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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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声中, 刀上冒起一阵青烟,一股焦糊味儿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欲呕吐。等虞四月拿起刀时,伤处已经被烙焦,血止住了!
第十章 贪淫惹祸()
虞四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才对阿母樊儇禀报道,“夫人,不妨事,血止住了。伤口不大,半个月即愈……”
老夫人点点头,夜玉这时才哇地哭了起来,抚着仍在昏睡的班超脑袋道,“小祖宗,有个三长两短,大人还能活么……”
班秉、班驺面向老夫人和师母跪下请罪,“祖母,师祖母,尕叔是为救吾二人……”说着,便将打斗过程说了一遍,听得众人惊讶不已。
阿母樊儇道,“不怪汝二人,都是班家好后生!四月,速到冯家找于阿母,讨一点密砖(注:即西域产原始红糖)、栗米,让三人好好补补。一家能不能逃到雒阳,就看这三个娃儿了!”
虞四月答应一声,去了。
樊儇又对夜玉道,“小玉,给两个后生包扎伤口……”
众人这才发现,班秉、班驺二人衣衫破碎,每人身上都有十几处轻伤。
樊儇又命众小厮,“勿动尸体,看好逮住的歹人,一会请啬夫连夜报官!”
不一会儿,于氏带着冯垦、吕氏就来了。此时,班超已经被班秉、班驺移到前院自己的卧室内。见班超昏睡着,腿上伤口上包扎着白绢,班秉、班驺二人也浑身是伤,吕氏吓得嘤嘤地哭了起来。
于氏感叹道,“此次不是这三个小东西,屠净班家,于家也会一个不剩!小东西真采班大人代啊,英雄盖世!”
吕氏和芙蓉则熬好密砖水,给班超灌了下去一大碗。又逼着班秉、班驺二人,一人喝下一大碗。
发生这么大的命案,冯垦不敢耽搁,要连夜报官。“吾先看一眼中院,对县令也有话说!”他嘴里说着,便命小厮挑着灯笼伸头向中院看了一眼。远远便望见一颗头颅,他“哇”地一声吐了一地,再也不敢看了。
如此大案,自然迅速惊动了右扶风、京兆府。
隗里令古春连夜便亲自来勘查了现场,这一地尸体、鲜血,让他大惊失色。尸体和俘虏都是高原披发羌人。班家与羌人并无过往啊,能臣古春迅速将田舍失火案、安陵邑看门狗集体死亡案与此案并案探查,并将目光盯住了住在槐里县的雍营。
求盗们将尸体抬走,并将俘虏收入槐里狱中。
第二天,古春又与右扶风、京兆府的贼曹掾吏,重新来勘查了现场,最后他们会商决定,仍由隗里县侦查此案!
但是古春案子并未审完,俘虏却在几天后被人药死在隗里狱中,让此案成了无头案。古春大怒,治了两名狱吏和三名狱监的罪,但串案除了知道歹人身份为羌人外,其余终因无其它线索而不了了之。
班超一直在昏睡着,班秉、班驺带着一身伤痛,把班、冯两家的徒附们都组织起来,轮班巡查安陵邑内的班府、冯府,田地中央的冯家庄园。樊儇和夜玉也搬到了前院,一直焦急地守着班超。
这几天,是班、冯两家大人最难熬、最仓皇的时刻。中院房顶、院内血迹斑驳,成群的绿头苍蝇在嗡嗡乱飞,每到夜晚,阴风阵阵,连班超的师傅虞四月行走在中院都战战兢兢。于氏、吕氏、冯垦和班超的小徒弟冯平四人,侍婢、小厮们都不约而同地住在班家前院。
虽然班超还在昏迷中,但众人都觉得这里最安全。吕氏每天炖鸡羹,肉让班秉、斑驳吃,汤由芙蓉、慕容越灌喂班超,好让这三人尽快恢复过来。
班超虽然昏睡着,可当甜美的鸡羹到了嘴前时,却会抽抽鼻子,自觉张开嘴来,让两个侍婢忍俊不禁。在两家大人心目中,此时的班二公子和他的两个随从,从来没有现在这么重要过。
冯垦几天没和李二家的厮混,有点实在熬不住了。第四天晌午后,他策马返回自家的庄园,并急火攻心地直奔庄园的西南角。那里有一团五座茅屋,李二家的茅屋在最外边,靠着庄园的围墙之下。
李二见东家匆匆返回庄园,直接就冲自己家来了,当然知道他来干什么。于是,他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孩,住到了庄园外破败的寒瓜(注:即西瓜)棚内。
