊……”
见邓尧执意要下车,绿荷只好战战兢兢地先下车,放下脚垫。邓尧两腿发软,象踩着丝绵一样软绵绵地下了车儿,幸好绿荷扶着这才没倒下。见郎官正痴了傻了一般,木然地看着她,便看了一眼班府大门两边的两个羽林郎,然后身不由已地转身向官车走过去。
郎官魏瑁系大鸿胪魏应少子,是侍中邓训的追随者。他已经进府拜望了老夫人,两位羽林郎连府门都未进。此时,他见一辆辎车来到府门前,小厮刹住车,先是见一个约十七八岁的侍婢,从车内下来。小婢子哭得梨花带雨的,从车内拿出毡布包着的木头脚垫放好。
车内伸出一双绣着美丽花纹的歧头丝履,接着,一个头上挽着垂云髻,耳坠透明水晶珠,身着紫绮直裾深衣的女子,在侍婢的搀扶下风摇杨柳一般地款款走下车来。魏瑁怔住了,他以前只是偶尔在邓府见过一次高密侯的女公子,此时邓尧足蹑丝履,虽然一脸愁容,却亭亭玉立,雾鬓云鬟,楚楚可怜!
邓尧下车后,先是扭头向班府大门看了一眼。魏瑁分明看到,邓尧眼里已浮上泪花。那回眸一望,有悔恨,有不舍,顾盼之间,精致的五官,微皱的眉头,顷刻愁绪顿生,撩人心怀。天哪,如此人间尤物,竟然便宜了一个破落世子,小小的书佣,这让他这个雒阳世家子弟情何以堪?
没等魏瑁反过神来,邓尧已经在下西洛众街坊和行人的围观中,脚下如踩着丝绵一般,规规矩矩地走到郎官魏瑁面前,躬身万福道,“民女邓尧,情愿伏法!”
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