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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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呆的这个地方,是汉军斥侯曾经的避难所,也是他们的坟墓。有斥侯或因伤病在这里殉国,于是同伴们便将他们埋在了这里。小队已经穷途末路,却突然出现了汉军斥侯曾经的避难所。或许是勇士的英灵,在保佑着众人。想到这里,周福等人甚至都要流泪。
班超想得更多,为了救波绍,他走出了最险的一步,置整个驼队于险境、绝境。如果二月初十之前因此而不能如期与大军汇合,那么,他将成为历史的罪人,窦融老大人与两代皇帝、无数重臣殚精竭虑数十年,却付之东流。但是,他反复在心中挣扎着,得知波绍未资敌,他便只有这一个选择,他坚信自己做的没有错!
眴第和呴黎壶善于秘战,这一路上,班超和周福不断用树枝扫平小队的足迹。但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谁都知道,眴第和呴黎壶手下有一支残忍的死士,专门用于对付汉军斥侯,他们绝对不会放过陷入绝境的汉军小队。
雪山上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白天是一个晴天,洞外橙红色和玫瑰色的霞光交相辉映,雪屋内篝火熊熊。这是季节性雪山,离雪线仍老远,一认歇息,众人已经慢慢缓过劲来。
蒙榆卧在一段雪壁顶上在放暗哨,寡妇在放明哨。这里位置较高,除了东面高耸入云的雪峰与南面低矮的山巅,北面与东面尽收眼底。放眼视线之内,许久未出现北匈奴人的身影,这让蒙榆颇为不安。
呼衍部是北匈奴最悍勇部族,如何会放已经被他们逼入绝境的汉人斥侯小队生路?
鲜红的太阳从东边的雪山上慢慢地露出来一个弧形边儿,随后露出半边笑脸,照得一座座洁白的雪峰闪着银饰和铜饰的光亮。居高临下,蒙榆能清楚地看到从山北顺着口门子大峡谷,又上来一批北匈奴人。但是,他们只是在搜索口门子大峡谷上游两边的森林,却并未发现有人追踪到雪山上来。
胡焰将奶壶放在篝火边烤热,又开始喂食波绍。这一路之上,他把壶放在贴身处,不时喂食波绍。壶空了,愁容漫上他的脸庞。但就在此时,阳光照耀形成的亮光照进洞来,竟然使波绍一下子从恶梦中醒来。他卧在一张厚厚的熊皮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皮胡服。他抬起头,眼睛一睁,先见到一群叫花子一般的“北匈奴人”,虽然一怔,但很快便认出了疲惫的班超。
他瞬间便明白了,是班超与这群“北匈奴人”救了他。但或许以为汉军北征已经失败,或许神智还未完全清醒,他又带着痛苦不解地道,“谢班司马救命之恩,汝怎么会出现在雪山之上?难道……窦都尉大军已经败了么?”说完,便又昏昏欲睡,目光迷离,似乎将要迷糊过去。
“放肆!”
正在闭目恢复体力的班超从昏睡状态中惊醒,闻言怒喝一声,阻止了波绍的胡言乱语。他睁开眼,看着这个迷迷糊糊、刚从死亡线上侥幸逃生的男子,又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在内心深处,班超讨厌波绍。从三年之前雒阳北大营那一场大比武后,班超加入北军时起,窦固远征军中一大批将领都排斥他班超。尤其是以刘莱、孙喆为核心的一批将领,身经百战,是靠军功进身。他们不相信他班超,甚至瞧不上他班超。逮住机会便会出他的难堪,甚至集体参他!
而这个波绍自侍军功等身,自然也是时时处处与他班超作对。班超虽然内心讨厌波绍,但波绍长期带领汉军斥侯们在敌后刺探军情,九死一生,又让他对波绍隐隐生出崇敬之情。故而,眼睛刚闭上,班超又睁开眼道,“既然醒来,或已能食!”
