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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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改名为班平,带着全家顺着官道,不惜奔波一千四五百里来到酒泉,就是要与二弟相见,并给二弟壮行。
小鱼儿请班平进帐歇息洗漱一下,可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小孩和七八名下人,顶着寒风,兴奋地站在班超的大帐前,贪婪地看着营地东边沙尘滚滚的训练场。
到了午时,别部收兵回营。班超与淳于蓟策马并肩返回大帐,班秉、班驺等人紧紧地跟在后面。离大帐老远,班超就看到了帐前的众人。他一下子便明白了,怪不得小鱼儿要在军营盘桓多日。这妖女口风真紧,几天时间愣是一个字未透,原来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第三十九章 河西往事()
别部二千二百余人,战旗猎猎,威武雄壮,正次第有序、潮水一般地回营,其气势摄人心魄。辎重营几个大帐上炊烟袅袅,快到了饷食时间了。班超在众将簇拥下驰至大帐之前,远远抱拳向窦戈致礼高声道,“向前叔别来无恙?”
窦戈立于班平身侧,向班超抱拳道,“仲升军威浩荡,吾特来送行!”窦戈是司隶校尉部别驾从事,堂堂二把手,位高权重,他这次是奉窦老夫人之命,顺道至河江找寻班彪遗女隗班的。
倒是班平,见几位将军威风凛凛地策马驰至大帐前,心里惊慌,腿一软便要跪下去叩头。
没等她双膝碰到黄沙,班超早已经猜到了什么。他从马上旋身下马,疾步趋前一把扶起她,并怔怔地看着这个妇人。
班秉将班超、淳于蓟的战马接了过去,送进马厩。士卒们都回到各自营帐前,看着中军大帐前的一切,却忘了下马。
班平看着眼前这个英雄盖世的弟弟,身高丈二,鹰目虎颌,刀刻一般的脸庞,棱角分明,仿佛雕塑一般。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阿翁的身影,却又比阿翁多了无穷凛然杀气。她的咽喉动了一下,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却说不出一句话儿来。
她用手抚摸着班超的脸庞,嘴唇嗫嚅着,泪水夺眶而出,“没错,是吾阿弟,跟阿翁一模一样……”
班超也上上下下端详着这个妇人,只到看得班平都害起羞了。班超这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姊,汝便是吾阿姊,不会错,绝不会错。老天哪,汝和吾小妹惠班真是象啊,象是一人!”
“阿妹?对了,吾还有阿妹……”班平泪眼蒙蒙,也欢喜地喃喃道。
班超放开大姊,点点头肯定地道,“对,大姊有两个弟弟,一个阿妹。吾是粗人不长进,从未给阿翁长过脸。吾只好打打杀杀,阿翁当年没少生吾气,恨吾不争气,便少不得揍吾。兄长与阿妹,承继阿翁文章才气,均是吾大汉文胆,可谓名贯天下,气象万千……”
班平欣喜地点点头道,“班氏一门豪杰,文可描绘锦绣河山,武可破敌护佑社稷……阿弟英雄盖世,只有吾,隐姓埋名,一无所成,才是差劲!”
说着,又将弟弟班超紧紧拥在怀中,欣喜中又觉得一阵心酸,鼻子一酸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鱼儿在一边劝道,“大姊不必自谦,大姊通《尚书》《春秋》,班老大人之后岂会差劲?如不是躲避在高平乡间,亦或早闻名吾大汉也!”
就在这时,几只小手战战兢兢地抱住了班超的大腿。班超放开大姊,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男孩一个小女孩儿,正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抓着他的甲服。
看着四只如惊鹿一般晶莹的眸子,班超鼻子一酸,瞬间热泪盈眶。他蹲下身子,将小兄妹俩紧紧抱在怀里,亲吻着他们被冻得冰冷、彤红的小脸蛋,眼中泪水长流,“天佑班氏,吾又有了一对小外甥……”
周宁在一边说道,“宁儿、桃儿快给舅舅施礼!”
小男孩却吓得一动不敢动,小女孩只有五六岁,却伸出小手擦着班超的泪眼,小嘴里说道,“阿母说,天太冷,不能哭的,眼睛会被冻住……”
看着这个玲珑的女孩儿,班超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阿妹惠班。他坚定地点点头,“桃儿说得对,阿舅不该哭,看到桃儿,阿舅应该高兴才是!”
