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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定远侯班超-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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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的海四周土地也没有沙化、碱化,整个疏榆谷气候湿润,环绕蒲类海周边,小溪纵横,雪水丰沛,水草肥美,毡房点点,围栏片片,牛羊成群,是天然的牧场。海的东边,沼泽成片,植被茂密。在海的北边,约有十几个小部族生活在山脚下。其中,在离海子不远处有一个草匣叫凹岭,哈尔罕小部族便生活在这里。

    源自北山的一条小溪穿村而过,此时水面已经结冰。几十个高高的草垛,十几顶白色的毡房,一座座低矮的马架子,一片片大围栏,围栏内牛马羊众多,四条高大的蒙古猎犬,威风凛凛地蹲坐在围栏边,戴着翻毛狼皮帽、腰挂弯刀的男人们在围栏内拾掇畜牲,穿着灰色长袍、身材高挑的女人们在毡房内外忙碌着,正在嬉戏的儿童们则拖着长长的鼻涕远远观望着这队越来越近的人马。

    这是个富裕的小部落,显然比周边其它各村落、部族生存得都要好许多。

    已经进入春末,中原大地早已经露出斑斓驳杂的色彩,寒冷的季节早已像羽毛一样脱光褪尽荡然无存,可这里的雪原与疏榆谷各地一样,仍然是一片白皑皑的冰雪世界。在围成一圈的毡房、马架子、草垛、围栏的环绕中,村落中间那座高大、宽阔的大毡房,便是老酋长哈尔罕的酋长帐了。这个安详的小村落,宁静得如诗如画,已完全融入雪原上清冷的沉静之中。

    国王霜刺、王妃黑稗带着众人进入小部落,离中央大帐好远,四条霸气的猎犬便面目狰狞地露出獗牙,嗓子眼中传出呜呜低吼声,气势汹汹地挡住了去路,也将众人因蒲类海畔景致带来的清爽心情迅速荡涤得一干二净。“哟——喝喝——”随着几声娇喝,一位从毡户走出的戴着毡帽、身穿绿色长袍的女牧民喝住猎犬,两个娇嫩的红袍小女也走出毡房外,三人远远地跪迎国王和王妃。

    “乌日塔叩见大王和王妃,阿寨、额莫病重,不能相迎,请大王恕罪……”

    胡犬们带着敌意,夹着尾巴怏怏走到一边,警惕地看着来人。霜刺、王妃下马还礼,王妃上前扶起妇人和两个小女,“乌日塔免礼,请起来说话!”

    霜刺、马神仙、周令等人看着这个女人和两个美少女,竟然都有点走神。这是在冰雪严寒的疏榆谷上很难见到的漂亮女人,乌日塔头戴白色的羊毛毡帽,足蹬高腰皮靴,耳朵上挂着一对用兽骨制成的黑色耳坠,个头足比王妃高出半个头,剪裁得体的长袍勾勒出了优美的线条。白晰精致的脸庞,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高耸的胸部、纤细的腰肢和圆润的臀部,令众人顿时有一股耳目一新的惊艳感觉。

    尤其是周令和前军的十余刑卒,瞬间都有时空错乱的感觉,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美丽的女人。在伊吾庐城时,当他们第一眼看到麦香时,便是这种感觉。

    而两个小女则粉雕玉琢,尤其是两人那一脸忧伤哀戚的愁容,令人怜爱顿生。王妃黑稗早将她们搂在怀中,安慰、疼爱不够,并用不满的目光看了一眼霜刺与周令。感觉自己有点走神,霜刺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后朗声道,“闻酋长身染风寒,本王与王妃带汉军医工马神仙来探视,并送来五十头牛羊,盼老酋长早除病魔,在吾国中乐享生年!”

    汉军已经战败匈奴人,蒲类国已经重新复国,霜刺和王妃黑稗也抖着威风,一一巡视了这个小部落。哈尔罕的三子、两仆,也放下手里的活计从一座座围栏内走了过来,一起跪迎国王与王妃。部族各落(注:匈奴人称户为落)内的妇女与十几名大大小小的孩童也战战兢兢地围拢过来,远远地跪迎。

    哈尔罕的三子两仆都已成家,每落内有一至二个男孩或女孩,但连二仆在内,各毡房内没有一位老人。制奶茶、乳酪,喂食牛羊,纺羊毛线织衣,是北匈奴各部族女人每日必须劳作的内容。可在这个干干净净的小部族,每一个毡帐或马架子内,根本看不到女人手举纺锤纺羊毛、驼毛的劳碌身影,更看不到散落一地的缕缕毛絮。

    异常的部族结构,衣食无忧的部族生活,再一次验证了窦固都尉的判断。这所谓的“儿子”或“仆人”,不过是呼衍历麾下的死士。而这五位年轻女人干净利落的衣着与恭敬有礼的神态则表明,她们不过是哈尔罕夫妇与乌日塔的侍女。

