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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定远侯班超-第3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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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落日的余晖中,汉军挚旗手已经阵亡,后面的士卒又挚起战旗,旗上是一个斗大的“石”字。他知道,这是耿恭手下勇将石氏兄弟,但不知是哪一位。

    最后的时刻到了,石凉到底没有冲到左鹿蠡王屠耆乌的中军前。他在离屠耆乌约三十步的地方,身后的汉军士卒已经阵亡殆尽。此时,他的身后和两侧均已暴露,他知道该是自己殉国的时候了,便突然扬手掷出手中长刀,又举弩射杀两名匈奴士卒。

    汉军的环首长刀凌空飞向中军,北匈奴众将急忙伸出兵器阻挡。但叮当声中,长刀有如神助,一道寒光闪过,便直直插穿将台下一名北匈奴千骑长。千骑长在巨大的惯性下仰面朝天从马上仆飞于地,长刀穿过千骑长胸腔然后竟然深深地插入地下!

    而更多的北匈奴骑卒则一齐射出矢石,嘣嘣的弦音中,石凉战马倒地而毙。他翻身而起,并就手捡起一支长矛,但就在这一瞬间,数百支利箭击中他的躯体,有十余支重箭穿透铁甲将其胸腹部扎穿,石凉瞬间变成了一个草人!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激烈厮杀的战场上刹时安静了下来。血顺着甲服汩汩流下,流进混乱的草地。他摇晃了一下,右手以矛拄地又努力让自己站住。他怒视着四周那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北匈奴士卒,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只到热血流尽、含恨而死。可插满箭羽的躯体却挺立不动,成了一座雕塑!

    曾经血肉横飞的战场,此时只有战马的喘息声和寒风吹拂着地面杂乱的荒草发出的簌簌声。屠耆乌策马来到近前,他跳下马慢慢走到石凉尸体旁边,围着转了一圈。他不敢看汉将那傲视一切的目光,心里犹如电闪雷鸣,阵阵心悸。他努力平静心神,带着难以置信的庄重神情,恭恭敬敬地抱拳鞠了一躬。然后,他扭头虎视着务涂谷,对着他麾下的将领们只冷酷地吐出了四个字,“重棺厚葬!”

    重棺便是石棺,厚葬便要生殉数百人以上,这是北匈奴名王以上贵族才享有的葬仪!

    屠耆乌回到中军,从士卒手中接过羊皮囊,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大口浊酒,抹抹嘴望着暮色中的务涂谷城,咬牙下令,“全军哺食,准备攻城!”

    安得和车师后国的国兵们从城垛口骇然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三百壮士以血肉之躯,在务涂谷城下拖住北匈奴大军整整一天,杀敌无数,最后自己也全军战死。他们无一人被俘,即便重伤兵最后不能战了,便抽出短刀自尽!

    务涂谷东边山峦上,安得王妃王珏带着两个小王子、一个小公主并没有去夏窝子,而是在二十余亲兵护卫下翻山越岭到了一条大山涧,然后顺着山涧向北走出大山,又连夜向东急驰,撤向疏勒城。

    绿洲上有北匈奴巡哨斥侯,他们只能行走在山根无人处,整整一天两夜,到了第三天后半夜时分,才赶到疏勒城。伍长獷巳羊与士卒们将王妃接进城中,她只休息一会,天便亮了。探马禀报北匈奴人仍在攻务涂谷城,王妃便命獷巳羊通报周边二十余个部族,请酋长们速来疏勒城议事。

    务涂谷城下,此时屠耆乌已经攻城整整一夜,数十架抛车将无数大石块抛向城头,轰鸣声中,务涂谷销烟弥漫,城头箭垛已经大部被轰毁。北匈奴各营士卒推着十几架高大的云梯,从务涂谷的北城、东城猛攻。但只到天亮后朝食时,城上城下尸横枕籍,销烟弥漫,各营仍然望城兴叹,无一突破。

第二十二章 安得殉国() 
在左鹿蠡王屠耆乌眼中,车师后国从国王到国民一直唯唯诺诺、温顺可欺。可他们没想到,三百汉军的阵亡已经激起了车师后国国兵的斗志,他们视死如归。大军整整攻了一夜,这座并不坚固的务涂谷小城却岿然不动。

    太阳从东方的群山后升起,屠耆乌望着城头正渐渐飘散的硝烟、那被鲜血染红的北城墙和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不得不下令暂停攻城,待重新整顿人马后再聚力攻其一面。

    城墙之上,一夜激战,车师国兵也伤亡惨重。但夜间激战之时,国兵在城头与强敌搏杀,城内吏民男女老少齐上阵,烧来开水和滚油,搬运滚木和箭矢,抬下尸体,救助伤员。很多人被北匈奴冷箭射杀,但其余人默默地抬下尸体,继续战斗。

    晨风有点寒冷,寒风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哀鸣声不时从城下传来,隐隐约约,令人心悸。攻城的北匈奴各营退下去时,在城头弓箭射程内的伤卒多数未带走,他们与鲜血淋漓的尸体堆在一起,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死亡慢慢降临。

    安得顾不上换下一身湿漉漉的甲胄,与大都尉涿椟、辅国候橧羽、左将兀俯正在巡视城池。北城与东城是北匈奴重点攻击方向,吏民们顾不上朝食,正在将北匈奴士卒尸首掀下城头,修补城头缺口准备再战!

