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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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哉?只是如若打开,是否会震倒那些石柱?这可是地下数丈深啊……”
蒙榆道,“大使勿忧,只要不碰石柱不会倒!”说着,便对周令点了下头,周令转动骷髅干尸后的石柱,隐隐的“轰隆隆”一阵轻响声过去,室内陡然尘埃纷飞,阴风阵阵,令人毛骨悚然。西面墙壁上,两块大石赫然向内徐徐打开,洞开了一扇阴禁禁的大石门。门内漆黑一团,分明是一个隐秘的大洞穴。
众人等了一会,胡焰举着火把带头走了进去,只见这是一个长长的墓道。墓道地面上两侧,躺着数不清的男女干尸。尸体四周,都摆放着一些铜器与陶器,一眼便能看出,这些都是被斩杀后摆放在这里的殉葬者。
走过长长的墓道,里面是一个更大的密室。密室分前后两间,前间秘室四周站立着几十具骷髅或干尸,身上着粗羊毛条格纹的裙装,边缘甚至绣着花纹,外着已经干硬的兽皮甲服,手骨中握着兵器,有铜戈、铜刀、铜矛、铜剑或精美的弯弓等。
班超细细分辨,终于发现这些干尸脖颈上都有伤口,他们显然也是殉人。他们都是武士,也是自愿被杀死后被固定成现在这副模样,且永远在这里陪伴、护卫着主人。
而后间密室内,地面中间摆着一口巨大的石棺,四面都雕有威猛的老虎石雕,姿态生动,呼之欲出。棺顶交叉放置着两条粗大、长长的大蛇干尸,大石棺前面蹲坐着四只形态栩栩如生的白色的雪狼干尸,经们分明是主人生前的宠物。而棺两侧,则摆放着左二右三共五具小石棺。
小石棺后面的墙壁边,摆放着五具简陋、但却完好的器物,细看竟然有点眼熟。郭恂小声道,“此乃坎侯(注:即箜篌)祖先也……”两具小坎侯,分别为十三弦、九弦。一具卧坎侯、一具竖坎侯,均为二十二弦。最精美的是一具二十五弦的坎侯,首为鸟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
石棺前的地面上密密匝匝,摆满了黑乎乎的铜器、陶器、竹蒌、木匣。竹蒌、木匣已经变形,上面落满尘埃,只能依稀辨别出当初的模样和奢侈风采。铜器、陶器很粗糙、简陋,上面覆满灰尘。炊器、食器、酒器、水器、兵器、工具等应有尽有。仔细分辨,能看出有点类似是鼎、豆、钟、铜刀、短剑、铜矛等的粗陋模样,与西域人用的器具功能相同,只是形态更粗糙久远了些。
肖初月轻轻拂开一只已成粉末的木匣,里面露出贝壳、珠玉、金饰的黄灿灿身影,他目瞪口呆,嘴里喃喃自语,“发了……发了……”周令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不耻地“啧”了一声。
打开石棺,里面又现出石椁。揭开椁盖,慢慢掀开麻被,只见下面躺着一个高大的塞人女性干尸,她仰面而卧,一头棕红色头发,披散在耳畔,面容精致,皮肤紧绷,且微微带着笑意,仿佛刚刚睡着,十分安详。她深目高鼻,身着红色精美的毛线织呢衣衫。手中则握着一把铜斧,却只剩下斧头,如此干燥密封的环境中,柄竟然已成粉末。
棺内干尸四周,则遍布贝壳、珠玉或其它玉饰。再打开分布四周的五具小石棺,只见里面都躺着一位年轻女性的干尸。除了一个其中装着已变成黑色的栗蒌,她们每人身边都有一把短铜剑。仔细寻找一遍,墓葬中再难找到能证明墓主身份的器物。
而四周的墙壁上,则打磨出一幅幅壁画。山峦、白云、蓝天、河流、毡房、牛羊、炊烟,仿佛是一个如画的世界。狩猎、渔猎、耕种、收获、战争、宴饮、歌舞、祭祀,一个朝气蓬勃的强盛部族,其生活景象无不栩栩如生。而且,与上面古堡的壁画风格、时代完全不一样,这里壁画分明都是主人生前气象万千的生活场景。
室内安静下来,从天而降的财富,远古时代的强盛部族场景,都让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这座乱石山上共有三座大小差不多的石堡,也就是共有三座王陵被他们发现,这非同小可啊。郭恂心惊肉跳的看一眼班超和众将,见众将都看着班超,便用征询的语调干哑着嗓子道,“班司马,汝意当……如何处之?”