    酋长毡房内有病人,霜刺被酋长三子请入一座高大的马架子屋内用马奶茶,士卒们在外警戒,黑稗、周令、马神仙随着乌日塔进入酋长毡房。或许是由于哈尔罕久病的缘故,毡房内弥漫着呛人的难闻气息,哈尔罕仰面畏缩在毡被下,双目紧闭,一脸垂死的神色,喉咙深处涌出丝丝嗷嗷呜呜狗一样的呜咽声。一个脸色腊黄、满脸布满深深沟壑的老妪虽也一付病态,却正坐守候在哈尔罕榻前。

    “额莫,王妃前来探视……”乌日塔伏在老妪耳边,大声禀报道。

    毡房内炭火正旺,跪坐在毯上的老妪扭过头,费力地张开一双混浊的眼睛看一眼王妃,额头和眼角纵横交错的沟壑也跟着一阵颤动。她挣扎着起身行礼,并面无表情、气喘吁吁地说道,“老身恭迎王妃……贱民牛驼畜命,有……烦王妃……关爱,老身实不敢当啊……啊……啷啷……咳咳……”话未说完,便咳得喘不气来,终于咳出一口浓痰,吐进乌日塔赶紧端过来的痰盂内。

    黑稗无丝毫厌恶的神态,她已经注意到老妪转身时脖子上露出的那一串用兽骨制成的黑色串珠,这珍贵的串珠可不是寻常妇人能戴的。黑稗抓着老人瘦如枯柴的手道,“老额莫切勿客套,吾身为蒲类国王妃,早应该来探视……快请汉军医工马神仙为酋长大人诊视吧!”黑稗声音柔和,故意说得很慢,尤其强调了“汉军”二字。

    乌日塔与两个小女赶紧向马神仙跪着叩头,“烦劳神仙,求将军救命!”

    马神仙坦然承受着乌日塔和她的两个小女行礼,旁若无人地坐在毡毯上,拿出脏兮兮的腕枕垫上,捏着哈尔罕那干瘪、枯枝一般的左手腕闭目把开脉。毡房内静悄悄,没人敢发出声响,与老妪一样,哈尔罕脖子上也露出一串黑色的串珠。马神仙一会将哈尔罕左手放进毡毯中,又移到另一边捏着右手把脉。把脉后,又撬开乌青色的阔嘴看了舌苔,嗅嗅气味,再问饮食与排泄。

    看完哈尔罕,又给老妪把脉诊视。然后,从裹着油亮亮的黄牛皮的药匣中取出一个牛皮夹,打开从中一一抽出十数根银针、铜针、铜钩,先在酋长额头、颅顶扎入四根长长的银针,转过身来,又用铜钩扎入老妪指腹,放出一滩滩黑血。放血后过了一会,老妪便感觉轻松多了,她睁开昏花的老眼,频频对马神仙致谢。

第八章 大祸骤临() 
约半个时辰后,马神仙终于从酋长颅顶一一收了针。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酋长昏睡中似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闭的双目微微动了一下,但旋即又似乎睡着了,而且很平静。“哦呀,额塞醒了一下!”乌日塔惊喜地叫了一声,转过头用溢着泪花的秀目欣喜、崇拜、期待地看着马神仙。

    可马神仙却对美女的崇拜视若无睹,他还是那惯常的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神态,黯然地收起腕枕,收拾起那只外表磨搓得紫红油亮的蒙着黄牛皮的药匣,准备告辞。周令一步不离马神仙,为其担任翻译,两人一起进入马架子房内,乌日塔紧张地跟了进来,焦急地跪在一边,不敢张嘴多话。

    霜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马神仙,见他面色沉重半晌不语,便催问道,“酋长染何病,神仙快讲!”

    马神仙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一下脑袋,看了一眼乌日塔和酋长的“儿子”们,嘴里的话吐到唇边又咽了回去。酋长长子脱脱鲁“扑嗵”跪下双手扶地并以头叩手,嘴里急道,“将军真神医也,求将军救救吾阿赛,小人愿全家为奴,报答将军……”

    霜刺、黑稗不动声色,脱脱鲁此举,马神仙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在霜刺、王妃眼里,是彻底露了馅。数十年来,蒲类人与南呼衍部生活在一起,对南呼衍部的习俗了如指掌。南呼衍部自据有白山南北与西域后,虽然已经变成半耕半牧,但崇尚杀戮、血腥,“轻老贵壮,崇尚勇敢。行血盟,喜战死,耻病终”,仍是北方游牧部族的传统习俗。

    千百年在险恶的生存环境中生活繁衍形成的生存文化,永远不会改变。强壮勇敢的战士,永远是部族的核心和希望。食物短缺时,有限的食物要先由强壮的男子食。战死的男子永远是整个部族的荣耀,巫师会为其歌颂,而病死在毡房中则是最为人不耻的。在没有战争的岁月中,匈奴男子晚景最是凄零、悲惨,他们宁可提着弓箭走进丛林,在与凶残的野兽搏斗中死去,也不愿躺在毡毯上在族人的同情甚至白眼中等死!

