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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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铭来当月老,可不仅仅是为曹家。
班固作为长子,接待了李司马。他是一个书呆子,此时心里一直纳闷着呢。自家破落至此,靠地里刨食,在安陵也只能算是饿不着肚子的小地主。堂堂的越骑司马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亲来造访班府?
双方至堂上分宾主坐定,互拜见礼毕,开始寒喧。李铭是武将,虽然穿着便装,依然不怒自威。到底是行伍之人,他先奉承一顿班氏先祖盖世文采、传世文章,忽然话锋一转,直奔主题,“令叔左车将军名冠天下,一向可好?”
班固一愣,左车叔现在仅是一个兵曹,何故要称将军?心里想着,嘴里赶紧附和道,“好好,咋日陪吾母自都城归来,今日晨刚离家返回雒阳。大人找师父有事么?”
李铭扭捏了一番,说道,“本官有点说不出嘴,实在是有一事相求,不知班公子能否成全于吾?”
“司马请讲!”
“吾有一妹,年过二十,妹婿新丧守寡,没有子嗣。现吾妹孤身一人,孑然凄寂。阿翁早亡,作为兄长,吾不能不为其着想。吾闻汝叔左车勇冠三军,人品方正,便有高攀之意,不知班公子能否代为撮合撮合。”
第二十五章 满覆虚欹()
班固闻言,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而且内心窃喜。
左车一身伤病,孤身一人,晚景甚是凄凉。如果能有一个妙龄少妇朝夕相伴,岂不是美事一桩?于是,班固委婉地说道,“司马客气了,成人之美的事儿,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不过自河西事变后,左车叔已心灰意冷,再无心内娶,已孤身多年。吾为晚辈,吾说不合适,不过……”
“不过怎样?”李铭紧张地看着班固问道。
“左车叔虽然勇武,却极忠诚守孝。若吾阿母出言,他是一定要听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司马闻言高兴起来,躬身抱拳道,“此事烦请公子费心,在老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纳采之礼,下次一并补上!”
班超还礼,“司马不必客气,请静候佳音!”
两人客套了一番,李司马这才又拿出随身带来的木匣,双手递与班固,“这是公子的好友曹世叔所著《五陵赋》,文采甚好,人品超群。世叔坦言,此书是献给汝家惠班女公子的,敬请女公子赏脸雅正也!”
班固心里哑然,世叔好滑稽。自己看上我家小妹,直接派人来送纳采求亲便是了,何故需请出不相干的什么司马来。不过这司马倒也可笑,到底是来给汝阿妹儿求婚,还是来给世叔送纳采?如此假人之情为私用,实在不地道。
“世叔好文采,《五陵赋》真乃杰作也!”班固出于礼貌,打开精美的木匣,从中取出一卷木简,先简单浏览一下,便随口敷衍道。
班固文名在外,他说好,李铭自然高兴,就仿佛班固夸其妹长得美丽一般。司马告辞后,班固兴冲冲地进入内院,将李司马所言报于阿母樊儇。樊儇和夜玉、雁旋正在织布,小妹班昭在一旁捧着竹简摇头摆尾读书。樊儇闻言,却停下纺车,眉头紧皱,半晌不语。
“唉,左师傅早已灰心,欲娶还会等到今日?之前,窦夫人曾经给他说过两家闺女,小玉也为其说过一家女儿,都家道殷实,人品端正,可他想都未想便回绝了。彼已无心再娶,吾也不便强人所难哪。”
阿母都拒绝了,又见众人都摇头,班固仍不死心地道,“阿母,左车师傅孤身一人,总不是事儿。能有一年少之人相伴,吾也好放心哪!”
夫人雁旋停下织机,直言相告道,“阿母不愿出言,其实还有一个顾虑。汝足不出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李家小女可不是个普通人物,平素不守妇道,其夫乃屈辱抑郁而亡。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弄得三辅无人不知。这样的人,能尽心陪伴季父?”
“啊?此事当真?”
“当然当真,不信汝问师母,当初吾和师母听冯家嫂子亲口所言。再说,季父身体有伤病,晚年需要一贤惠之人相侍,此女如此放浪,如何当得?”
