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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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榆又问道,“汝刚才说‘剑书’,危急时刻,是何人报信于汝?”
蒲柳摇了摇头,“吾不知是何人,感觉应该是韩苑出手了。那是一把短剑,插着缣书,上面只几个潦草汉字,‘叛徒泄密,胡虏即至!’吾当时脑袋一片空白,赶紧带着众人想潜出庄苑,可晚了一步,匈奴使团已经将庄苑紧紧围困了起来!”
班超与淳于蓟纳闷,在西域,除了权鱼的人,还有谁在暗中襄助汉使团?也只有吴英、锦娘韩苑的人,可在韩苑时,吴英、锦娘为什么没有说起这事?
回到馆舍,呈于霸正在虞公楼厅堂上傲然坐在案后。从他坐着的姿态便能判断出,此人身长八尺有余,长须飘飞,钩鼻高挺,面色红润。他头戴胡公帽,帽幅上镶着五颜六色的宝石。身穿棕褐色绸缎胡袍,腰束用黄色的金丝镏裹而成的金腰带,足蹬船形丝履,雍营华贵,不怒而威。
班超看一眼这个衣衫华丽、身材魁伟的于阗贵族、前大将军,面无表情地走到案后架前摘下重锏挂好,然后回身至主案后坐下,目光直射向这个曾经纵横在西域大地、所向无敌十数年的男人!
见班超归来,且目露杀气,呈于霸缓缓起身跪下稽首道,“于阗国辅国侯呈于霸,参见汉大使!”呈于霸行叩拜礼,班超却未令其起身。他从案后起身,背着手在席上来回踱步,看着这个鹤发童颜、腰板坚挺、神态雍容的魁梧老者,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又走回案边坐下。
这便是车裂河西军大将韩融的罪魁祸首,班超怒火在胸中燃烧,他真想现在就斩下他的头颅,祭奠韩将军。可他不能,他是汉大使,大战在既,于阗国需要求稳,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淳于蓟也背手而立,嘴中轻声怒道,“呈于霸,汝可知罪?”
呈于霸道,“小侯知大使、副使因何而怒,小侯实不知那小女子系汉使团之人。小侯只因怀疑此女是韩苑或权氏的人,便想令其坦白,以便找到其幕后主使者。请大使、副使恕罪……”
淳于蓟道,“找到之后呢?”
呈于霸虽然跪着,却抬起头傲然道,“大使,于阗国已经为北匈奴所据,国中所得十之七八需上解西域都尉呼衍獗,十年来国力凋萎,已不堪折腾。北匈奴人是恶魔,于阗国打不过北匈奴,虽违心顺从总还能苟延残喘。可韩府的人、权氏的人又欲在于阗土地上与北匈奴开战,于阗国已承受不起啊。故此,小侯断不允人在西城闹事……”
“本使下于阗国后将要与石亀开战,呈侯以为这是这是‘闹事’?”此时班超已经起了杀心,他虽然隐忍着,但不杀只是暂时的,他要先灭灭这个于阗男人的威风!
“不不不——”呈于霸慌忙道,“小侯当时并不知蒲柳乃汉大吏麾下斥侯……”
“呈侯,汝难圆其说。权鱼乃汉巨贾,权氏斥侯属大汉,别人说不知便罢了,呈侯说不知,岂不是笑谈……”班超打断呈于霸,铁青着脸道,“汝虽为于阗谋,然汝身为前大将军、贵族之首,却养痈畜疽,其罪一。于阗国已归顺大汉,汝明知蒲柳乃大汉斥侯,仍残害忠良,其罪二。汝所犯二罪皆是死罪,为汉律所不容。念汝有功于于阗,本使便恕汝死罪。今死罪寄下,鞭挞三十,如若再犯,定斩不赦!”
呈于霸并不服,“禀告大使,北匈奴势大,于阗国有大汉为后盾,小侯高兴不已如何会反汉?倘蒲柳能主动承认为大汉斥侯,小侯又何能允下人囚之……”
呈于霸的辩解太无力了,班超根本不屑理会。淳于蓟亲自执刑,整整三十鞭,他仅用上二分力。即便如此,呈于霸虽行伍出身,毕竟处过古稀,还是皮开肉绽。送回呈侯府后,整整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行走!
