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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定远侯班超-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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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刀站起。他的身上、脸上已经被积雪覆盖,双目怒视着北方,此刻已经与他身下的雪原紧紧地冻在一起。

    郑蓬身后,是两名汉军刑卒的尸体,都身中数支利箭,仍呈现战斗姿态。他们分明是结成紧密的战阵,被他们追击的匈奴人连人带马,大部分被他们斩杀。但是,匈奴人太多了,他们身中数箭,自己也因血流干了,最后心有不甘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是何等惨烈的战斗,这是何等决绝的牺牲!

    要知道,仅仅三个月前,郑蓬还是身背四条人命、十恶不赦的会稽郡待死刑徒。刚到凉州大营时,郑蓬谁也不服,曾当着淳于蓟的面,趁女卒蠕蠕不注意,故意地抚摸她性感撩人的臀部。于是,他受到淳于蓟的惩罚。两人大战了整整八十合,虽落败,但淳于蓟爱才,破例留了这个会稽郡山大王一命。

    “天是折吾一员悍将也,嗷——嗷——”

    别部秘袭伊吾庐时,屯长朱嫖殉国,班超因郑蓬功大,破例升其为食俸二百石的屯长。这是一个有勇有谋、可以独挡一面的战将,班超曾对其付注厚望。他将郑蓬的脑袋紧紧抱在怀中,仰首向天,伤心欲绝,愤懑嘶吼,其声决绝。叙述至此,笔者亦情难自抑,泪飞如雨,有诗为证:

    会稽山上匪,蒲类海边魂。枭骑一战死,驽马徘徊鸣!

    暴风雪停了,但气温仍暴寒,班超强忍着不敢流泪,否则会因泪水瞬间冻住上下眼皮。这无泪的悲鸣,这男人那低沉的哭声,令人闻之心碎。淳于蓟和刑卒们也一一动手,收敛了烈士的遗体,并交给来收敛汉军遗体的牧民们,运回蒲类城安葬!

    这里曾到处是战场,大战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景象。走到沼泽冰面上,刑卒曾葵与五名刑卒均保持着攻击姿态,他们都是屯长郑蓬的部下。此时他们面向北方,身体仍呈战斗状,却也早已与冰雪冻在一起。而他们的四周,东倒西歪地躺着整整十一具匈奴士卒尸首。

    曾葵腹部插着一柄长矛,而他的环首刀下,却是一名被斩成两段的匈奴百骑长。他们都是血流干而亡,死不瞑目!

    班超仰首长啸,泪水差一点便夺眶而出。他强忍住泪水,与众将一一收敛壮士的遗体,交与蒲类国牧民们用牛车拉回疏榆谷。

    从谷口、沼泽雪原至蒲类城,沿途这惨烈的一幕一幕不时出现,大战的血腥强烈地震撼了众将的心。到蒲类城时,天已四更将尽。雪原上,数千蒲类国民和匈奴牧民,俱举着火把、灯笼,仍在收敛汉军遗体,抢救侥幸幸存了下来的汉军伤兵。

    已经被收敛回来的殉国将士遗体,身上覆盖着毡毯。王子吐璺亲自带领国兵,在城北白山脚下扎下一个灵营,并将烈士们的遗体整齐地排放在大帐内。有的躺着,有的仍呈战斗姿势蹲着、跪着,阴风阵阵,凄惨决绝!

    见班超带着被胡血染红甲服的别部返回,接近蒲类城时,蒲类国民和匈奴牧民近万人,一齐举着火把,跪倒于地,迎接这血腥大战之后的天威神师!

    班超命众人起身,波绍这时带着他的六百余弩兵,向班超报到。班超在马上抱拳道,“超独木难支、危如累卵之时,不是将军适时赶到,别部危矣,超亦危矣!今将军救命之恩,别部将士当永世不忘!”

    波绍心里很受用,感觉已经不欠他班超什么了,但却情不自禁、鬼使神差地下马伏于雪上,叩首长拜行稽首大礼道,“司马切勿有此言,末将之命乃司马所救,末将全家赖司马得以保全,别部十二卒为救吾而殉国,令波绍终生难忘。将军为吾汉军战神,今末将得与司马同侪杀敌,实三生有幸矣!”

    班超自然知道波绍说的并非真心话,他下马将其扶起,两人感慨一番,才率领一身鲜血的将士们返回蒲类城。

    由于一路上不断收拢部队,到城西大营时各曲一点验,最终别部得生还者一千六百二十七人。其中有四百一十二人重伤,多数因战伤落马后又被严重冻伤,奄奄一息,绝难存活下来。而弩兵营仅存还六百四十一人,其中重伤一百二十七人,余皆在匈奴骑兵劲袭中阵亡,有的人已经被铁骑踩踏成肉泥。

    蒲类国为夺回自己的家园,也付出了重大牺牲。王子吐璺手下的蒲类国兵和牧民,亡一百二十七人,重伤十一人!

