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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定远侯班超-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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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班氏祖上即为史官。家翁当年,呕心沥血,续编前汉史。父殇望都,兄长居忧安陵,继承阿翁之志,勤苦修前汉史,已历五年。现书已完成近半,然被京兆尹查抄,抄家时且损毁不少。小民恳请陛下,命京兆府尹将已查抄之书呈阅陛下,即可证明清白。到那时,如有半点虚妄之言,小民班超情愿受罚领死,绝无二话!”

    汉明帝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班超说完上面的话,见朝堂上毫无反应,君臣一点动静没有,干脆一吐为快,便将父兄两代人几十年修史的艰辛,宣扬“汉德”的志向,班家在安陵邑的艰难生活,一一诉说了一遍。

    皇帝与满朝文武,都静听班超辩白。

    汉明帝从始自终没有打断班超,他知道修史可是个苦差事,学问活儿,一般儒人都干不了,况乎庶民乎。班家世为史官,自愿修史,与庶民私修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只是他更没想到,史家班彪后人,家道虽然败落,却依然继承班彪衣钵,竟然熬得住寂寞,耐得住苦寒,自愿秘修国史。

    他已经隐隐有感觉,朝廷是错怪了班氏后人。而三辅则有人是故意欲加害班家?

    班彪是开国功臣,且官至徐县令。平夕为人谦恭,宽仁宏厚,官声甚好。且博学有才,名冠前朝。班氏前汉时即为显赫望族,现败落至此,令人感叹。因此,待班超说完,满朝文武,交头接耳,称叹不已,更多的人则点头称是。

    汉明帝见班超一席言语,不仅自己令自己震惊,而且显然已经打动了却非殿中百官,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他对这个喋喋不休的世子好感倍增。嘴里说道,“好了,好了,班超,不用再说了。卿的话朕已经听明白了,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当朝大臣们羡班彪之名,与班氏后人更无过节。班彪曾为河西军智囊,画册事汉,赫赫有名。入朝后,在徐县、望都官声俱佳。在司徒府为掾吏,温厚敦仁,才高谦逊。因此廷议之时,三公九卿之下,尚书台和各府衙大臣,竟然无一人有点滴异议,这让汉明帝大为震惊!

    今天这是怎么了?朝内山头林立,即位以来,凡遇廷议,朝内大臣必各抒已见,总是要争得面红耳赤、你来我往、差点动拳头才算完。可今天,却出奇地一致。竟然无一人对班超所言,提出异议,这到底是怎么了?

    右扶风有人上奏,告班固私修国史,当时吾下诏羁班固时,汝众人为何不阻止?此时却都做了好人,难道这恶人非得朕一人来当不成?!

    看着帘外朝堂上站立的朝廷众官们,汉明帝心里不禁有点恼了!

    正在此时,东平王刘苍出班奏道,“皇上,前时右扶风奏章一面之词,臣等不知内幕,故而不敢妄断。今听班超所言,似句句是实。然臣以为,是否私修国史,布衣班超一已之言不足为信。班固私修国史是实,但班家以史传家,确不能与庶民私修国史相提并论!”

    卫尉赵憙出班抱拳道,“陛下,臣以为应检视班固所修之史,再作定论!”

    东平王刘苍是汉明帝同产胞弟,手足情深。已定于年内正式就国,徙居无盐。而卫尉赵憙原为太尉,光武帝驾崩后,主持丧事并扶助汉明帝即位,被封为节乡侯,后于永平三年因事免太尉,并代窦融为卫尉。

    两位重臣所言,让汉明帝心里的恼怒消除一些,他俯首致意。

第九章 罚充兰台() 
或许是感觉到了皇帝的不悦,或许是觉得之前未尽到臣子的责任,两位扛鼎之臣奏完,朝臣们纷纷出班发表意见,但形势明显在向班氏有利的方向发展。

    众人都说得差不多了,德高望重的大鸿胪包咸,也颤颤巍巍地出班奏道,“陛下,骠骑将军所言极是,卫尉大人也言之有理。私修国史固然不美,然班氏私修不能与庶人同。今天下承平,百废俱兴,老臣以为,班氏不仅不应受罚,还应诏班固充兰台,为国修史,使班氏之学为朝廷所用也!”

    汉明帝起身,恭敬地颔首道,“大师坐言可也,大师之言,余深以为然!”