几天后,哈里斯带人陪着吴英、锦娘来到馆舍虞公殿,禀报说昆仑山上的苏毗女国似有北犯苗头。淳于蓟令其加强警戒,同时问起蒲柳被捕事。吴英淡淡地道,“那天,哈里斯偶尔得知蒲柳等人事泄,吾便紧急带昆仑屯前往搭救。可惜晚了一步,北匈奴使团已经围剿完权氏斥侯兵。哈里斯仓促间只得冒险飞剑报警,差点脱身不得。”
众将都有些不满,周令忍不住责问道,“韩苑势大,昆仑屯有好汉二三百人,蒲柳被囚,韩苑为何不出手救之?”这话大有问罪之势,胡焰面无表情,肖初月恼怒地瞪着周令。
“非不救,是不能救也。”吴英未回答,锦娘左眉头那个美人痣已经跳跃起来,她脸色绯红,口中斥道,“女公子带吾等赶到西城时,蒲柳已经被俘,斥侯们已经被斩杀殆尽……吾二人本想劫营,可国王已抢先一步救出蒲柳,并将其移至呈府。呈府是魔窟,更是虎狼窝,韩苑斗不过呈府,便只好隐忍着这口气,想等大使来了再作计较!”
锦娘声音甜美,不软不硬的一番话,噎得周令哑口无言。呈于霸是前大将军,也是于阗国最尊崇的贵族,以呈于霸为首的贵族私兵各府加起来有二三千人。危急时刻,吴英与锦娘的处置并没有错。
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八月,天气依然炎热。
到了八月下旬,天上乌云笼罩,狂风呼啸,紧接着在万民祈雨的呼唤声中,疾风暴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天后沟满河平,已经年余未见点滴雨水的于阗绿洲,瞬间变得充满生机!
此时尉迟仁与休莫广鵛挑选出来的二千骑卒,临战训练仍未消结束。但班超不敢再等了。权鱼在温宿国举事,已经为汉使团争取了近一月的宝贵时间。石亀伫兵边境,虎视眈眈,于阗国举国上上下下都看着汉使团,班超不敢冷了于阗人的心!
吴英、锦娘请战,班超令吴英率昆仑屯三百骑移防鹫巢,原驻鹫巢于阗国兵统归吴英节制。并命昆仑屯抓紧沙漠作战训练,同时向北方的龟兹国放出警戒!
雨过天晴后,国王广德、王妃南耶在北城门举行隆重仪式,为汉使团与出征将士壮行。仪式上笼罩着一层悲壮气氛,汉使团率区区二千国兵开始出征迎战石亀万余大军,令于阗人感恩于怀、倾国泪飞。但同时,从国王至国中吏民,又都隐隐有一股胜负难料、大难将临的危机感!
其实,此时手中无兵的班超、淳于蓟,出兵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时贫困的于阗国与西域诸国一样,采取的是府兵制,兵农合一。士卒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和放牧牛羊的牧民,参战时武器和马匹需自备,平时没有训练,战时便直接从军打仗。于阗国在鼎盛的休莫霸时代曾有国兵三万多人,即便现在也有两万五千余人。可这两万五千余兵不过是放下锄头、拿起刀矛的农民、牧民、僦夫(注:车夫、苦力),毫无战斗力。
昆仑屯尚未成军,此时的汉使团可谓捉襟见肘、纳履决踵,手中无一卒可用。况且大旱之年,于阗国栗米欠收,粮秣也无处筹措,这两万五千国兵此时根本无法出征。班超、淳于蓟和汉使团众将都清楚,下于阗后的第一次大战,只能靠汉人的看家本领――上兵伐谋,用谋略与强人石亀一较高下!
第十七章 弱兵造势()
班超率领大军离开北城门踏上征程之时,不远处一支驼队自北向南相向而行,与大军在官道上交臂而过。这支驼队与大军相隔不过丈余远,其中有十余峰骆驼背上还驼着沉重的大背蒌。
或许是大军惊着了他们,或许是怕大军发现什么,在离北城门不过二三里远时,驼队忽然折向西进入那座气势磅礴的呈侯大庄园。班超与汉使团众将此时自然不会关心驼队,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驼上蒌筐内曲身捆绑着的正是迢迢两千余里来投他们的拘愚城众妇。纪蒿正从蒌筐的缝隙中看着汉使团的火红色旗帜,她热血奔涌,拚命用脑袋和膝盖撞击篓子,可绳索捆绑得太紧了,大篓子只是无助地摇晃了几下,根本不能引起人注意。
咫尺之遥,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赤色随着生的希望一起擦身而过,纪蒿悲痛欲绝,一行清泪夺眶而出,绝望中瞬间迷蒙了双目!
……
班超提着心勉强出兵,此时他的对手石亀也正进退两难!