班超想也未想便道,“别部随都尉远征白山南呼衍部,二损其一,近千卒永远留在冰天雪地的白山和疏榆谷,岂为财耶?吾随大使出使鄯善国,打通西域南线,沟通东西商道,亦非为财也。一切由大使定夺,别部不取分文!”
郭恂或许未想到班超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的脸颊上肌肉阵阵颤动,沉吟了一会,先向棺中人抱拳躬身施礼,然后才紧咬牙关说道,“班司马所言有理,如果吾所言不虚,如此墓葬规制,此或无数年前某女国首领、甚而为传说中之西王母陵。盖上棺盖,封闭古墓,便让先人们安息吧!”
“末将遵令!”
众人盖上石棺盖,关上古墓大门,便战战兢兢地退出密室,回到地面,再盖上盖板。两个公主、班秉、班驺、四个小胡女都一直围在洞口边,见众人从里面爬上来,金栗急问道,“快说说,里面都有什么?”
甘英笑道,“没意思,原是座地下粮仓,栗、麦已经腐烂。老鼠遍地,蜘蛛、小虫儿到处乱爬,令人恶心……”金栗一听说老鼠、小虫儿便汗毛倒竖,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了。
天明起来,空气寒冷而清新,原来凌晨前下了一场小雪,广袤的大沙漠变成一片童话般的白雪世界,铺了淡淡一层白雪。班超从厚厚的毡毯下抬起脑袋,只见刑卒和商队的驼倌们已经在收拾驼、马,刘奕仁突然又惊叫起来,“呀!司马,快来看?”
班超与众人都涌了过来仔细一看,咋晚分明是一块显眼的大条石,天明起来地面已经变成了完整的石板,那个陵墓的入口竟然永远地消失了,这令众人一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儿来,难道所有人夜里都做了同一个梦?班超、淳于蓟不约而同地看一眼胡焰、蒙榆四匪,见众匪都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儿,便暂且放过了他们。
两人一起走上堡顶,望着西边逶迤苍茫的群山万峦,不禁会心而笑,身在山国(注:王治为墨山城,或为今辛格尔古城遗址)的焉渑果然没有动作,汉使团赌胜了,已经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一劫。
班超原本已经铁了心准备在这里依托石堡坚守三至五天,只要焉渑夫人人马围攻石堡,汉军越骑营的巡哨斥侯便会在第一时间通报伊吾大营,越骑营三天内必赶到乱石山。班超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焉渑夫人带着她的人马追到楼兰城再去较量,那样将给出使行程带来无穷变数!
望着另两座白色的石堡和中间围栏内正在忙碌的驼倌们,淳于蓟小声道,“司马……此三陵吾等能发现,又如何能瞒得了北匈奴人、过往商队与盗墓贼?吾意可通知权鱼,以弥补鱼邸资军之费……”
第三十二章 楼兰绿洲()
见班超怀抱重锏、面色凝重地遥望着南方茫茫的沙海,显然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淳于蓟便收起了话头。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枯燥乏味,跟在身后的那支大驼队或许发现汉使团缺水,也是河西栗弋商贾李同主动送来二十羊皮囊淡水示好,然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汉使团后面行军。
前方沙漠慢慢变得略显潮湿起来,偶尔会看见稀稀落落、一丛丛孤立的锁锁木(注:汉代的锁锁木即今天的沙漠植物梭梭),骆驼们经过时会不由自主地咀嚼它们的细枝。在这些锁锁丛间,偶尔会有一小块沙变得潮湿一些,每逢此时,士卒们都会手扶湿地,感慨万千,有的甚至会流出泪水。
湿迹、植物、动物,是生命的象征,是走出沙漠的希望。未经历过沙漠行军的人,永远也理解不了沙漠孤旅对绿色的渴望和珍惜!
慢慢的植物越来越多,前方的地平线上已出现一簇簇金色和绿色相间的锁锁木,且越走慢慢便变成一大块绿洲,茂密的锁锁、红柳、芦苇、胡扬扑面而来,让从无垠、广袤的沙海上走出的众人百感交集,似乎重生了一般。
“驼日的沙漠……”不知谁骂了一声,队伍又静静地开始行军。
顺着树林中的沙道,越过大团的胡杨林、红柳丛,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漫天泽国,原来已到盐泽(注:即今罗布泊,汉时又称蒲昌海)。驼队顺着蒲昌海西侧黑色的砾石沙道,慢慢进入生机盎然的北河(注:即今塔里木河,下游为孔雀河)三角洲。黄沙弥漫的大漠气息已一扫而空,一丝好奇和兴奋的情绪开始在驼队弥漫着。
对于来自中原的刑卒们而言,这里是傅介子、赵破奴等书写过千古传奇的地方,这谜一样的沙漠绿洲小城令他们充满向往!