班固闻言大惊,看看夜玉,夜玉很认真地点点头道,“左车师父为人何等正直,如何能要此女?汝如不信,可找冯垦打听一下。吕氏外家(注:即娘家)与此女同乡,他自会说出很多吾等说不出口的事儿来……”
夜玉都这样说了,此事肯定不小,班固垂头丧气,再不敢多话了。
可一旁看书的班昭,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见阿母和嫂嫂都不解地看着她,班昭笑弯了腰,举着手中的木简道,“笑死吾了,笑死吾了,真是书呆子一个,嫂嫂汝自己看吧!”
雁旋将书简接过递给婆婆,樊儇阅了一段,俱是无关紧要的话,仅其中把小女班昭比作下凡仙女的几句,才是真心,便也忍不住大笑。夜玉和雁旋见状,赶紧也抢过去看了一遍,也都笑将起来。
雁旋点着班昭额头羞她,“小姑真不害臊。前者几家大族世子上门求亲,纳采丰厚,可汝都看不上眼。这曹家小子,果然好手段。一篇文章,汝就投降了!”
夜玉笑着说道,“就是前几日那个水嫩嫩的世子吧?人才文章倒是不错,家境当然也没说的。只是惠班这般才貌,太便宜这小王八蛋了!”
“师母您说什么呢,吾又不是待价而沽的货物。”班昭害羞,娇嗔道。
樊儇说道,“女大不中留,还说要陪阿母再过几年呢。既然答应人家了,汝也写点什么吧!”
“这有何难!”
见阿母这样说,分明也是同意了的。班昭虽然害羞,还是落落大方地返回内室。才女便是才女,不一会儿便拿着一方白绢走回。将帛书递给班固,还叮嘱了一句,“不要看呵!”
班固还是展开一看,却是一篇《欹器颂》,“为什么要写这个?汝这是谈情说爱,还是去教训人家?”班固不解地问。
“书虫一个,我是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满则覆,中则正,虚则欹’啊。年少轻狂,就该听听这个好不好?”说完还不忘损兄长一顿,“二兄自律,行为方正。大兄也该听听《欹器颂》方好!”
“这才哪到哪啊,就要管上了啊?”雁旋怕班固难堪,点着小姑的额头羞她,还拚命给她使眼色,不让他揭班固的底。
班固闻言,还是心惊肉跳,脸瞬间红透了。毕竟自己与美婢金杏经常偷嘴,此女忘情时还总是大叫,虽然畅快,却弄得满府都知道,很是不美。看看阿母樊儇和师母夜玉都没有责备的表情,雁旋也没把班昭的话当回事,这才放下心来,便赶紧逃回中院。
一个月后,班固回访了右扶风雍营越骑营,将班昭《欹器颂》交给李铭,请他转至曹家。同时,还颇为婉转地拒绝了他阿妹与左车的婚事。
司马表面致谢,心里却落下了阴影,“吾妹不过喜淫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河西战神,不过一垂死衰翁。什么文章府第,不过破落人家。如此不给面子,早晚有汝哭的一天!”
永平一年(公元59年)春,年仅十四岁的班昭,正式嫁给了同郡世子曹寿(注:字世叔)。
第二十六章 兄妹斗智()
班府虽然穷,可再穷也不能在嫁妆上马虎。
阿母、师母和嫂嫂三人费尽心思,准备倾家中所有,给小女准备点嫁妆。可曹家是豪强大族,班家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几个大人为此事愁死了,可班昭却笑嘻嘻地表示,班家最富有,定能震撼五陵原。
她发髻上包着绢巾,亲自进入中院堂屋、厢房书库内忙活了几天。这里是班府存放典籍的地方,前汉成帝时宫内赏赐的秘藏副本汗牛充栋,整整齐齐地堆满了十几间房屋。
这里是班固和班昭的领地,只有他兄妹二人视这些典藏如生命。班昭忙碌了几天,亲自从堆积如山的书简中挑出一大堆,堆在堂上。班固见阿妹打这书简的主意,如被剜了心头肉一般,围着这堆书简打着转儿。看看这一本,又展开那一本,战战兢兢,爱不释手的样子。
师母夜玉和嫂嫂雁旋过来帮忙,见班昭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小花猫,浑身上下都是灰尘,夜玉心疼不已,“小可怜,汝是要以书作嫁妆?”
班昭自信地笑道,“师母、嫂嫂放心,曹家再有钱,吾班家亦可震他一下!”
二人还是觉得不过意,可阿母樊儇太懂女儿的心思了,听说班昭要以书简权充嫁妆,便苦笑一声,叹息道,“也罢,自小便噬书如命,便陪嫁些书简罢!”
