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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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规矩不能破,班超还是决定收紧笼头,给她提个醒。那天晚上天已二更,纪蒿累了一天,带着秅娃儿返回昆仑厅就想马上倒头便睡。昆仑厅的大堂内众将已经退出歇息,只有班超一人伏案在写着什么。
“秅娃儿先去睡,汝稍待!”班超听到动静头都未抬道。
“哦!”纪蒿答应一声,心便咚咚地跳将起来。她走近他,看着案头却未看这个黑脸男人。本来都困得睁不眼来的秅娃儿,也瞪大双眼警惕地跟了过来。
“当初,吾不让汝建西城大市是吾错了——”班超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道。
“哦,晓得了,那吾去睡了……”纪蒿听到道歉,悬着心的便放下了,她赶紧想逃,怕那个“然而”后面的话。可抬起朦胧累眼看了一眼这个魁梧伟岸的黑脸男人,他的脸上分明写着疲惫,头上发帻散了也顾不得弄一下。她心里颤抖了一下,感到一阵心疼,脚下便未挪动。本想劝他早点歇息、注意身体,可想想自己到底不是他什么人,话儿到了嘴边又未敢说出来。
班超写完了,他放下笔,搓搓手,扭头冷眼瞧着这个低眉敛首、故做恭谨的妇人和她身边眼睛瞪得象铜钱的秅娃儿。他闭目轻叹了一口气,再斜睨一眼纪蒿,“先是擅自建西城大市,就在吾眼皮底下,后又擅自任命各国、各城市尉,汝哪来的权力?现又自做主张建驿置烽燧,如此大的土建,动用各国民力,非同小可,为何不禀而自作主张?”
“汉使,当时事急,吾写了驿函上呈汉使,可汉使未回函反对邪?”纪蒿轻描淡写地将擅自任命各国市尉事搪塞了过去。
班超细想了一下,纪蒿当时确实写过驿函请示,可自己正在谋划组建鹫雕营、昆仑屯,确实未来得及回函。
“商队过往,需要这些驿置啊!”纪蒿又轻言曼语地道,“咳,这工程说起来大,其实精绝城至驩泥城、于阗国境内、西夜国境内驿置本就健全,只需连接起来。最难的只有三段,精绝城至宁弥城、皮山至呼犍谷城、呼犍谷城穿越昆仑山至蒲犁谷城。各国分担各国境内,时间为半年内,建起难度也不大……”
“吾不是说汝建错了,沿商道建驿置势在必行,可汝应该提前禀报!”一说起商道便滔滔不绝,班超赶紧打断她。
“哦,吾知道了……”
纪蒿神色黯然,很失望地答应一声。言毕便带着秅娃儿快速离开厅内,进入自己卧室,并紧紧地插上门。打发秅娃儿先去睡了,自己坐在案后眼泪却象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她感觉到自己逃回室内时,不用看就知道身后那道目光里依然充满不屑和鄙夷,这让她感到委屈、感到难过。
人家是前汉世族、大汉文胆之后,名贯天下的河西大将军窦融传人,堂堂的汉军司马、大汉使节,身份何其高贵啊。可自己不过是一个无根浮萍、一个小部族土村姑、一个亡夫丧子的小寡妇,尽然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充什么“夫人”,真是做白日梦自取其辱!
班超冷着脸瞪着她仓皇而逃的身影,那惊鹿般的眸子里分明已经有了泪光,便知再说她又要哭了。自从处死呈于霸后,她再没有放声大哭过,受到他的责难时只会默默垂泪,或是满眼含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别处,绝不会与他的目光对视,更不会和他顶嘴、辩论。
班超也在试着改变自己、克制自己,不管他喜欢也好,厌恶也好,这个谎在于阗国——不,是在整个西域便得撒下去,他不能失信于阗吏民、西域吏民。他班超可以不要她,可现在这个妇人已经是汉使团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是母仪西域的“汉使夫人”!
敲了警钟还未完,第二天班超又背着纪蒿将陈隐、蒲柳叫到昆仑厅,认认真真地对二人交待道,“需谨慎护卫夫人,但有闪失,汝二人提头来见!”
二人喜滋滋的,以为汉使是爱惜夫人呢。其实,班超此时又想起窦融老大人当年说过的话儿,“得剑即得人”。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老大人说得真神哪,想击败呼衍獗,仅靠在战场拚杀还真远远不够,要在西域站住脚,他需要更多纪蒿这样的有用之材!