放开两个小家伙,站起身掉头看了一眼姊夫,周宁吓得一哆嗦,与班平一样腿一软差点跪下。总算站稳了,便赶紧躬身施礼道,“参见大汉军司马……不不,参见内……弟……”
班超和小鱼儿、淳于蓟、班秉、班驺等人都被逗笑,小鱼儿嗔道,“姊夫见外了,见内弟还需要参见?”周宁自己也扑哧笑起来,这个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大商人,此时脸是更红了。
班超将一家人请进大帐洗漱、收拾一下,小女孩周桃坐车累了,不一会便在班超的大榻上睡着了。小外甥周季贞已经返过劲来,在军营内到处乱跑,疯玩,从一个大帐飞到另一个大帐。刑卒们欢喜异常,每人揪住扑哧亲一口,逗他玩。
军营内不允胡闹,华涂将他捉住,一起回到班超大帐。华涂悄声禀报淳于蓟,“营中有肉无酒,今日大好日子,是否沽酒?”
中军士卒们在祁连山内打了不少猎物,肉不缺,但窦固军纪严,军中不能有酒,所以华涂这才来请示。淳于蓟却悄声道,“汝不能破军规,吾已派人通报窦大人,一会都尉定然带酒来!”
华涂将信将疑,虽然很想借机过一下口瘾,但只得打消了沽酒的念头。
此时,班平已将自己的经历向弟弟诉说了一遍,姊弟俩刚说了一会话,班秉高声通报,“奉车都尉、骑都尉驾到!”
班超、淳于蓟赶紧出迎,只见窦固和耿忠笑嘻嘻地已经到了帐前。原来,闻班超失散多年的大姊在军营相会,窦固身为长辈,两家世谊深厚,耿忠又身为别部的顶头上司,两人自然不能不来相贺。
班平闻是大汉显亲侯、百战名将窦固到了,吓得浑身直哆嗦,她率领全家跪迎窦固。嘴里说道,“罪人之女班平,参见大汉将军,参见窦叔叔、耿叔叔!”
窦固轻声一笑,将班平扶起,端详一会,又抱起周季贞亲吻了一下,才说道,“先辈旧事,各为其主,汝有何罪耶?过去了便不必记住!”
说着,看了一眼班平,又端详了一下班超,终于仰天哈哈长笑道,“平儿,汝与昭儿简直一模一样。老天哪,真是佳事一桩,佳事一桩啊。班大人到底威武,班氏后人,人物拔萃,文武兼备,真是一门锦绣啊!”
说着,与耿忠两个老家伙不怀好意地相视一眼,便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窦戈这才前来参见窦固,虽然身份尊崇,但毕竟曾按皇帝令隐身窦府当“管家”十余年,窦戈与窦固可有主仆之缘。
午间,为班氏姊弟二人重逢,也为班彪失散后人得以团圆,窦固、耿忠亲自举宴庆祝。耿忠还专门通知各营将校、司马,中军长史从事,悉数出席大宴!
席间,不仅仅是为了解答众将校的疑问,或也是为讲述班平的生平,窦固作为当年河西大战的参与人、见证人,讲述了班彪弃河东、奔河西的传奇经历,听得众人不胜唏嘘。
窦固生于新莽地皇1年(公元20年),在那战火纷飞的岁月,时还年少的窦固从未离开河西大将军窦融左右。或许是为了激发汉军将士们的斗志,他揭开了当年河西大战一角……
更始三年(公元25年)秋末,赤眉军兵分两路,樊崇和徐宣两将一齐攻入长安,杀死绿林拥立的更始皇帝刘玄。都城长安再染战火,三辅大地生灵涂炭。为筹集粮食,赤眉纵兵抢掠,汉成帝的延陵、汉惠帝的安陵、汉高祖的长陵和周边各县,都遭赤眉洗劫。
第四十章 另寻明主()
赤眉军进入安陵前,班超的祖父班稚和外祖父樊叔皮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们命家丁虞四月驾着辎车,带着樊家女公子和班府公子,在赤眉进入安陵前夕的一刹那间,匆匆踏上逃亡行程,从而为班、樊两家保住了一点血脉。
马车飞奔出城邑北门,他们先逃到池阳,然后顺着泾水边的驿道,一路向西北飞奔而去。这一年,班彪二十二岁,虞四月只有二十一岁,而班超的阿母樊儇那时仅有十二岁。
他们从左冯翊的池阳出发,先是顺着泾水旁的官道一路向西北。然后过安定郡的阴槃、临泾等城,翻越凡亭山,过朝那城,巅沛流离、历经艰辛,总算有惊无险,顺利到达高平,并投靠了河东雄狮隗嚣。