周福闻言,便嚼一口羊肉喂进波绍嘴中。没想到,这混蛋竟然闭着眼,便慢慢咀嚼起来。周福大喜,又喂进几小快羊肉,再扶着脑袋灌了点融化的雪水。吃完,还象婴儿般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众人大喜,都围了过来。过了一会儿,或许是波绍肚子里有食了,这个铁打一般的斥侯,竟然睁开眼,似乎皱眉思索一会,竟然目光一亮,慢慢地清醒过来。“汝伤何处?”班超检查一下,均是皮肉伤,便友好地问道。
第十二章 不死斥侯()
波绍挣扎着自己慢慢坐了起来,鼻子抽了抽,嗅了嗅,面向班超与众卒颔道致谢。他目光躲闪,低首道,“谢司马与众将千里相救……斥侯不畏刑,匈奴人知吾身份,故仅受鞭刑,便……饿吾……吾缓过气来便能走……”
斥候兵身体强健,受过饥饿训练,波绍已几天滴水未进,换做普通人或早已垮了。或许眴第、呴黎壶二将知道用刑也弄不出东西来,于是便施起饿刑,意图摧毁其意志。波绍是渴昏、饿昏的,极度饥饿一度让他的神经开始错乱。毕竟经历过严酷的训练,即便饥饿让他神思恍惚,但潜意识中凭意志仍守口如瓶。
等波绍脸上慢慢有了血色,班超才将众人面临的严峻形势告诉他。当得知为救他,已经有十一名弟兄和两条军犬丧命,波绍面带愧色,眼含热泪,咬牙道,“如此大恩,令波绍终生难报……请司马速送吾迎大军,都尉定杀尽匈奴人,为众弟兄报仇!”
波绍到底身体太虚,情绪这一激动,便又昏睡了过去。班超知他需要静养才能恢复生机,便带着小姑来到洞外蒙榆的哨位旁。此时,正晌午之前,日头最厉害的时候,照得人睁不开眼。雪峰间云雾缭绕,犹如仙境。
“司马,虽未见追兵,吾感觉不大对劲……”蒙榆伏在雪壁后,眼睛盯着山下轻声道。
这里居高临下,视线极好。黑色的丛林如士兵整齐地列着队,停留在远方低处。透过坡下稀稀拉拉松柏林的顶部,可以清晰地看清山头下东边峰岭间动静。视线之内,未见到追踪人的身影。
班超也觉意外,太安静了,让人心里发虚。眴第和呴黎壶擅长追踪,岂会仅探索丛林?他心里的那股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便又叮嘱道,“眴第和呴黎壶定然会派出悍卒、死士追踪,需万分谨慎!”
“蒙榆明白!”
返回洞穴,波绍又已经醒来,只是身体仍很虚弱,已经吃完东西正在休息。猎人的雪洞弄很巧妙,既遮风又隐蔽,众人都挤在一起取暖。班超看看衣衫褴褛、血渍斑驳的众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如不休整,起码波绍便活不下来。他咬咬牙做出决定,决定再在这里缓一会儿。
由于营救波绍惊动了敌人,班超现在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几日前,权黍一、蒙榆、周福都详细禀报过南山口大营情况。虽然处境艰难,但班超还是决心亲自侦测一番。一想起权黍一,班超便想起了跟随他一起来西域的众刑卒们,想起了跟随波绍在敌后作战的斥侯们,想起了胭脂与小奴二犬。
权黍一是权鱼族人,疏勒国陷于匈奴和龟兹后,权黍一跟随权鱼转移到汉朝雒阳城,共谋复国。永平五年太史桥大案后,权黍一与一批西域骨干被权鱼派往西域各国,权黍一便成为权氏在位于鄯善国楼兰城的货栈首领,也是知名的西域大商贾。现在,这个西域塞人已经永远葬身在白山之巅。
经历过茂陵那场惨烈洗礼,今天的班超已经看惯了死亡和血腥。他望着层峦起伏的雪山,盼望着即将到来的大战早日到来,用匈奴人的血,来祭奠烈士的英灵!
白山山巅地域广大,南北延绵百十里宽,东西无穷无尽。这里还未到雪线以上,再往东上了雪线,便攀上天山高峰处,便终年积雪皑皑,遍布千年冰川。虽然在雪线以下,但冬天积雪封山,遍布季节性冰川大坂,不便于大军展开,而仅凭几十人要想找到他们,又绝非易事。
天黑以后,肖初月带着小姑出去一会儿,便又弄来一只肥壮的岩羊,众人吃完后,班超决定夜行,向雪山高峰靠拢,转移宿营地。波绍肚子里有食了,便不让众人背他。他常在白山行走,知道在这大雪山上,要背负一个人长途行军是不可能的。在班秉、班驺的搀扶下,他挣扎着自己柱棍慢慢行走。
可走了没两步,便一头摔倒。班秉只好将其背起,众人在夜色中顶着寒风,顺着山巅一条裂谷,向西逶迤而去。
夜晚的白山山巅山势陡峭,气势恢宏,雪岭逶迤绵长。小队走了整整一夜,到天明前来到一处冰雪峰下涧内。这里地势稍低,只见雄峰重叠,气势磅礴。而远处的山下,便林木葱茏,松柏茂密,黑黝黝一片。班超下令在此宿营,班秉与周福等人,便用雪球在山涧内快速建了一个冰屋。
虽然是寒冷的冰谷,但天无绝人之路。有小姑和寡妇相助,在这雪山之巅,夜晚打猎却变得相对容易。蒙榆和肖初月出去转了一圈,归来时便打回了二只岩羊和一只四五个月大的小豹子。众人点起篝火,开始夜食。
这让周福十分不解,“雪峰山巅上如何会有这么多羊?吾老家尽是山,绵延近百里,五峰巍峨,山势险峻,峭壁无双,春夏时别有一番松风泉韵之感。吾曾至山中狩猎,未见高山上有羊尔……”
几天的艰难行程,已经让周福从失去弟兄的悲痛中逐渐缓了过来。高俞闻言却不屑地道,“汝一大东家的嫩公子,不是羊,又焉知羊之苦?其实不得已也……”
高俞的话让班超既感觉惊讶,也哑然失笑。这个山大王虽然粗俗,原来心里也还有点存货,竟然能说出如此高雅的话儿!