    哈尔罕虽贵为酋长,但身为匈奴男丁,老死在病毡之上,在部族人眼中毕竟是不光彩的事。况且,哈尔罕年老体衰之后,本应将酋长之位传给长子。在这个小小的部族中,也应该是最强悍的脱脱鲁为尊。在哈尔罕即将病亡的时候,其子女更不应该竭力去挽救一个垂死之人,因为病弱的人只会成为部族的累赘,从而给部族带来灾难!

    此时的霜刺与王妃对哈尔罕的身份已经不再怀疑,他定然是南呼衍部大人,地位尊崇的大都尉呼衍历之父!

    霜刺命脱脱鲁起身,马神仙白晰的胖脸上神态黯然,用无奈的口吻道,“禀报国王、王妃,老夫人仅染风寒,吾可医之。可酋长……颅中有郁血,血块压着经络,会恶心呕吐,双目失明,时常昏迷,只至……”说着,他又扭头看着乌日塔与脱脱鲁道,“如不尽早开颅放血,老酋长怕熬不过这个春天……”

    “开颅?!”

    乌日塔秀目圆睁,而脱脱鲁则震惊地看着马神仙。周令将马神仙的话一句一句译成胡语,毡房内突然寂静、沉闷无声。雪季虽然已告结束,蒲类海上空的阴霾本已被春风廓清,可此刻似乎又在帐内弥漫开来。人一开颅,还能活么?这个汉人的话不能信,这分明是要借治病之机杀人哪。乌日塔悲痛欲绝地摇了摇头,继而又呜呜地啜泣起来,而脱脱鲁与另四个男人则都虎着脸走出屋外。

    霜刺与王妃见哈尔罕的子女们不相信马神仙的话儿,便无奈地对马神仙道,“神仙已经尽力,且先医治酋长妇罢!”

    马神仙打开药匣,先铺开几张裁好的白麻布,然后从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小葫芦中似乎是很随意地拿出几个,摇一下便倒出花花绿绿的药粉,兑成药分别包在麻布中一一递给乌日塔道,“老夫人染风寒过甚,且急火上攻,体内寒热交错,需要静心调理,勿再受寒。此药每日兑水饮之,或数日能愈!”

    又兑好几包药递给乌日塔,“老酋长沉疴日重,非药可医。此药能减轻痛苦,少受折磨,却不能治本。勿要搞混,收好……”乌日塔千恩万谢地拿着药走出马架子,一会又走了进来,手里捧出两枚月氏大银币致谢,马神仙默默地收下。

    诊治完毕,快到了饷食之时,族中女人们准备上炖全羊招待国王、王妃和马神仙,可王帐内有一对垂死老人,那呛人的怪味儿也让众人没法吃得下饭。于是,国王与王妃、马神仙便告别乌日塔母女,临别时马神仙又叮嘱乌日塔,“酋长会越来越重,吾隔日会再来为老夫人与酋长施针,然终非长久之计,汝需早做决断……”

    班超接到禀报,当天饷食后便迅速密报了窦固。窦固如获至宝,在大帐内转了几圈,便一锤定音,“别部当保护好呼氏家人,准备迁徙至河西妥当处隐秘安置!”

    班超想想刘莱、孙喆等将校司马时时盯着自己,便心虚地道,“大人……末将担心,如此措置,他日班师后回到朝廷,怕会成为言官参奏吾等之口实……”

    窦固一双鹰目直视着班超,“为灭匈奴,老大人当年纵养窦氏血性,几至家破人亡。虽有不当之处,可拳拳之心天可昭之。但为大汉,即便受人误解甚至丢了性命,老夫亦当一往而无前!想想看,连呼衍历都想令妻女做汉人,北匈奴灭亡之日还会远么?老大人当年说过,汉匈不两立。汉不灭匈,则匈奴必灭大汉,此乃汉人宿命哪!”

    窦融老大人当年的论断,班超一时不敢相忘。此时,窦固已经义无反顾,他还能怕什么呢,也只能将心里的担忧暂时放到一边。

    接下来几日,别部每隔一两天便会派出金栗、伊兰两位公主陪着马神仙来看视,由甘英与刘奕仁带兵随同护卫。马神仙一直对两位老人施行针灸,并辅以汤药。经过精心医治,酋长夫人果然慢慢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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