    透过血染的北城墙垛口,安得眺望着务涂谷城北、东、南三面,草原上帐蓬漫山遍野,北匈奴各营已经在乱糟糟地朝食,成群的战马或在西边的务涂水饮水,或在草原上啃食刚冒出绿芽芯儿的枯草。城下不远处的砲车阵地后边,一群匈奴将领聚在一起,正在对城池指指点点。

    他知道那定是左鹿蠡王正在布阵,新一轮攻击很快便会开始!

    此时的疏勒城内,到了午前时分各部族酋长或长老都来了。

    王夫人身材长挑,正亲自站在城东侧高大的官署前迎接众长老,并频频颔首还礼。她头戴寻常红色毡帽,身穿石青银狐领长袍,腰束紫色缣布带,削肩细腰,款款动人。

    等众人按序坐定,王夫人高坐王案后,扫视一眼众长者老开门见山道,“诸位长老,北匈奴人犯王城,国王与国兵正在拒敌。匈奴奴役车师,永无止境,国王决心归汉之志坚如铜铁,欲令车师人永世做汉民。今国王远在王城,吾一妇人实不知如何处之,便请各位长老会商御敌之法!”

    夫人将问题抛给酋长或长老们,室内长老们在堂下各案后交头接耳一会,东蒲类部族酋长仁安代表众人道,“夫人哪,北匈奴视吾如牛马,租赋徭役盘剥无度,命如草芥无有怜时。吾等已铁心追随国王为汉人,今全听夫人调遣,举族杀向务涂谷,解国王之围!”

    众酋长和长老都频频点头,表示愿听夫人调遣。

    “多谢各位长老!”王夫人颔首致礼,“后国吏民不过两万,即便举国齐上亦难解国王之围,此难后国躲不过去。部族乃国之根基,民不在国何存哉!故此事不能干……”

    “夫人……”众人迷惑地看着她。

    王夫人决绝道,“汉军视死如归,宁死不降一人。吾车师后国当学汉人,气节贵过生命。北匈奴大军云集,务涂谷危在旦夕,如金满城再有危,就仅剩疏勒孤城了。如疏勒城破,后国与山南道路即断,与前国即绝。吾意请各位酋长再献粮草,再派人力,从今日起即进疏勒城,积粮草,制矢石,集石弹,掘深壕,固坚城,以为长久坚守计!”

    “职下遵夫人令!”各位酋长与长老们领命。

    王夫人又道,“汉军耿恭校尉勇不可挡,倘若金满城不保,必退回疏勒城再战。请各部族听校尉号令,共守疏勒和山北草场!”

    长老们按照王夫人令,几天内即送来大量栗米、梁米、牛羊,并调来百余名工匠、进数百役夫,开始制作箭矢和收集石块。

    车师国自永平年间定居务涂谷开始,便开垦荒十余万亩,农牧并重。国王安得已在疏勒城储存了大量粮栗、干草、矢石,现在小城粮秣充足。但王珏还是忧心忡忡,汉军有数百人,这些粮秣不过能支撑几个月。

    这天傍晚时分,派到金满城的士卒返回了。近二百余里,士卒狂奔了一个来回,战马口吐白沫几乎累毙。

    他带回耿恭一信,耿恭在信中完全赞成王夫人整固疏勒城的主张,并请她自为守将,暂时防守疏勒城。耿恭中信中最后道,“吾已令国王突围撤到金满城,然金满城与务涂谷均为平地小城,难以长相坚守。如北匈奴围城,吾将大量杀伤敌后,主动放弃金满城,退守疏勒城。倘若匈奴人先攻疏勒城,吾将举城援之,并与城共存亡!”