    ……

    阴历三月初,也就是别部收服蒲类海后第三日饷午后,窦固才率领大军翻越白山,通过口门子峡谷,匆匆赶到蒲类城与别部汇合。

    被堵在山巅整整二天二夜,当时暴风雪正急,山巅暴寒,在这令人恐怖的二天二夜里,汉军被冻亡一千三百余人,数千人被冻伤。等终于翻越白山走出北山口,惨绝人寰的疏榆谷大战早已经结束!

    从口门子峡谷至蒲类城的路上,窦固和耿忠不时并马伫立在战场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战场废墟。天阴沉着,寒风劲吹,地上雪花飞杨,从口门子峡谷至蒲类城,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敌军尸体,无数寒鸦在抢食着人、马尸首,血腥大战的痕迹,一眼望不到头,直至地平线。

    “惊天血战,惨绝人寰。壮哉,别部雄师!”

    老将耿忠征战一生,如此力量悬殊却惊天大胜的战例,他也从没有经历过。遥望冰天雪地的疏榆谷雪原,窦固和众将心里的震撼,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众将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的。即便刘莱和孙喆等将校,功高气傲,心里难免还是酸酸的,但还是震惊莫名,难以相信。有诗为证:

    孟孙征北陷白山,白登困龙何凄惶。

    别师血战蒲类海,天下从此知班郎!

    别部派出一支精干小队,前出数十里来迎接窦固大军。接近城西大营时,淳于蓟带领别部各位军候、波绍、霜刺国王、胡焰和别部、弩兵营全军将士,一起骑战马列队,以最高的军礼隆重迎接窦固大军!

    “班司马何在?!”窦固和耿忠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竟然未见到班超,心里都格顿了一下。咋日在北山口上,迎候大军的别部斥侯和蒲类国兵已经禀报班超、淳于蓟与众将无恙。大营内别部中军大帐上空,一面大旗上一个斗大的“班”字,分明正在猎猎飘扬。

    刘莱哼了一声,冷峻地道,“侍功傲上,终难成大器!”众将校、司马原本已经没人再想与这个小书佣过不去,这个曾经低贱的三辅农夫、兰台书佣已经用自己的战绩,震慑了众人。但是,班超不来迎接都尉,还是让刘莱等将感到恼怒。

    渠耆见已惹起众怒,急忙喝问道,“快说啊,班司马到底怎么了?!”

    淳于蓟禀报道,“禀报都尉,司马咋日晚为救士卒,以嘴吮毒,现仍在昏睡之中。不过,要不了一个时辰,司马就会醒来!”

    “啊,以嘴拭毒?!”窦固、耿忠和众将闻言,大惊失色,唏嘘出声。

    “啪!啪!”淳于蓟却被渠耆劈头盖脸抽了二马鞭子,“汝等身为裨将,竟然让主将以身拭毒,要尔等何用,啊?!”骂毕,跟在淳于蓟身旁的胡焰、蒙榆也各被抽了一鞭。举鞭欲再打,被耿忠喝住。

    淳于蓟面色冷峻,根本不理会渠耆的施暴与众将校的不满,他在马上抱拳向窦固、耿忠行马上军礼,然后庄重禀报道:

    “禀报大汉奉车都尉窦将军、骑都尉耿将军,班司马将别部袭占伊吾庐,仅伤亡数十人,亡九人。激战疏榆谷,几乎全军带伤,亡五百八十人,重伤四百零五人,且多数生命垂危。弩兵营伤亡五百余人,亡三百五十九人。蒲类国兵亡二十七人,重伤十一人。单于已丧胆远遁燕然山,别部与弩兵营仍能再战,请将军检阅!”

    窦固用痛惜的声音道,“太华山三百五十老卒,犹剩几何?”

    淳于蓟依然面无表情,冷声道,“回禀都尉,太华山三百五十老卒,二十三卒返归侍中庐权鱼麾下。其余众卒,大战后剩一百零一卒。精锐犹在,别部魂魄犹在,仍堪大战!”

第三十五章 得陇望蜀() 
窦固、耿忠、众将校受到的震撼难以形容。班超从太华山带出的三百二十名精卒,是别部的筋骨,是汉军的火种,一战而十去六七。可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在短短几个月内,将这千七百无法无天的刑卒凝聚成了令敌胆寒的血腥骑队!

    淳于蓟禀报完毕,便再行军礼,然后策马返回队列,从掌旗兵手里接过班超的战旗,战骑位于班超的赤萧后,队列之首。而班超的赤萧马,虽然鞍上无人,却依然昂首挺胸,站在第一名。而马上鞍前却分明蹲坐着一只体形硕大、威猛无比、精神抖擞的黑色大胡犬,且神态**,接受检阅!