才女嫁人,最好的嫁妆自然是书简。班家虽然典藏丰富,可这却是要了班固的命了。见阿妹挑了足足有两车书,还不住手,他终于忍无可忍,推开阻挡着他的金杏,脸红脖子粗地阻止开了。
“小妹,不是兄小气,真的不能再挑了,真的不能再挑了……这书简可是宫廷典籍副本啊,很多已成孤本。阿翁一生愿望,是续写《史记》。而兄要续写《史记》,这些书便是离不得的。汝欲看,回家来即可,未必非要带走,让其成为曹家物!”
班昭可不理会兄长的哀求,一边挑还一边啐道,“还说不小气,阿翁留下的,吾虽为女儿,原也有份!再说,我看完又不是不还了,莫非能吃下肚子不成?二兄汝说,兄长是不是不讲理?”
“岂止不讲理,简直是铁公鸡。我的一份,也全送给阿妹了,汝尽管拿,二兄挺你!”
“啪!”
班超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戒尺。
这枚戒尺当年是阿公班彪教训班超专用的,现在轮到家主班固使用这枚戒尺了。小妹是班家的宝贝疙瘩,他不敢用刑,班超临阵反水,班固教训起来一点不含糊。当然,班固性格仁厚,自阿公过世后,这戒尺还从来未用过呢,这回终于派上了用场。
班超却并不屈服,依然梗着脖子顶撞道,“打吾也要说,小妹,汝尽管挑,书简分三分,二分归汝……”
班固怒极,举起的戒尺终于未再打下来。他看到班超目光中的伤心样儿,他理解班超,小妹要嫁人,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照样的不舍?而且,小妹还要将书简带进曹家,他比班超便更多一层伤心。
班超心里确实正伤心着呢,见兄长这么小心眼儿,便气不打一处来。在他心里,这些书简与小妹比,简直一钱不值。
小妹国色天香,满腹诗经辞赋,喜怒笑骂,无不文章,是班家镇宅之宝啊。每天在地里累死累活,一回到安陵邑内班府,只要听到小妹轻声曼语的读书声或清脆的笑声,心里就会十分舒坦,就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他都不敢想象,这班府一旦没有了小妹的笑声,还会是五陵原人人仰慕的班府么?
此时他才有点慌神,阿妹大了,做兄长的就是再宠爱,原来也是要嫁人的。这真是太讨厌了,讨厌透了。冯菟嫁人了,自己就够伤心的了,现在阿妹又要嫁人。女人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父母兄长辛辛苦苦将其养大,到头来却成别人家的人,这实在不公平……
班固斗不过班昭,急得都要哭了,恰好见师母夜玉、夫人雁旋和师傅虞四月来到中院,便赶紧哭丧着脸求救,“阿翁当年心愿,师父师母都了然于心的,快帮吾说说话耳!”
“不帮!”
兄妹三人为嫁妆争得面红耳赤,把他三人都吸引过来了。夜玉、虞四月老俩口笑嘻嘻地回绝班固,明显都站在班昭一边,看着他们争执,再不说一句话儿。
“不帮!”
夫人雁旋也明确了态度,她心疼地帮班昭掸去身上的灰尘,这动静分明也是支持班昭的。其实,以往只要是兄妹斗嘴,他三人都是这态度。当然,如果班昭假如落了下风,他们是一定会出手的。
班昭见众人都支持她,便露出一付胜利都的微笑,向着师母与嫂嫂撒娇。
一边的班固见连媳妇雁旋都帮着阿妹,他没辙了,便赶紧战战兢兢、灰心丧气地去求助阿母。
樊儇将自己关在后室,坐在榻上心里正伤心着呢。小女是自己的心肝肉,虽然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忙着要给她找一个好君姑家。可真的要嫁人了,最伤心的其实莫过于她这个阿母了。见班固为这么点小事争执不休,闹得鸡犬不宁的,气便陡然上来了。
她倒拿起榻上的掸尘(注:即今鸡毛掸),敲着长子的脑袋,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一点没做兄的样子,啊!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书简,堆满十几间房,一辈子汝也看不完,霸着干吗?兄妹俩都喜欢看书,分着看就是了!再说,汝妹学问在汝之上,续写《史记》(注:即《汉书》),汝一人能成?”
班固到处撞壁,被阿母泼头盖脸地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