    王夫人将缣放回案上,无奈地轻叹一声。国王已决心与城共亡,他断然不会突围。“阿母,阿翁被困王城,吾等怎么办?”小公主姜黍拿起缣信看了一遍,含泪看着王夫人问,小王子驷子兄弟二人也都紧张地看着王夫人。

    “有耿校尉在,有汉军在,车师国不会亡……”王珏将三个儿女搂在怀中,亲吻着女儿的发辫,嘴中坚定地道。

    安得确实没有突围打算,此时的务涂谷已顶住了北匈奴潮水一般的一bobo强攻。数日过去,小城岿然不动,攻守两方均死伤惨重,城上尸横遍地,城下积尸成堆,惨绝人寰。

    安得指挥的北面城墙,是进攻的重点。国民们冒着石雨,不断地将开火、滚木运上城头。国兵们不时用木杈将匈奴人云梯掀下城去,无数匈奴士卒被开水、滚油、擂石、滚木砸下毙命。城下已经陈尸二千具,但屠耆乌打红了眼,不计伤亡,依然勒令强攻。

    远处的十几门砲车,不时将石块掷上城头,将土夯城墙破得千疮百孔。又一轮强攻,北匈奴人佯攻北城,实攻东城,数百人冒着矢石翻上城头,东城被突破,城头和城内随即陷入混战。危急关头,左将兀俯带着千余卒赶来,才与安得合兵一处,将攻城城内的北匈奴人拚掉。

    围城第九日,能战的车师国兵不过数百人。后半夜时西城、北城都被突破,

    城内到处火光闪闪,喊杀声急,匈奴人已经一拥而入开始屠城。

    城内四处传来吏民被斩杀时的哭喊声、惨啼声,安得知道最后时刻到了。他右手提着弯刀,从东城的城头下到城门前,左手从腰上金带上摘下橐囊交给王太子涿鞮,“从今起,汝为国王。城破之后,可心向大汉,伪降匈奴,以保住国民为上……”又对身边卫卒喝道,“准备打开城门!”

    橐囊内,是前汉时汉宣帝赐给的“车师后王”虎钮金印。涿鞮跪接印信,见安得已经上马,便啼哭道,“父王,儿臣欲随父王突围……”

    安得“啪啪”给了王太子两鞭子,“务要保全国民……”言未毕,以带着三十余名亲兵,突然打开东城门,向城外冲杀出去。

    他趁着天依然黑暗本想杀出重围,但是早就杀红了眼的匈奴人岂能放走他,千余北匈奴士卒将其围在核心。安得连斩数名匈奴士卒,知道肯定是突不出去了,便低声对身边亲兵道,“吾死之后,汝等可伪降襄助新王!”

    言毕未等亲兵们反应过来,自己一刀抹了脖子。亲兵们见状大哭,更加疯狂地冲杀匈奴人,最终,这三十余骑全部阵亡,无一被俘虏或投降!

    至此,务涂谷经惨烈抗击近十日,终于陷于敌手!

    士卒们将王子涿鞮押到左鹿蠡王面前,涿鞮跪下请降,“王已亡,今吾为车师王。车师后国原降匈奴,现国民尽为匈奴国民,请大王勿屠杀之!”

    左鹿蠡王简直要气疯了,一个小小的务涂谷,就让他损兵折将数千人,他恨恨地抽了涿鞮几鞭子,到底还是宽恕了他。涿鞮本是北匈奴质子,但他还是气急败坏地指着涿鞮怒吼道,“参与守城士卒,尽屠之。汝再敢降汉,吾必屠尽车师各部族,寸草不留!”

    耍了一顿威风出气后,左鹿蠡王留兵一千人,搜剿务涂谷四周反抗力量,自己亲率主力向北进发,迅速将小小的金满城围了起来。

    耿恭站在金满城南城谯楼下,眼看着被务涂谷摧残得灰头土脸的北匈奴士卒,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左鹿蠡王不过如此,两万余大军,对一座残破不全的山中小城竟然攻了近十日,折兵数千才惨下之。而金满城固若金汤,看你又如何来取城?

    此刻,他手下虽然只有汉军六百余人,两万匈奴大军压境,弹丸孤城危如累卵,但耿恭却从敌围城各营的态势中看到战机!

    惨下务涂谷已经折了锐气,北匈奴各营士卒疲惫、士气萎靡颓丧。南城门外的匈奴阵地上,几十架抛车已经乱纷纷地移动就位,正在捆绑固定。而抛车阵地后方,中军大帐、也是左鹿蠡王的金顶王帐已经立起。两侧有数营人马正在忙着扎营,更多的士卒坐在地上歇息,听凭抛车营凸出在阵地最前沿。

    “开城!”耿恭一声令下,士卒们突然打开城门,汉军二百骑卒骤然杀出城去,如疾风一般卷向南城外敌阵地。

    左鹿蠡王根本想不到汉军敢出城反击,南城外各营神情懈怠丝毫未加防备。于是在抛车兵们的惊嚎声中,耿恭与骑卒们瞬间便冲到抛车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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