往年瓜地里这季节到处都是圆滚滚的大寒瓜,可今年由于持续大旱,靠从成国渠肩担手提弄水来浇灌,瓜都没保住,自然也不需要人住棚内看瓜。但就这么一下,阴差阳错救了父子三人一命。
李二避出去了,冯垦与李二家的干柴烈火,两人顾不上说一言,便纠缠到了一起。两人抵死奋战,势均力敌,整整半个时辰方毕。
云雨过后,室内也暗了下来,李二家点起油灯。她一脸红晕,身子软得如一滩泥,躲在冯垦的臂弯里喘息着道,“冤家,汝想弄死人家耶……最近安陵不太平,晚上要是住下,吾起来做饭……”
冯垦原本晚上准备住在这里的,闻言便一跃而起。原来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他偷偷将李二家的带到自家望楼上。这里有自家小厮护卫,他侥幸地认为,班府刚发大案,这时的安陵晚上或许不会出事。
夜深时分,冯垦与李二家在二名侍婢的帮助下,仍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呢,忽然外面天亮起来,庄园内也开始喧嚣。冯垦大惊,翻身起来,推开望楼窗户,只见庄园西南角熊熊大火已经映红了半边天。
李二家的“嗷”地尖叫一声,便哭泣着要冲下楼去,被冯垦挡下,胡乱穿上衣裳,才一起赶往失火的地方。徒附们正在救火,可火势太大,几个月未下一滴雨,此时茅屋见火就着。风助火势,劈劈啪啪声中,五座茅屋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火球。
只见现场一片混乱,徒附们在自发救火,乱成一团。已经逃出的数人,都是身强力壮者,而老弱妇孺则已经全部葬身火海!
此时,虞四月带着班家的徒附们也都提着水桶赶来了。冯垦是啬夫,熟悉救火套路。他迅速将徒附们组织起来,并急命徒附从小西河内担来水,浇湿路对面的茅屋,防止其它茅屋也被烈焰烤着。
第十一章 告别祖茔()
大火整整烧了半夜,直到天快亮时,隗里令古春未等人报案,便带着求盗们匆匆赶来了。
这场大火,五家徒附被烧死老少十一口,仅有四名年轻力壮的年轻人虽被烧伤,但侥幸逃脱。只有李二一家,毫发无损。古春命收敛了死者骨骸,勘查了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却将李二一家羁押在庄园的望楼内。
冯垦见状赶紧向古春说了实话,李二家的为救丈夫孩子,也频频点头。隗里令古春看了这滩祸水一眼,虽然此时的李二家的已经成了一团黑炭,脸上、身上都是烟灰,古春仍皱了一下眉头,便放了李二一家。
等这一家人出去,古春严厉地看着冯垦道,“冯太公,这火是冲着你来的!”
隗里令古春的话,让冯垦心惊肉跳,“大人,不会吧,吾未得罪过人。难道,是……”
“不要胡乱猜测!”古春厉声打断他的话,“未得罪过人?班、冯两家,亲如一家,人尽皆知。汝两家联手,在安陵……不,在五陵原,得罪过的人还少吗?!”
县令声色俱厉,冯垦丧了胆,两腿瑟瑟发抖,古春又安慰道,“然纵火者,更为可恨,是为死罪!最多一个月,班家、冯家这两场无名大火亡者,本官定会给一个公道!汝要抓紧善后,安葬亡者,抚慰幸存之人,妥为安置众徒附。”
“大人,歹人猖獗,吾当如何自处?”
“暂避月余!”隗里令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儿,便带着求盗们走了。
将死亡徒附安葬,又安置好李二一家和无家可归者,冯垦再无心事与李二家的纠缠。他匆匆返回安陵邑,未回冯府,却径直来到班府。班超仍在昏睡着,芙蓉与慕容越不停地给他擦着身上和额头的汗水。
冯垦静静坐到班超榻边,见班超平静地睡着,无一丝异样。他回避着两家大人问询的目光,这才老老实实地跪到三位老人面前。老人们都冷着脸,于氏则倒拿起掸尘,泼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嘴里轻声骂道,“不看看都什么时候,汝也真是不争气……”
吕氏恰好带着侍婢拎着鸡汤来了,见到冯垦,这个贤惠的女人扑上来就踢了冯垦几脚,嘤嘤哭着骂道,“狗改不了吃屎,念念不忘那个妖精,害死了这么多人……不怕厉鬼找汝索命?”