    权倌扶包咸返身坐于案后,汉明帝这才重新坐回御床之上。

    包咸是帝师,建武中期即进宫授太子刘庄以《论语》,后任谏议大夫、侍中、右中郎将、大鸿胪。每次进见,明帝都赐坐几、手杖,允进宫不趋(注:趋即进宫门小墙后小步快走),司仪唱礼时仅称职务,而不称他的姓名。皇帝遇到经学上的疑难问题,总是派小黄门到他家中去请教。包咸病重时,皇帝必亲自来府上探视,荣宠至极。

    老师都说话了,汉明帝虽然心里对众臣骑墙的作派十分恼怒,但也是爱才心切,因此便又问兰台主官御史中丞薛池道,“薛卿以为如何?”

    兰台既是档案典籍库,置兰台令史二人,掌奏及印工文书,史官也在此修史。兰台同时还是汉帝国的御史台,设治书侍御史二人,侍御史十五人,前者掌选明法律,后者掌接受公卿奏事、察举非法、弹劾违失官员等。

    东汉时代,州府郡县可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按级或越级直接将奏章上达尚书台。公卿郡吏这类级别较高的官员,一般其奏章的受理,全部归于专门由身居兰台的侍御史负责。侍御史接受公卿州郡奏章后,会迅速报御史中丞。御史中丞则决定哪些报尚书台受理,重要的奏章,御史中丞会直接亲呈皇帝。

    因此,兰台作为御史台,是东汉朝廷仅次于台阁(注:即尚书台)的重要部门。而御史中丞,则是仅次于尚书令的重要官员,其地位比百官闻之胆寒的司隶校尉部还要尊崇。

    御史中丞薛池是御史台首官,位高权重,朝会时与尚书令孙堪、司隶校尉鲍昱三人,单独侧向并坐,位在三公之下,九卿之上。

    薛池原为兰台侍御史,是当朝大儒,也是著名的能臣。前御史中丞赵礼几个月前病故,赵大人临终前向汉明帝举荐了侍御史薛池。当时,朝内各大山头盯住这个位置的人很多,薛池是资历最浅的一个,但是,汉明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破格拜薛池为御史台首辅。

    汉明帝是大儒,他之所以如此器重赵礼,缘起于一个典故。

    赵礼与其兄长长乐卫尉赵孝兄弟二人,都是恭敬谦虚、举止有礼、行为淳厚的仁者、大儒,也是汉明帝最信得过的亲近大臣。其父赵普,为王莽新朝时的田禾将军。更始之乱时,天下大乱,饿殍遍野,人相残食,易子而食,是普遍现象。

    一次,赵礼为一群饿贼所掳。就在贼人点起柴火将釜中水烧沸,并将赵礼洗净欲投入釜中烹煮之时,赵孝救弟心切,主动将自己双手缚住,来到贼人处道,“赵礼长久挨饿,人很瘦弱,不如赵孝肥胖,肉多好吃。诸君既欲烹食,不如烹赵孝!”

    这些饿贼也是一帮穷人,感其仁义,便把他俩全放了,还对他们说道,“汝二人可暂且归去,并带栗米来。如敢食言,定不轻饶。”

    可当时天下无粮,两人回去后,却找不到粮食。于是,赵孝便又回去向贼说明,并情愿被众贼烹食。据说,众贼人大感惊异,于是竟然将兄弟二人一齐放了。

    光武中兴后,赵氏兄弟二人都成为朝臣。汉明帝对赵氏兄弟格外恩宠,每想起“兄弟易食”典故都感动得泪落。他诏命赵礼每十日必须到卫尉府来一次,由太官奉送酒食,命他们兄弟二人相对饮酒进餐,享尽和平欢乐,数年来从未间断。而赵氏兄弟感皇帝知遇之恩,也都成为当时的能臣。

    赵礼去世后,汉明帝神伤不已,命赵孝从官属送丧,回家治丧埋葬赵礼。

    薛池接任御史中丞后,接受外官奏事、弹劾有过官员,无不兢兢业业,深受汉明帝器重与倚重。此时闻汉明帝诘问,薛池略一沉吟,便出班奏道:

    “陛下,班固前在太学时,即学问过人,精通五经,为众博士赞。故徐令班彪生前,确实一直在修史,且多次至兰台查阅典藏。班氏前人,前汉时深受皇恩,向为国家修史。臣以为,包大人所奏有理,班固乃三辅文章领袖,当纳入兰台,罚其继续为国家修史!”

    大儒、能臣薛池身为御史台首辅,却并没有说班固有罪还是无罪,他直接赞赏了帝师包咸之奏,并继续进言启用班固。但用的方式却是“罚”,谁让你本来就是私候呢。当然,既然“罚”进兰台给朝廷修史,私修之名自然也就不必再追究。更进一步,既然是私修,那么皇上当初羁押班固,也合情合理。

    厉害吧?这就是御史台首辅的厉害之处。既帮皇上解了是不是私修、有罪罚还是不罚的难题,又为国谋得英才,一举两得。

    只不过话锋一转,薛池又奏道,“右扶风举孝廉失公允,按律当问其徇私枉法之罪!司隶校尉府督察治下官员不力,当追究其渎职之罪!”

