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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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蓟说,“禀报都尉,此班司马之功也!”
班超谦虚地道,“禀报都尉,先翁过世后,吾家贫,便回三辅五陵原农桑。农忙时节,来不及做饭,徒附们便烙粢饼,晾干为干粮。别部需轻装方保快捷,不能携带烹煮器物,更不能携带运送粮秣之役夫,将军粮、马料制成干粮,晾干后月余不馊不迂,极为方便。”
耿忠道,“窦将军命大宴三军,汝却在制军粮,须知士气可鼓而不可泄!”
班超道,“都尉勿怒,别部均为刑卒,憋着气欲杀敌立功、赎身为民。朝廷大宴之资,已尽变成无数鏊子、石舂和碾子。现军中无酒,实在抱歉!”
“别部此法,全军可用!”窦固虽然心有大事,不想纠缠这些枝节小事,但别部的携带给养方法,还是让他深受启迪。“出征日期未到,移师敦煌玉门大营后还有月余才能出塞,军粮做早了会不会坏?”
淳于蓟道,“都尉请放心,此次只是全军习做军粮,仅做够十余人小队一月之食即可。大军出征之前,才会做出别部全军军粮!”
前汉时,因牛马不足,汉军出塞远征,为保证一名骑兵供给,常要有三至五名役夫运送给养。也就是一支万人大军远征,辎重、给养人员就要占去约八成以上。
后世正史所载,秦汉时的历次远征,往往只记出征人数。其实,在不发达的远古时代,供给战争的能力,往往是一个国家或一支军队取胜的关键。而正是由于庞大的战争支出,使汉武大帝虽然取得对匈奴战争完全胜利,但同时也让汉帝国险些被生生拖垮。
到了汉明帝时代,汉军马匹充足。但汉军出塞远征,一名骑兵也约需要一峰骆驼或一匹役马运送给养。在一万远征大军中,约有一至二成,是专门负责运输和保护辎重、给养的。战争打的是综合国力,古今亦然!
第四十七章 潜入白山()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为支持窦固远征军深入白山作战,敦煌、张掖、酒泉、武威四郡已经集结了五千名役夫(或役妇),二万余峰骆驼或役马,专门为大军运输给养。
一次远征中,仅是这二万余峰骆驼或役马的每日消耗,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别部要在敌后作战,自然不能有一驼或一匹役马,所有辎重、给养、卧具完全要由刑卒自带,这不能不使想以最少消耗而取得战争胜利的窦固,深受启迪!
看了一圈,他摆摆手,四人一齐走到班超帐内挂着的绢图前,开门见山地道,“此番大战,吾兵力不占优,欲破强敌,必出奇兵。据波绍密报,呼衍勺已在伊吾绿洲之南山口开始筑坚营,此为吾大军主要作战方向。吾欲令别部潜入伊吾,孤军悄然破伊吾庐,使彼知无后路而军心自乱。彼乱,则可为吾所用也。汝适才欲去大营,莫非亦为此事?”
窦固说完,便目光尖锐地看着班超。
班超点点头,“吾正为此事,欲至大营禀报!”
原来,新年夜里,窦固在新年到来之前,独自召见了班超。对北征中别部的作战方向,当时窦固提出了两个方案,供班超选择。
一是别部出星碛山(注:即今瓜洲县北部星星峡所在山区),潜入白山北疏榆谷,夺蒲类城,断呼衍勺后路。二是别部隐秘出伊吾绿洲,夺伊吾庐城,相机夺取伊吾庐城北大营,断呼衍勺西归之路,将其赶向疏榆谷。汉军则以伊吾庐为根据,出击山北,与呼衍勺争夺疏榆谷!
班超看着窦固中军大帐内的大沙盘,当时就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即“别部先出伊吾、再夺疏榆谷,与都尉大军形成夹击呼衍勺之势”。将帅想法其实是一致的,只不过班超的方案更激进了些,且显然是早有成算。窦固听后基本同意了班超的方案,但用兵谨慎的他还是命班超细致推演,完善方案,待中军最后确定。
此时,老将耿忠忧虑地看着班超问道,“在白山之南,惟伊吾庐城坚。别部虽二千余卒,却无攻城器械,守敌为一千长(注:即千骑长),千余骑。能否夺取伊吾庐?能否隐秘直出疏榆谷?仲升是否已有成谋?”
“禀报都尉,别部已有盘算!然此计欲成,需以将呼衍老贼调出伊吾庐城北大营为前提!”