吴英、锦娘见汉使夫人擅于经营,干脆将韩苑二十一支大商队全部交由蒲柳打理,自己专心训练昆仑营。于是,纪蒿在来到于阗国仅仅两个月时间,于阗国市尉府便与敦煌郡、鄯善国、昆仑市尉府都开通了商道驿传,复杂的商道经营渐渐成为沙海南道一道亮丽的风景!
每天望着纪蒿带着蒲柳、陈隐、秅娃儿策马远去的矫健身影,班超和淳于蓟二人都十分纳闷,不知道这个身材娇弱的胡女何来这么大的能量!
于阗国百废待兴,在“汉使夫人”大刀阔斧整治商道、农牧事务的同时,淳于蓟训练于阗国国兵进展得也十分顺利!
汉使团的刑卒们拿出当年在太华山练兵时的劲头,田虑等三名军候将鹫雕营、昆仑营带进了鹫巢,整整封闭了一个月。鹫雕营、昆仑营驻扎在于阗河畔的红白二山之间,田虑、华涂、梁宝麟三人分别将鹫雕营、昆仑营各分成前军、中军和后军三个小队,并由汉使团在广袤的大沙漠上对应组织高强度训练。
过去,于阗国兵无战事时全部回家耕种或放牧,只有有边讯时才会穿上甲服、自带战马兵器参战。可鹫雕营与昆仑营不一样,他们是常备兵,积贫积弱的于阗国无力维持两营常备军的供给,仅靠一个韩苑供养不起,于阗王宫又一穷二白,这让班超、淳于蓟一时愁眉不展。
第二十一章 张侯谋反()
堂议时纪蒿主动承担了这一重任,“王宫无钱无粮,便由于阗市尉府为主,汉苑、韩苑次之,三家合力暂且供养,也不致饿着。”
“二千余人马啊,可不是一个汉苑……”淳于蓟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还能有别的法子么?”纪蒿第一次平等地直视着班超、淳于蓟,“近期二十余商队刚刚启程,带走大量本钱,汉苑和市尉府暂且无大钱了,只能向鄯善国、莎车国借……”说着,又掐指腹算一会,“只需熬到明年六月首批商队归来,届时商队收益、商道租赋收成会大增,彼时便不难应付!”
“老天,就几个娘们……”堂议结束,纪蒿带着秅娃儿上大市去了,最大的难题也解了,班超、淳于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蒙榆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此事最受震动的是于阗国王尉迟广德、王妃南耶,得知此事后,广德曾无地自容,“大使、副使,最迟从明年夏栗、夏麦收成起,这两营便该由于阗国供养……”
这是班超进入西城后第一段最仓皇的一段岁月,连手下区区两千人吃饭问题都成了“问题”。假夫人纪蒿用了一个令人辛酸的“熬”字,既形容而又传神。可汉使团孤悬葱岭、昆仑之下,四顾茫茫,不知道这苦熬的日子何时会是个头!
胡焰、蒙榆禀窦融老大人令提前积累的那点滴财富,古董等还不能顶钱花,胡焰、蒙榆二匪多年攒下的金银和铜钱不过数千万,对养活一支军队而言是杯水车薪。而且这还是死钱,花一个少一个,班超宁愿低声下气给郑众、陀广伽、齐黎打白条,也根本不敢动这笔保命钱的一个子儿。
淳于蓟将鹫雕营、昆仑营的训练内容分为搏杀骑射、战场陷阵、攻城守城和谋势夺势用势几部分,这些士卒本来就是于阗国兵中的佼佼者或葱岭东西的强人,一个月的沙漠强化训练,汉使团主要灌输他们战斗精神!
对尉迟千、旋耶扎罗、吴英和锦娘四员主将,淳于蓟带着胡焰、蒙榆等人亲自训练他们领军、用势、谋略、军阵、战法、个人马战步战搏杀能力和作战意志。
为期一个月的残酷训练后,鹫雕营一千五百人最终只留下一千人。其余五百人,成为汉使团的汉苑卫队。训练结束前,国王广德与王妃南耶都亲自来检阅,淳于蓟举行隆重的仪式,颁发给汉使团和鹫雕营、昆仑屯和汉苑卫队成员,每人一块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金雕。
班超则任命尉迟千为鹫雕都尉,吴英为昆仑都尉,旋耶扎罗为鹫雕营副将,锦娘为昆仑屯副将,库左左菩为汉苑卫队军侯。由于汉使团暂且还无力组建护商队,因此维持从精绝城至西夜国之间的于阗段商道平安的使命,便落到库左左菩的汉苑卫队头上。
河西权氏货栈、鄯善国的装备也都来了,鹫雕营、昆仑屯装备完全依照汉使团,人披鱼鳞重铁甲,每人标配为于阗国花马、汉军铜弩、精铁环首刀、丈八长矛各一。凡能进入鹫雕、昆仑二营的,不管你之前是奴隶还是徒附,一律进身为庶民,且不用自带粮饷、草料!
