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3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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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由三千鄯善国兵护卫,不离夫人一步。西城、城外各营、汉苑需各自为战,不得出营反击,全军固守待变!”
三人刚要去传令,林曾又冷酷地道,“传令君臣吏民:凡营破者,屯长以上便是死罪,族人连坐。黎繁不过万余人,只要坚守住西城,汉大使便有妙计破石亀,则黎繁必破,呼衍獗必败!”
陈隐、麦香、蒲柳迅速派出多路信使,向国王与城外各营传达了林曾将令。
“汉苑有箭多少?如不足三十万支,需急从城外两营武备库中调箭,多多益善!”林曾便以班超的昆仑堂为帅府,又急令陈隐道。
于是,陈隐赶在黎繁到来的最后一刹那,从左将军讫耶的左军大营和右将军尉迟霸的右军大营抢运来整整四十万支重箭。谁也没有想到,跟随辎车而来的还有于阗国的王妃南耶的几辆安车!
原来,国王尉迟广德接到林曾“固守西城”将令后,得知汉使夫人欲与汉苑共存亡,便知其意,于是含泪命王妃南耶冒险进入汉苑。不为别的,他知道林曾和汉使夫人分明是要以自己为饵诱使黎繁将攻击的重点放在汉苑,进而掩护西城和各营。而王妃战前进入汉苑,则将再增一筹码!
王妃南耶并非一人前来,她带来了自己的一子一女,即王世子尉迟讫多,王公主尉迟秋娴。除王妃南耶外,广德有妾多人,共生子女五人。王妃南耶生一子一女,其余二个王子尉迟竹鹰、尉迟兀瑁与最小的公主尉迟春嬉都是庶出。
大战之前的刹那间,南耶带着王子、公主进入汉苑,极大地激发了西城吏民的抗敌斗志。汉使夫人、汉军大将林曾与国王一族视死如归,西城和城北、城西两座大营守将和士卒们没人再恐惧,为保卫夫人与王妃,他们同仇敌忾,准备血战强敌!
黎繁到达西城下,见城北的汉苑、城西的右军大营、城东的左军大营和西城都已经严阵以待,要破西城便要首先击破城外这三个支撑点,他丝毫也未犹豫,便命左军四千余人攻击最小的汉苑,于是惨烈的汉苑攻防战拉开帷幕!
隆隆的轰鸣声中,十余架砲车倾泄无数巨石,将汉苑四座木质箭楼先后摧毁,坚固的围墙也多处破损,龟兹、焉耆精卒迅即开始冲锋。
第二十七集 围魏救赵()
汉苑内万箭齐发,第一轮试探性攻击便人仰马翻,被射杀二百余骑。
于阗国兵使用的都是普通的锥形簇,杀伤力远逊于汉军的四棱重簇。但经过林曾调理的鄯善国兵隐伏在围墙之内,就是用这些普通的箭矢结成绵密的矢石雨,构筑了一段令人生畏的死亡地带,令龟兹、焉耆骑卒难以逾越。
于是砲击再度开始,整整一个时辰,将围墙与临近围墙的院落轰成一地瓦砾、断垣残壁。砲击一停,黎繁再度挥军强袭,士卒们悍不畏死,麇集冲杀,虽在“死亡地带”大量士卒被射杀,但辕门、围墙仍多处被撕开。悍不畏死冲到围墙边,再突入围墙内的骑卒却又迅速被更密集的矢石雨覆盖、袭杀。
这场大战惨绝人寰,整整四日,战火销烟笼罩着汉苑。
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汉将李陵奉汉武帝之命率五千步兵出居延塞,在浚稽山与单于亲自指挥的八万匈奴铁骑激战八天八夜,李陵以车为阵,靠弩击射杀匈奴万余人,最终因矢尽才战败被俘。
今日林曾以三千余鄯善士卒凭三十万支弩箭,令焉耆强人黎繁再蹈单于覆辙!
汉苑不时被突破,靠近围墙的每一座院落、房屋都成了一座座堡垒。到处叠满双方士卒、战马尸首,寒冷、烟尘和浓烈的血腥味令人战栗、生畏。每次进攻间隙,鄯善国士卒们便用龟兹、焉耆人尸首垒起缺口,重新构筑阵地。
龟兹人、焉耆人扔下了近两千具尸首,这座贵族府苑外的“死亡地带”陈尸枕籍,肢离破碎,不忍卒睹。可汉苑中间三层高的望楼上,“纪”、“林”两面赤色战旗一直在北风卷起的销烟中猎猎飘扬!