石亀兵临皮山州后,本欲闪击于阗国西城。可大后方温宿国的温宿城突然出现兵变,几大部族的私兵共数千人袭击温宿城,并一度占领了这座山中小城。人在焉耆国的西域都尉呼衍獗不得不派右骨都侯、万骑长黎繁率领五千姑墨国大军前往讨伐,为避免两面开战,呼衍獗又令石亀伫兵西皮水,暂缓闪击西城,防止孤兵冒进。
温宿事变闹了整整二十天才终于被黎繁弹压了下来,数百人人头落地,可也让石亀浪费了整整一个月的宝贵时间!
一个月啊,有时决定战争胜负的往往就是几个时辰。身为焉耆名将,石亀自然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但老巢有变,呼衍獗大军未能如期南下,石亀伫兵在这戈壁荒滩之上,进不敢退不忍,一时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幸好此次出兵皮山州他带着他的“莎车夫人”--美艳的莎车国王妃赤玊一起到前线。
国破家亡,受害最深的总是女人,古今如是。从到莎车国监国开始,石亀便是莎车国的“太上皇”。作为不可一世的占领者、征服者,要体现男人至高无上的权力,最直接的方式便是随意污辱、玩弄、甚至残害这个国家的女人!
石亀住莎车期间,便盯上了莎车国国王齐黎的王妃赤玊。这个莎车国最尊贵的女人,这个出身龟兹、艳冠莎车、能歌善舞的美艳少妇,自然便成了石亀的莎车夫人。
石亀到达皮山州,见于阗国千骑长尉迟千已有准备,且扎坚营挡住去路,便也在西皮水西岸扎下大营,准备随时交战。石亀虽没有把尉迟千这千余骑放在眼里,但他知道此战的真正对手是班超,便不敢轻敌冒进西城,而是选择步步为营。他要先一战而吃掉尉迟千,从而令于阗国人丧胆,然后兵临城下再与班超争于阗!
于阗国是他石亀一直不甘心的地方,此次击破班超后,他首先要做两件事。一件是杀人,他要让西城血流成河。既要剐杀汉使团所有人,尤其是那个汉军战神班超。还要剐杀所有追随汉使团的于阗国人,尤其是以韩苑为首的数千汉人屯民之后。另一件还是女人,他要得到一个特殊的女人,这个女人便是国王广德的王妃南耶。
石亀是名将、杀人魔王,更是色中饿鬼,越是得不到的女人越是令其寝食难安。他玩过天下丽姝无数,可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南耶却烈得很,当年击破西城后,她怀揣利刃、曾一天一夜未食未眠、宁可一死也不让其得手,这让他心痒难奈,成为一生憾事。在当时的西域,人们对性看得比中原还要宽容,如此烈妇极其罕见,也令**石亀虽恨却不忍诛杀。
没有什么能比受到心仪女人的鄙视,更能伤害一颗男人的心。每一次与赤玊裸裎相对,石亀总是闭着眼睛的。他变着花样蹂躏着赤玊千娇百媚的玉体,心里想的却全是风情万种的南耶……每一次事毕,他都会暗暗发下誓言,他将当着南耶的面,亲自剐杀尉迟广德与他们的几个儿女,只至剐杀整个王族,就不信南耶不低下那高傲的、白天鹅一般美丽的脖颈!
……
班超率领汉使团和于阗国的两千骑卒,顶着仲秋的烈日穿越皮山绿洲与茫茫戈壁荒滩,快速进入皮山州前线。阴历八月二十九日傍晚,班超赶到西皮水畔与尉迟千汇合。
皮山州位于昆仑山下的大戈壁上,南临冰雪覆盖、高耸入云的昆仑山脉,北面则是浩瀚的无垠千里大沙漠。每到春夏季节,昆仑山上冰雪融化汇成的水流会奔腾而下,在戈壁滩上形成若干季节性小河,河水浇灌戈壁土壤便形成了一片片绿洲。在这无数溪流性的河流中,有三条固定的河流(注:即今皮山河、桑株河、杜瓦河,均为汉代古河流)由南向北贯穿皮山全境,滋养着皮山绿洲。
其中,皮水(注:即今天的皮山河)是其中最大的一条,它蜿蜒流淌在空旷的大戈壁上最终流向北方漫漫沙漠中,约三百多里后,在那里的大沙漠中间又形成了一个绿洲,而皮山州的首府、也是原皮山国的王治皮山城(注:笔者认为,今亚尕乌依吕克古城遗址,应为汉皮山城遗存),便位于那个沙漠深处的绿洲之上。
西皮水则是皮水(注:即今皮山河)的支流之一,也是一条季节性溪流小河,汉代这条河流叫什么我们无法得知。因它位于皮水以西且又源于皮山境内的昆仑山,因而我们加一“西”字,以与皮水相区别。
尉迟千已经在商道以北的戈壁上为汉使团扎好了大营,而他麾下的皮山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