只有敦煌太守王遵与中郎将郑众一毛不拨,班超没有怪他们。河仓城是朝廷战略武备库,是救急用的。没有皇帝的诏书,敦煌郡河仓城里的武备所有人都无权动用。鄯善国王伽广伽这一次是吐了血,几乎将鄯善国弩支城武备库搬空了。
只有马铠甲还未送来,弩支城各铁工坊正在通宵达旦赶工,佗广伽表示最长半个月,定赶在战事之前按令一付不少、尽数送到于阗国。
鹫雕营、昆仑屯的成军,给于阗国大军刮进一股春风!
在西域南道各城邦国历史上,还没有哪一支军队受到过如此严格的训练,更没有哪一支军队武装到这个水平。于是,于阗国练兵热情空前高涨,士卒们都红了眼争欲战场立功,进而能进鹫雕营、昆仑屯使举族洞开进身庶民、士人之路。
汉使团倾巢而出至鹫巢要塞练兵,西城贵族、吏民都以为汉苑仅有汉使夫人坐阵,其实这两个月班超带着班秉、班驺兄弟二人一直未离汉苑一步。呈于霸虽然坐罪死,但冬季大战将至,亲北匈奴的贵族们已经在蠢蠢欲动,班超在静待机会,以便排尽于阗国体内的毒脓!
这一天到了饷食时,班秉、班驺指挥侍婢将晌食抬了进来摆好,四个精致的漆盘内是四样小咸菜,奁内是绵饼,耳杯内是清淡的青菜羹。
这套精致的漆器餐具,是权鱼儿专门从河西让商队捎回来的。两汉时代,世家大族是不能用粗陶煮器、酒具或餐具的,班家从三辅返回雒阳后重新进入世族之林,就是最窘迫的岁月,也得用漆器。班超进入西域,仓皇岁月,正与于阗人共度时艰,但权鱼儿心细体贴,还是专门送来几套漆器。
此时,班超看着案上诱惑人的青菜炒豆腐却未动箸,这可是他最爱吃的四季小菜,而是抬眼看了一眼门口。
班秉见状禀报道,“尕叔,蒲柳禀报张侯私家驼队与一支大宛驼队火拼,死伤不少,婶便去西城大市去了,走前说饷食便与秅娃儿在大市上吃!”
为遮人耳目,寻常进食时他都与纪蒿、秅娃儿一起,虽然两人无话,但也极为温馨,其乐融融。此时象被人窥破了心思,班超脖子有点发热,他一边拿起箸一边不悦地诘问道,“吾说过要等汝婶一起饷食?”
班驺道,“尕叔未说,尕叔未说,吾知道尕叔只是心里想……”班超大怒将手中箸狠狠掷向家奴。班驺躲过,并凌空接住,又一脸坏笑着送了回来。三名侍婢看在眼中,便一齐低头捂嘴偷笑。
最近风声有点紧,不管班超心中对纪蒿有多么不爽,但两人朝夕相处,潜意识中还是隐隐在挂念她的人生安全。
纪蒿从来不愿与班超独处,商道、农牧这一大摊事本就够她操心了,一旦闲下来,她还会约着王妃南耶去探望伤卒或巡视、慰问各部族。赈灾时设的粥棚都撤了,麦、栗都分到了各家各户,有一户人家断炊,酋长便要受到她们惩罚。
班超不怕别的,而是怕她乱窜乱闯再闹出“人市被沽”闹剧!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惦记什么或怕什么往往它就来什么,班超刚要独自晌食,就在此时拘愚众妇中年龄最小的纪夏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话未说出小嘴一咧先哭开了,“大使……不好……了,张侯造反……死了好多好多人……夫人被羁市中……”
“什么?!”班超大惊蹦起,厉声喝问道,“陈隐、蒲柳何在?!”在他严厉目光的逼视下,纪夏这个小胡女战战兢兢地说了由来。
原来,近来皮山州出现一股沙匪,连续几支驼队被抢,驼倌、镖师被杀数十人,皮山州的州兵们屡剿不绝。纪蒿闻报大怒,便令陈隐率一屯于阗士卒前去剿匪,一直追杀至昆仑山峡谷内。
可就在咋日,大宛驼队的镖师打伤了于阗国击胡侯张成菩大人家商队的一个僦人(注:即车夫)。今日上午,张府管家带着数十骑去讨要说法,结果两家发生火拼,张氏家丁吃了亏,双方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