    淳于蓟伫马在赤萧之后,左手高高地举着班超的战旗。他的鞍前,同样蹲坐着一条黑色的大胡犬,十分抢眼、拉风。窦固和耿忠策马从队列前驰过,在众将的惊叹声中,别部隆隆的战鼓声响起,千二百刑卒与六百弩兵一齐执矛大呼道,“愿随都尉,北击单于!”“汉军天威,所向无敌!”

    别部除淳于蓟、胡焰、蒙榆、肖初月、周令、班秉、班驺外,从三军军侯至普通刑卒,几乎人人带伤。有人吊着胳膊,有人头上缠着毡巾,上面还渗着鲜血。绝大多数人甲服下的襦衣上分明裹着染血的白麻布,那是劲弩射出的利箭被鱼鳞甲阻挡后,仍带着强大的冲击和杀伤力伤及皮肤留下的战伤。

    虽然战伤累累,可全军却精神抖擞,其势如虹,勇不可挡!

    众将校看得分明,假如此时班超醒来,他带着这一群伤痕累累的猛虎,一样会义无反顾地与呼衍王千军万马拚命。而即便班超仍在昏睡,只要“班”字大旗飘扬在军中、在刑卒们心头,这支军队的魂魄便在,一样一往无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兵者,势也!”看着眼前这支铁血雄师,不禁想起栽培班超数十年的窦融老大人与河西军战神左车将军,老将军窦固不禁感慨万分。

    检阅毕,窦固便带着一众将校,一齐急匆匆赶到班超的大帐内探望。淳于蓟命军候们将队伍带回大营,便与胡焰、军候们赶紧陪同都尉探访班超,同时向窦固禀报了班超以嘴拭毒经过。

    原来,咋日晚上,中军军侯华涂带众刑卒巡视到蒲类海尖山下时,与四名骑马的牧民相遇。见是巡夜汉军,牧民便匆匆忙忙急驰而去。见形迹太过可疑,华涂便带着刑卒们急追。四人隐入西山口前,以弩箭攻击汉军,刑卒于僮胳膊中箭。

    班超接报后,感觉不同寻常,便迅速派人搜索了西山峡谷,却一无所获。当时于僮胳膊已经开始变色,人已经迷离,见是箭毒发作,华涂手持短刀,正要斩下于僮伤臂。但班超制止了华涂,他用短刀将伤口切开,用嘴从伤口内吸出一口口黑血,一直到吮出红色的鲜血为止。

    于僮也是追杀到三塘驿的三十六将之一,班超救了他一命,也保住了他的胳膊。但班超自己却因大战时唇上被弩箭擦伤,而染了毒,便与于僮一起昏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整整一天一夜仍未醒来。这一幕,当时别部全军士卒俱感动得泪落,发誓终身相随班司马!

    此时班超仰面安卧榻上,头敷毛巾,呼吸平稳,脸色红润,嘴唇稍肿,脸上甚至还漾起顽皮的微笑,这让窦固与耿忠两人气不打一处来。两人都已经看出,班超染毒不多,毒已发掉,此时完全是山一般的疲惫令他大睡不醒。整整两天一夜,战不旋踵,又一直居于雁形矟矢阵矛尖位置,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分明是累垮了!

    探视完班超,窦固这才进入蒲类城王宫,在呼衍王虎皮王坐上安坐下来。

    一路劳顿的大军也进入大营,医工和蒲类国牧民则在各帐内点起炭火盆,待数千冻伤病卒体温正常后,便用兽油膏、草药水熬成糊状涂抹患处,并用麻巾沾上药水烤热后不停按摩患处。虽然全力施救,但最终仍有数百名深度冻伤者终身致残,有的被冻掉了鼻子、耳朵,有的肢体坏死不得不切除,其状凄惨。

    窦固进入王宫大殿之上,按惯例应该马上升堂接见蒲类国王霜刺,这可是重大的国事。众将校均按次序站列帐下,窦固和耿忠却静坐着闭目静思开了。

    王宫是建在矮地基上的木质宫殿建筑,大殿上下两层,是蒲类城内最高建筑。王宫不远处,城东侧另有一座高层建筑,便是同样木材筑成的寺院。王宫后仅有大殿后两个院子,里面有正房、厢房若干,极其简陋(注:两汉时代蒲类城位于今兰州湾子,具体地址不详,待考古发现证实)。

    当城内更卒敲了二更时,班超身穿甲服,手持呼衍王黑色大纛,带着三位军候和淳于蓟、胡焰、蒙榆、肖初月、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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