隗嚣恰在高平,三辅名人班彪来投,他很是高兴,将班彪延为门下客。
于是,班彪和樊儇便在高平安顿了下来。此时的隗嚣,刚刚将盘踞三水的卢芳打得逃向北地荒漠中,投入匈奴的怀抱。当时的隗嚣已下安定,并完全据有河东、陇右大地,正是他最得意、最辉煌的时候,仅门下宾客就有数千人。
班彪投到隗嚣门下,终日无所事事,只能在长史府从事抄抄写写的零碎杂活,隗嚣从来没有单独召见过他,更别说问计于他了。
虽然倍受冷遇,但从战乱中逃出,总算有了安定之所,班彪虽有怀才不遇的感觉,但还是耐心地呆了下来。没想到的是,这一呆就是四年。虽然他们住在一起,但班彪是真正的读书人,对樊儇秋毫无犯,一直以兄妹礼事之。
隗嚣是当时割据一方的豪杰,他虽然不用班彪,但却令族女隗灵与樊儇一起嫁给班彪。于是,建武五年(公元29年)四月,班彪便按隗嚣令,娶了年已十九岁的隗灵和十六岁的樊儇。
隗灵与樊儇都是知书达礼、美丽贤惠的女人,班彪得二女,自然是人生一大幸事。可班彪过的却一点不开心,隗嚣器量太小,并非有为之主。班彪到河东整整四年,仅是隗嚣门下宾客。平时,班彪根本就无法接近隗嚣,更别说出什么谋划了。
一次,隗嚣破例很虚心地问策于班彪,“叔皮乃三辅名士,史学巨挚,且是前汉世族之后。今天下大乱,不知叔皮对前朝兴废之事,有什么心得可以教吾?”
班彪闻言,心里很是激动。来河东四年了,今日终于有机会直陈已见。于是,他怀着对故国的深深眷念,也带着想报答隗嚣收留自己的感恩之心,当然内心同时也充满自信,侃侃说道:
“大王,自更始之乱始,天下纷争,群雄四起,看似已经改天换地,其实汉祚未灭,天下向汉,他日必兴。今建武帝与成家帝(注:即蜀汉称帝的公孙述)均汉室后裔,臣以为建武大帝已据有中原,且仁德爱民,更有先汉气象,天下已渐归心。大王拥河东之众,如顺应天命,匡扶汉室,必留名青史……”
“汝知往而不知来,真是一派胡言!”
没等班彪激情满怀地说完自己所思,隗嚣实在听不下去了,已经拂袖而起,怫然说道,“天命,哼,叔皮迂腐至极!前汉姓刘,故愚民只记得刘氏姓名年号,汝至于据此就认为汉家一定复兴么?王命是什么,难道天下仅能姓刘?当年秦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刘季不过偶尔得之,故后便有汉朝。吾想问汝,秦亡之前,黑衣秦民安知有汉朝乎?!”
隗嚣说完,看着目瞪口呆的班彪,拂袖背手而去。
班彪愣在一边,他没想到一直被天下名士拥戴、并素有爱贤美名的隗嚣,气度竟然如此狭小,为人如此猖狂。无凌驾于天下之德,却欲以割据河东为根本,存问鼎天下之心,隗嚣这是走的一条寻死、灭亡之路啊。这次谈话严重打击了班彪的信念,他由隗嚣又想到割据各方的豪强,不禁为黎民百姓深深忧虑。
思虑再三,为尽人臣之事,也为了自己复兴汉室的政治理想,班彪决定押上身家性命,再豪赌一把,拚死一搏。
建武五年(公元29年)秋,为劝导隗嚣,班彪专门写作一篇《王命论》,呈送隗嚣。在《王命论》中,他阐述了自己对时事的认识。
他认为,大汉天下是继承唐尧,有灵验的王符作证,王者登上宝座,不是凭欺诈便能成功的。秦失其鹿,时天下英雄蜂起,而惟刘氏能得知之,此即天命也。自古问鼎天下者,无不借天时天利人和,方能成大业。而今天,天下感念汉恩,痛恨祸乱天下者,此时欲通过割据来谋天下,必被万民唾之,是成功不了的。
《王命论》是中国历史上一篇重要的政论文献,它的历史地位不容忽视。但文章的语气过于严厉,观点也过于犀利,因而自然也给班彪一家带来了杀身之祸!
简书呈献给陇右王隗嚣后,刚愎自用的隗嚣根本就听不进班彪的良言,《王命论》被束之高阁。
几天不见动静,班彪痛苦地意识到,隗嚣不识时事,狂妄如井蛙,必不得善终。而他自己投奔河东、匡扶汉室的理想,已经付注东流。良禽择木而栖,生逢乱世,当隗嚣已经不能为其所倚时,他决心另寻明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