班超便向两位都尉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即孤军千里,袭占伊吾庐,秘夺疏榆谷!他的谋划一环套一环,前提条件是,窦固能将呼衍王调出伊吾庐城北大营。这是最紧要的第一环,如果调不出,则后面的方案便没有意义。
窦固以万四千远征军千里出白山,除要对阵呼衍部二万五千骑外,白山之北有燕然山左鹿蠡王部四万余人,白山之西有车师前国、车师后国共万余骑。如不能速胜,一旦陷入这三支大军的包围之中,轻则败退回河西,重则有全军覆没之危险。
如班超之谋能成为现实,则汉军定可在最短时间内,在左鹿蠡王和车师前后国援军到来之前,一战而破白山呼衍部,夺取疏榆谷与伊吾绿洲。并以白山南北为立足点,北上可袭击左鹿蠡王,向西可下车师前后国。进而完全控制天山南北要冲,彻底掌握汉匈大战之主动权!
果真如此,别部虽是偏师,无疑将要担当极其重要的角色!
只是因为事关重大,班超只能实话实说,“到目前为止,伊吾庐军情别部掌握有限,敌如何布防、伊吾庐城防有无漏洞可资利用、白山之巅是否另有隐秘涧道可翻越、疏榆谷守敌如何、如何在口门子峡谷(注:白山南北大通道北方出山口)阻击呼衍勺大军等等,都仅是帷幄之谋。故而,一切只能临机决断……”
耿忠回首看看帐外,又悄声说道,“吾斥候营有精兵仍居伊吾,十数日后将进入蒲类。别部出白龙堆前,会有人专门将伊吾军情传递与别部。然据西域斥侯密报,前右扶风司马南府丞终望,已投北匈奴僮仆都尉府,据说已经隐秘进入伊吾庐。吾斥侯并大受其害,很多情报传不回来。仲升,此战关系汉匈两国国运,非同小可。有何要求,可一并讲来!”
班超曾将自己的想法与耿忠禀报过,此时闻言,便与淳于蓟对视一眼,脱口说道,“禀报都尉,末将经过长考,反复推演,以为‘先出伊吾、再出蒲类’,完全可行。为使此策完全可行,末将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否……”
“大战之前,言无不尽,讲吧!”
“别部千七百刑卒,均带罪该死之人,朝不保夕。吾既为司马,必欲让其能立功国家,方可赎身为庶人。今都尉以别部为奇兵,别部定不辱使命。然吾未去过白山,为保别部出奇制胜,请都尉允超自入白山,将山南山北军情摸透,并找到破敌之策。如此,超才敢于豪言有无把握!”
如果在茂陵大战爆发之前,班超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承诺完成任务。但在茂陵邑别部以三百太华山士卒坚守宋府庄园,会同千余庄丁,与司马南、司马瑞兄弟三四千人大战一场。那一仗虽然胜了,但却是惨胜。别部付出百余人、而宋府庄丁则付出数百人代价。
一将功成,将有无数士卒化为枯骨,此战对班超影响深及骨髓。“将在谋,兵在勇!”窦融老大人的话,常常警醒他。
此时,班超说完,窦固和耿忠都愣了一下。班超的话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耿忠脱口道,“大战之前,统军司马竟然欲自入白山,孤身涉险,如出意外,别部势必要折了锐气!况且,如此重大行动,仓促而行,未免过于轻率,汝为何早不报此谋……”
班超听出耿忠话中的怒意,便接着话头道,“禀报骑都尉,此非仓促之议。吾早已谋定,且早就悄然训练人马,熟悉沙漠商旅习俗,演习敌后作战!”
耿忠不解,“既早有此谋,为何一直不报?莫非汝不信吾中军乎?”
第一章 风潇潇兮()
班超正要解释,淳于蓟冷声道,“禀报都尉大人,此事过于机密,事关汉军北征成败。中军众将校未少排斥别部,未少墨污班司马。为防泄密,更为少是非,班司马故而才至行动之前禀报,非隐而不报也!”