左军、右军情景也差不多,在黎繁不计伤亡的强攻中,两营也数度被突破。但士卒们只要一想到夫人、王妃、王子、公主坚守在汉苑,只要望见汉苑顶上那两面赤色战旗仍在销烟尘雾中高高飘扬,便不惧死战,前赴后继,将突入营中的龟兹、焉耆人一次次拚杀干净!
这四日,广德一直在北城门谯楼上,血腥战况尽收眼底。
由于有城外三个支撑点护卫,他与国相私来比亲自固守的西城只受到一次象征性攻击,是损失最少的一个支点。看着汉苑与左右两营销烟弥漫一再被突破,却又一再将攻入之敌消灭,广德数度泪如泉涌、哽咽难言。
身为马上战将,他知道不管此战成与败、荣与辱,他与他的于阗国都已经是真正的站起来了!
从第五天开始,黎繁饮恨停止攻击。大军粮秣已不济,他再也打不下去了。
于阗国已经坚壁清野,除了老弱病残外,其余人基本都迁徙至南面的昆仑山下戈壁滩中去了,派出搜粮的士卒几乎一无所获。找不到粮秣,他们便将气撒在绿洲上,寒冷、呼啸的北风中,绿洲上浓烟四起,烈火熊熊,数百个部族的大量房屋、围栏、草垛被焚毁,坚守村落的千余名老弱病残国民被惨杀!
战争进程证明,汉使团此次大战的布局有重大漏洞。西城险些陷落,无疑是班超与胡焰的重大失策。为瞒天过海闪击盘橐城,他与汉使团悄然离开西城。黎繁兵临城下时,汉使团的“失踪”令于阗国军心民气迅速涣散,如果不是纪蒿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如果不是林曾在战前赶到了西城,战争的结局便不敢想象!
因此,人在鹫巢的班超接到斥侯的禀报后,心惊、后怕之余又怒不可遏。他迅速做出反应,派出多路信使务必找到已潜身敌后的田虑、华涂,并严令,“主动出击,截断粮道,饿杀黎繁,解困西城!”
田虑、华涂率领汉苑卫队五百卒活跃在从龟兹国南城(注:即乌什喀特古城,汉代遗址在新和县西约20公里处)至西城间的二千多里(注:汉里,约今400余米)粮道上,他们神出鬼没地血腥截杀了数支运粮辎重队,使龟兹至西城的粮道岌岌可危。
当信使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时,田虑和华涂率汉苑卫队刚刚隐藏到北河北岸的荒漠绿洲(注:即今阿拉尔市)。
这里遍面沼泽,荒芦遍地,野鸭横飞,芦花飘扬,没有人烟。但由于没有山峦丘陵,这里又实在不是打伏击的好场所。
恰在此时,龟兹国王尤里多按照呼衍獗将令,亲自坐阵南城,派出整整一千骑护送粮秣辎重驰援黎繁。
田虑和华涂从班超的军令中,已洞明西城危急。他们合计了一下,便决心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粮草大军一千多辆牛车、无数牛马驼拉了几里长,蚁行到沼泽地带时,第一晚宿营时虽战战兢兢却未受到攻击。第二天傍晚时分正准备宿营,田虑率汉使团前军小队和汉苑卫队百余卒突然从荒苇杂草中冲出,血腥袭击了前哨二百余卒。
寒风呼啸,枯草萋萋,前哨刚要扎营正混乱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战被击杀了数十人,余卒则丢下僦夫、粮车。于阗雨士卒们便四处放火,致使百余辆牛车被焚毁,牛马驼死伤惨重。一时间哀嚎遍起,浓烟被野。
等后面的大队人马赶过来支援,田虑在援敌已至时才率队向南撤退向北河(注:即塔里木河)方向。千骑长见袭击者不过百余骑,便命三百余骑向南追杀,其余人则赶紧救火和护卫粮草辎重队扎营。
就在此时,华涂率汉使团中军小队和汉苑卫队四百余骑骤然从荒苇间冲出,一顿惨烈的拚杀,双方死伤惨重,龟兹人毕竟是轻骑兵,最终不敌于阗重骑椎击而惨败了下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去,又刮起大风,寒冷异常。华涂与库左左菩放回了僦人驼倌,任其携带已卸下粮草的牛马驼自去,一把火点燃了牛车和所有麦、栗。等追杀田虑的龟兹士卒们看到火光赶回,风助火势,所有粮草已经变成浓烟烈焰,熊熊烈火烧红了半边天。
人在南城的尤里多闻报大惊,只得再派出重兵清剿,可于阗人早已不知去向。
这场惨烈的袭击,库左左菩也付出惨重代价,汉苑卫队阵亡百余卒。
粮道被断,士卒们望眼欲穿,士气低落,浓烈的失败气氛笼罩着南征大军。
好大喜功的石亀也一直未派人来联络,主帅黎繁不清楚皮山国方向战况如何,呼衍獗与他的驿传也已断绝,这让他陷入进退两难境地。就在此时,围攻鹫巢的前军派出的斥侯传回的消息令他惊愕,战局已经发生了彻底逆转!