    御史台首辅六亲不认,但当堂弹劾朝廷重臣,这种事很少发生。

    薛大人声音刚落,便如炸雷,让满朝文武大臣倍感骇然。鲍昱大人自拜司隶校尉起,成效卓著,京畿和三辅官风为之一变。但百密一疏,还是让右扶风给拖下了水,众官闻御史台辅之言,无不为其惋惜。所有人心里也都战战兢兢,生怕这一幕下回便落在自己身上。

    汉明帝闻御史阁官之奏,频频点头。

    司隶校尉鲍昱从坐位上起身,走到堂中面向皇帝跪下奏道,“陛下,兰台中丞大人所言甚是。在三辅发生这等事,臣身为司隶校尉,罪不容赦,深感愧对朝廷、愧对陛下。臣有一请,请陛下允臣戴罪查办此案,还班固公道之后,再治臣死罪!”

    汉明帝再一次点点头,说道,“鲍卿且起身归坐,此事缓议!”

第十章 又爱又恨() 
鲍昱闻言,缓缓起身归座。

    汉明帝此刻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可就在此时,司徒长史吴良晃晃悠悠地走到堂中,躬身奏道,“皇上,下官以为,御史大人所议、所劾,理当如此,下官无异议……”

    汉明帝一听到这公鸭嗓般的苍老声音,心里便颤悠了一下。他又向下看了一下,见是司徒长史吴良,便赶紧脱口道,“卿言朕听明白了,既无异议,吴卿可不必再奏!”

    原来,汉明帝见是吴良出班奏事,心里便开始直打鼓,又闻他无异议,便赶紧打断他的话,想堵住这位言官的嘴。他太怕这位正直的谏官“然而”后面又会出什么妖蛾子,打乱自己的腹谋!

    说起来,这个吴良可不是一般人,在东汉初年的能臣中,他是一个异类!

    早年还在临淄当郡吏时,有一年过年时,他跟随掾史到太守家贺年,门下掾王望举杯祝贺,肉麻地称颂太守的功德。这马屁拍得太过,众人虽觉过分但都附和着,保持着一团和气。唯有这个吴良从未席腾地站起,走上前对太守道,“王望是奸佞小人,尽说些谄媚奉承的假话,太守大人不应接受他敬的酒。”

    过年时的欢乐气氛,让吴良破坏殆尽,太守很扫兴地扔下手中爵。

    可等宴会散了以后,这位太守却破格提升吴良为功曹。可此时又出情况了,这个吴良觉得自己仅凭一句话便受到提拔,很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所以便一直拒不接受太守的委任。弄得太守甚觉无趣,同僚们也再不敢惹他。

    汉明帝即位后,骠骑将军东平王刘苍征召吴良任西曹,并专门向汉明帝上疏举荐。汉明帝很高兴,把奏疏拿给公卿看后说道,“朕曾见过吴良,须发洁白,衣冠楚楚。举贤辅国是宰相之责,萧何荐韩信,设高台拜将。东平王举吴良,余现即聘吴良为议郎。”

    但汉明帝很快就领教吴良了,从此对他是又恨又离不开他。

    一次,明帝在京郊出游,信阳侯阴就的轺车冲撞了圣驾卫队,车府令徐匡扣押了阴就的车,并把驭车人送入雒阳诏狱。阴就身为国舅,觉得丢了面子,便将状告到外甥汉明帝处。不明真相的汉明帝见舅舅受了委屈,便下诏斥责了徐匡。

    徐匡闻诏畏惧,便主动把自己囚禁起来。

    当时,朝廷众臣都知道除匡冤枉,但皇帝在气头上,连三公都无人敢出面说情。倒是这个吴良却在朝会时犯颜直谏道,“信阳侯阴就倚仗皇亲身份,冲撞圣驾,失臣子礼节,为大不敬!徐匡按律执法反而被囚,吾担心圣上之教化因此而败也!”

    汉明帝当着满朝百官的面,被他一席话噎得无言以对。他赶紧派杨仁悄悄调查真相,很快便知道果真委屈了徐匡,于是便专门下诏赦免了徐匡。

    为教训一下吴良,汉明帝还是把他贬为即丘长(注:即丘小县县长)。几个月后,又升任司徒长史。可这个吴良对皇帝的警告并不当回事儿,每到重大廷议时,他总是引经据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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