窦固没有心思追究这些细节,他扭过头,盯着绢图,沉思了许久。
班超所言,无疑是正确的。如此重大的军事运动,敌情是第一位的。中郎将、行敦煌太守事郑众已经为大军准备了足够的向导,但别部任务太艰巨,为保证一击而中,实施一次大规模的战略侦察,无疑是致胜的重要条件。只是大军出征如箭在弦,时间已经不允许从容采取这一重要行动。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与耿忠对视一眼,见耿忠皱眉沉思着点了点头,便断然说道,“大军乙卯月庚子日(注:即二月十日)前将出白龙堆,汝既要亲往,须己亥日(注:即阴历二月初九日)亥时(注:夜十二点)以前,在白龙堆与吾大军汇合,才不致误吾军情!否则,将陷吾全军于被动矣!”
班超抱拳庄重言道,“请都尉放心,甲寅月己亥日(注:即阴历二月初九)亥时,超定在白龙堆与大军汇合。最晚,乙卯月庚子日(注:即二月十日)亥时前必归。倘延时未归,别部将由淳于军侯为主将,随都尉征战白山!”
“汝何时启程,带多少人,军中何人监军?”
班超略一沉吟道,“出征在即,自然越早成行越好。今日是癸丑月癸亥日(注:即阴历正月初二),择日不如撞日,吾便今日戌时末启程,以一什人扮商旅足也。吾不在,别部由副将淳于军侯监军!”
“也好!”窦固面色铁青,下了最后决断。
身为副将,耿忠又强调道,“按规矩,汝此行得自己保证安危!斥侯营之敌后斥候兵,为吾大军最高机密,不到万不得已,汝不得与波绍的斥候兵相会!且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汝二人都要自寻归路,勿让匈奴人活着俘获!”
“末将明白!”耿忠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勿让匈奴人活着俘获”,也就是如有被活捉的可能,他及随行士卒,则必须自行了断。这虽然太过残忍了些,但班超已经没有选择,便想都未想,断然答应了下来!
“拿酒,为壮士饯行!”
窦固大喝一声,中军掾吏樨子便下令都尉亲兵们,由大营送酒菜至河东别部营。不一会儿,窦固的大营将酒菜送来了,于是便在班超的大帐内摆开了宴席。淳于蓟也迅速选择了什长周福的一什人,为敌后侦察小队。
周福带着他的一什共十二人,战战兢兢地进入班超的大帐。加上班超、班驺、班秉,共十五人。窦固和耿忠一一给十五位壮士敬酒,当两位都尉端着酒碗给周福敬酒时,周福吓得一下子从坐床上蹦了起来。班超介绍道,“这是周福,什长,南阳人!”
接下来,班超又一一介绍了其它人,分别是南阳人吴芗、西河郡人黄淳、蜀郡人方允、日南郡人安琦、交趾郡人洪五狗、庐江郡人嘉萁、汝南郡人资寅、乐浪郡人保鸿晗、辽西鲜卑人杨霖、南海郡人郑昶和武陵郡人高俞。
两位都尉端着酒碗回到主座,耿忠好奇地问,“别部千七百刑卒,司马能尽识乎?”
“禀报都尉,超不敢托大,然多数已能识之!”
班超的话让窦固大为震惊,如此短的时间,千七百来自大汉各州郡县的死罪刑卒,班超已能尽识,为带好这支刑卒队伍,小书佣该用了多少心思啊!
窦固心里很欣慰,便举着酒碗道,“各位壮士,北虏猖獗,世为吾大汉大患。今众君将随班司马深入白山,为国建功,或九死一生,得为庶人。或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诸位壮士均吾大汉好男儿,家中独子者、家有大仇未报者、甚或胆怯畏死者皆可退出,吾窦孟孙绝不怪之。愿为大汉沥血者,请干完此酒!”
言毕,一饮而尽。并甩手将碗掷地,“咔嚓”一声,泥陶黑碗被摔得粉碎!
汉人重血性,临阵畏惧退缩的事,没人做得出来。周福带头,众刑卒端起碗也都一饮而尽后,便纷纷摔碎酒碗。窦固和耿忠眼中含泪,他们都知道,这些人中,很多人清楚自己有可能回不来了,但他们却义无反顾,无一退缩。
送行宴结束,窦固命耿忠与众将返回河东大营,自己却没走,他与班超二人顺着冥水河畔,走向沙漠。十几名亲兵,则都远远地跟在后面。
夜风清冷,细沙扑面。他们默默地走着,一直走到西部障下,窦固依然未说话。班超知道窦固一定有重要事情交待,于是主动问道,“都尉请放心,吾会谨慎行事,争取将刑卒们都活着带回来。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窦固站在黑黝黝的烽燧下,遥望着黑暗的北方,缓缓说道,“仲升,大战之前,汝此行凶险万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