见周福尴尬,胡焰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在这座雪山之上,这样的羊成千上万,有的大如小牛,有的状如绵羊。但攀登、奔跑能力极强,论爬山,连雪豹都撵不上它。再高的峭壁,它也能行走自如。饿了就到树林内啃枝叶,渴了就啃雪。吃饱了就爬到陡壁顶上歇息,雪豹、雪狼都奈何不了它。”
说完,看着坐在篝火边神情晦暗的波绍,感觉他似乎有话要说,便友好地问道,“将军因何被羁?何故叹息?”
波绍原想催促班超带他赶紧下山,可看一眼面色铁青的班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却说道,“吾该死……吾带二十一人进入西域,全军覆没。如不是司马所救,吾或已为熊食……”
第十三章 对决死士()
波绍其貌不扬,与所有的敌后斥侯一样,属于扔在人堆中毫不起眼的那类人。此刻虽然脸上、尤其是嘴唇皲瘃片片,手足也尽坼裂,但皮肉伤对他不算什么,腹中有食,马上又目光炯炯。
他没有回答胡焰的话,却急对班超道,“眴第和呴黎壶虽然贵为大都尉,却极善孤军作战。这两人狠着呢,吾想冒险侦测过山涧道,为别部探路,不想竟然为其所陷……”
胡焰想起被斩首的牧民一家,心疼地感叹道,“怪不得汝在蒲类海出现……那户牧民家死得可真惨哪……”
“…都是吾之罪孽……眴第和呴黎壶追得甚急,吾万般无奈才隐进牧民家。那是一户好人家,一对匈奴老人慈详和善,几个小孩好奇而可爱…”波绍咬牙说完,又看着班超,忽然反射性地向洞外看了两眼,带着紧张的神情仓促说道,“司马,吾不该多言……只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吾已同命运,刺奸官有话请直言!”班超道。
“此地不可久留……吾与眴第和呴黎壶周旋一年多,此二人手下有百名死士,均手段高强之辈。死士擅雪山绝域作战,会两人为伍,耐心追踪,不急不燥,但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现在吾便有股不好感觉,眴第和呴黎壶手下人,或已经接近吾营地……”
“谢刺奸官……果然是此道行家!”
班超对眴第和呴黎壶未派人追踪一直感觉心里不安,此时闻言便如火烫一般从羊皮上蹦了起来,“吾还纳闷呢,探索完峡谷两边的森林,为何不派人进雪山上搜索?迅速转移营地,宿营后设双暗哨,相隔二百步,互相策应!”
一刻也不敢耽搁,小队迅速转移营地。他们顶着风雪严寒翻过雪峰,艰难决绝,互相搀扶,费力地一步步挪动,向雪峰西边冰雪覆盖的大峡谷内转移。
而在他们身后二三里处,四五个卧在冰雪中的“雪人”悄悄跟在后面,迎着挟着冰雪的狂风,凭雪中足印也跟着慢慢爬上雪峰!
这里位于雪线以下,山坡上的季节性冰雪并不牢固。一人在狂风中不小心摔倒滑下山去,随即而来的雪崩快速将其掩埋……
终于翻越陡峭的雪山,山巅之上极度的寒冷令所有人都快被冻僵。后半夜时分,班超带着小队一步步挪下山来。这是一条背风的峡谷,位于两个雪峰凹陷处,谷底积雪深达数丈。两侧崖壁上稀疏的林木成了雪树,却傲然挺立。
班超看一眼即将瘫倒、崩溃的众人,再走下去或将被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