冯垦任凭阿母和妻子斥责,他羞愧不已,低着头就这么一直跪着,将古春的话儿传达了一遍。班家如此仁厚人家,班家两位老人也未阻拦。但老人们很快便不理会跪着的冯垦了,风声越来越紧,她们围坐在班超的榻前,盼着这个后生快点醒来。没有二公子和他的两个随从,一家老弱病残,能避哪去?
只到第五天,班超才在众人的期盼中醒来了。其实,班超的伤并不重,他只是失血过多。大人们见他醒来,虽然身体明显虚弱许多,但还都喜极而泣。尤其是芙蓉和慕容越两个侍婢,高兴得贴着班超眼泪哗哗地流。这一幕,让两家的大人都感觉出点异样儿。这两个丫头,分明是已经把一生寄托给二公子了。
冯家庄园失火的当夜,大人们已经定策,待班超、班秉、班驺身体还原,两家一齐远赴雒阳。两把大火,一场暗杀,对方已经图穷匕现。留在这里是必死,出逃还能有一线生机。
槐里县加强了对安陵邑的防范,能臣古春悄悄将这三起案子并案侦查。羌人线索断了,但他将这三起凶案与私修国史案联系起来,已经将目光盯向驻在本县的雍营。可推理不能定罪,他需要证据。只要有了确切证据,他便可以上书司隶校尉部,参雍营护羌校尉石凉。
这天,班超专门悄悄派出小厮到茂陵宋家、平陵曹家,通知冯菟、班昭两个出嫁的女儿,两家要暂避雒阳。班超还专门叮嘱两个嫁出的女儿,不要来送行,平时要深居简出,免得引起麻烦。
曹家势大,班超并不担心班昭的安全。相反,他担心冯菟。小厮回来后,班超问道,“女公子过得如何?”
小厮不经意地道,“不好,宋太公卧病不起,吾未见着。女公子里里外外当家,宋家就她一个顶着……”
班超闻言,心里一阵戚然,说不出的难受。
这段时间,冯垦按照于氏令,打开仓库,给班、冯两家的徒附们逐户分粮,并足量供应班府粮菜。而樊儇和夜玉也未再顾什么家规,命运已经将两家紧紧地拴在一起,眼瞅着又要长途奔命,再阻止便是矫情了。
约半个月后,班超已经行走自如,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体力也恢复了不少。而班秉、班驺二人,身上的轻伤也已经愈合。两家便开始收拾好,准备出行了。
这天,老夫人樊儇带领全家,到班彪坟上烧了纸。手扶墓碑,樊儇想起与班彪一起逃命的日日夜夜,不禁沾湿衣襟。“大人,大灾之年,班家在安陵住不下去了。我要带领全家到雒阳投奔固儿,为儿孙讨个活命。待吾百年,也会来陪伴汝……”
樊儇和夜玉都大哭了一场,然后又分别在班稚夫妇、樊大人夫妇、夜玉的阿翁阿母和左车的坟上都烧了纸,哭了坟,算给先人告了别。
当年万不得已迁回故郡,今日万不得已重迁雒阳,老夫人这行动是明确告诉各方,班氏未屈服,这是要堂堂正正地走。河西军的后人,腰绝不会弯!
到雒阳需要钱,班超原准备挂牌出卖老宅和田地。可大荒之年,一片萧条,薄田旧宅是卖不动的。这时冯垦主动提出,要以五万钱盘下这一区老宅和四顷薄田。原来,冯家要跟随班家逃命,两家这一趟需要的盘缠不会少,知道班家家规清高,于氏便命冯垦主动盘下田宅。
“班老二,汝记住欠我二个情吧。汝是池中的龙,这一走未必还会回来。而吾,离不得五陵原,肯定是要回来的。这老宅风水好,加上四顷薄田,权当我替汝守着。汝走了,就让班伍老人家留下看家吧。班家人随时回来,孟坚或汝发达后,都可原价收回。”
“这情我记着,四顷地只值二万钱,吾只要汝三万钱。另一个是什么?”
“汝和阿妹菟儿不干不净,又不娶,她现在过得并不好,想想吾便想揍你,汝狗日的伤天害理啊!”
原来,冯菟当年新婚之夜竟然未落红,成为君姑家的把柄。虽然夫君宋洪和两个老人并不计较,可一家上下人多嘴杂,仍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时时以此轻视冯菟。茂陵也有传言,说冯菟作小女时便与班家老二亲亲热热、勾勾搭搭,早就有一腿。这传言虽然宋洪不信,但还是弄得冯菟几乎不敢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