北河源自葱岭(注:今帕米尔高原)和昆仑山下的葱岭河(注:即今叶尔羌河),沿天山和库鲁克塔格山脉的南侧,延绵二千多公里,是整个西域的一条生命之河。蒲昌海是北河和南河(注:即今车尔臣河)的尾闾,葱岭、天山冰雪融化形成的涓流注入北河,南山(注:即今祁连山脉西段和阿尔金山)冰雪融化形成的涓流则注入南河。北河与南河到下游在蒲昌海西侧段便分出若干岔流,形成了面积广阔的三角洲。
在北河分出的若干条岔流中,又有两条较大的岔河交叉形成了一个奇妙、丰饶的小三角洲,而楼兰城便坐落在这个小三角洲中。此刻坐在战马上的班超与刑卒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是第一次来到楼兰绿洲,他瞬间决定,下鄯善国后定要迅速安排在这里屯田,为蒲类国搭建一座避难所!
驼队顺着商道扭头向西,顺北河西行数十里再扭头北上。河道边放眼所及,长满茂密的胡杨和红柳,芦苇、白草等各种草本植物。一片片农田内,青色的麦苗、栗苗在茁壮成长,成群的牛羊在草地上悠闲地啃食青草,一座座倚树而建的破烂民居坐落在胡杨林和榆树林中。
在北河以北,使团驼队穿过一座已经废弃的古城,从汉朝通向西域的古驼道穿古城而过。岁月沧桑,古城只剩下断垣残壁,北门外二三里处即是鄯善国的一个驿站,门楣上依稀可见用汉字隶书手写的“埒娄驿”三个大字。埒娄城曾是前汉孝武大帝时的楼兰都尉府所在地,当年汉军在此开渠屯田近万亩,屯田卒近两千人。可惜此时已砾石遍地,仅埒娄驿幸存。
北河两岸的民居一般均依托一棵棵巨大的胡杨而建,胡杨为房屋支架,以藤柳、红柳编织墙壁,以茅草、芦苇苫顶。这里的居民以黄肤汉人、羌人(注:实为古娄人)居多,蜷须深目高鼻的塞人较少。商道边田野中正在给春栗压苗的几名农夫抬起头瞅一眼,便又低首忙碌,表情漠然、司空见惯。拖着长长黄鼻涕的男童女童们跟随围观,两条黄色、三条黑色的土狗则夹着尾巴,远远地避开驼队。
穿越金色的胡杨林,驼队从巨大的木头浮桥上渡过北河,进入北河小三角洲。河边是一排木板搭建的伸到水中的小栈桥,士卒们牵着战马来到河边,破开薄冰,畅饮冰凉、甘咧、清甜的河水,再兴奋地捧水洗净粗糙的脸庞后,便让战马饮水。而役马和骆驼驼着重载,却安分守已地停在商道边,队形丝毫不乱。
金栗和四个小胡姬也冲到河边的栈桥上,甘英、刘奕仁早在冰面上砸开冰窟让她们戏水,咯咯咯的笑声感染着每一个人。只有伊兰与两个侍女裹紧身上的毡毯,瘐俏柔弱的身影孤寂落寞,百无聊赖地呆在驼马身旁。
班超陪着郭恂也走到河边,郭恂蹲着洗脸时,他抱锏伫立河边一块凸起的土堆上,心思重重地望着远处上游河面芦苇丛间一群正在嬉戏的白色水鸟出神,小姑与寡妇痛饮了一顿后温顺地蹲在他的脚边。顺着北河上行数百里便能到秦海(注:即今博斯腾湖)边的尉黎国,向北穿越尉黎国便是焉耆国。而北匈奴南呼衍部的西域都尉府正设在焉耆国王治南河城,从南河城出发的北匈奴使团此时或许也快到了楼兰城。
郭恂仔细地洗完脸,见只有赤萧独自走到河边饮水,他想叫班超一起来洗去疲惫,可回过头便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阴历闰三月十七日,此时的班超正站在北河岸边伫目远眺,凝视着西方,天上是大团大团奔逐的白云,他怀抱重锏犹如一尊雕塑,融进了大地、蓝天和原野。刹那间,郭恂产生了错觉,他知道此番出使可是汉帝国的国家行动,是注定要写入正史的,而这尊塑像仿佛现在便已经融进了沧桑的简册中。
两千年后,北河早已经改称为孔雀河,正是因为班超当年曾经在此饮过马而被后人称为饮马河。遗憾的是,北河与南河在楼兰段已经干涸,鸟语花香、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