……
旋耶扎罗率领鹫雕营兼程北上,他们越过北河(注:即今塔里木河),驰进姑墨国绿洲,艰难趟过约两百余里的水网沼泽地带,终于在四天之后的黎明之前渡过姑墨河(注:即今阿克苏河),到了高耸入云的北山(注:即今天山)脚下,突然出现在绿洲核心地带。
此时的姑墨绿洲已经战云密布,沿途经过姑墨水(注:即今阿克苏河)畔几日前一个战场的残迹,一支运送粮秣的辎重营被昆仑屯击杀殆尽,无数牛车、牛马驼和成堆的稻米被烧成黑炭,遍地黑乎乎的灰烬,树木黑色的残枝指向天空,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股焦糊味儿。
鹫雕营将士都大受惊叹,吴英、锦娘这两位女将果然够狠!
旋耶扎罗催军疾进,到饷午时分全军赶到了石城下。只见偌大的一庄夯土城池,竟然已经被昆仑屯仅用孤军千余人便牢牢围困起来,且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
原来,吴英、锦娘率昆仑屯进入姑墨绿洲时,这里一派祥和气氛。他们着龟兹甲服,张龟兹旌旗,一人二骑、星夜兼程、孤军北上,沿途斩杀了数支龟兹人、姑墨人巡哨小队和一支运粮的辎重队,于夜半时分飞驰到姑墨国王治石城下。只到此时,姑墨国上下仍以为这不过是一支龟兹千人骑队,无人知道大战将要降临富饶的姑墨绿洲。
国兵都让石亀带走了,姑墨城内仅有数百名老卒守城。昆仑屯没有借机攻城,而是发一声喊,仅仅靠千余人,便将这座小城紧紧围困起来!
为造成兵众假相,锦娘令士卒马尾拖着燃烧的树枝,每人手持六头火炬(注:三支火炬交叉相持),策马来回奔走呼号。烟火销烟顿时将城外天地映红,这下子可震惊了姑墨国王与吏民。
国王差矧忍能征善战,他登上城垣,但见朦朦胧胧的城外分明有千军万马,且打着于阗国的旗帜,便以为是班超来了。他赶紧派出多路精骑混出城去,一路向尉头国和温宿国、一路向龟兹国、一路向身在皮山州的石亀求援,一路顺着于阗河南下,向黎繁报急!
他的求援信都是一样的话,“班超将大军围石城,本王将据固城坚守待援!”
吴英手中兵力有限,围城后先派兵扫荡了城东南的城外大营和城南坡坎下的姑墨仓,城外大营与姑墨仓各有百十老卒防守,很快便落入昆仑屯手中。
吴英料定尉头国、温宿国国小兵弱,断然不敢发兵来援,故而仅严密防守城东。因此,向龟兹求援的士卒,都被昆仑屯截杀,而向莎车和尉头、温宿求援的士卒,却都顺利突了出去。
天明后,差矧忍在城头终于看明白了。围城的不过千余人,且根本没有攻城器械,班超已经南上昆仑山,此时围城的于阗人定然是疑兵。况且这千余人不过虚张声势,想破他王城谈何容易。于是他大怒,便令国兵们紧闭城门,看你班超有三头六臂来破城。
不可一世的差矧忍甚至亲自将一封羊皮书射入城下守军阵前,“姑墨未曾得罪大汉,汉使何故逼人太甚耶?今小城不过千余守卒,孤愿与汉使在城头一决雌雄!”
吴英看毕满脸冷笑,锦娘却气得哇哇乱叫,如不是吴英阻止,她一定会驱兵夺城!
旋耶扎罗率鹫雕营赶到温宿城下,与吴英汇合。见到这两个力挽狂澜的大姊姊,旋耶扎罗羞愧万分,膝盖“扑嗵”一声跪地便拜,“末将遗误军机,鹫雕营来迟,请吴都尉治罪!”
吴英、锦娘见只有他一人带兵前来,且前军很多人身上、战马上还沾着敌血,便知鹫雕营曾经历大战,二女大惊失色,吴英惊问,“尉迟将军何在?为何将军一人前来?”
旋耶扎罗懊恼地禀道,“主将率前军与黎繁在沙漠上相遇,身受重伤,已陷昏迷!”
吴英将他扶起道,“鹫雕营冲破于阗国大臣拦阻到来,殊为不易。本将即交出指挥权,请将军速将两营按汉使解围于阗国方略,明日夜里便可奔袭莎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