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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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个闻名大汉、人人谈之色变的第一恶魔,竟然就是这个化名宋蓟的刑徒!而且,此刻不仅就在众人眼前,还是班超任命的别部副将!
班超不理会众人的愕然,他亲自起身,将淳于蓟扶起,便命赐坐,“兀然兄见外了,吾不过假司马也,汝也不是待斩刑徒,而是吾汉军假军侯、副将,快快请起!”
第三十七章 权氏资军()
淳于蓟字兀然,祖籍青州郡莒县。自从永平五年(公元62年)二人在北大营外“关中人家”酒肆大战一场,整整十年,音讯皆无。由于三位军侯在坐,班超并没有问其过去十年过往,而是取出三封缣帛书信递给他。这三封信,分别是邓尧、班昭和宋母三人写来的。
原来,班超在弘农郡曹阳置“巧遇”宋母后,便嘱妻邓尧和妹班昭,托她们寻找淳于蓟的两个妹妹。这事对邓尧和班昭而言并不难,很快邓尧和班昭就找到了她们的下落。淳于蓟的小妹被卖在南阳为童养媳,后夫家破落,又被卖到南阳郡为官婢。而另一个大妹则被卖到九江郡,一直为官婢。
所谓官婢,其实和宫中的侍婢或宫女一样,就是官妓、宫妓,可以被官员们随时亵玩,而且还是免费的。红颜自古多薄命,宋家两个女儿,长得千娇百媚,自然深受官员们喜爱,甚至为此争风吃醋,两女自然也就倍受摧残、蹂躏。
但邓尧和班昭自然有办法对付这些官员。她们通过邓训,很快便将她们赎出身来,并通过司隶校尉华松大人,帮助她们翻了阿翁宋温当年的冤案,两人被赎为庶人。现在,她们已经在返回雒阳的途中,家中的故宅、田产也已经返还,先由虞四月代管着。
而宋母则已经返回雒阳故宅,邓尧又送了侍婢、小厮。也正是因为时机成熟了,班超才在校阅仪式上,以目光令其现身……
这三封信,对淳于蓟来说,无疑如惊天春雷,也似在他早已死亡、且冷酷得如寒冰一般的心田,照进了一缕温暖的阳光。曾经冤比海深、家破人亡、天涯零落、四处飘零,现在在班家的相助下又将重新团圆,这天大的恩情,向以侠义助人为已任的淳于蓟,如何能承受?
果然,阅完信,过于重情义的淳于蓟翻身而起,伏地长拜,“蓟屡冲撞司马,然司马以德报冤。蓟杀人无数,罪不可赦,可却惟班家知宋府苦难。今受班氏再造之恩,山高海深,淳于蓟一介刑徒,无以为报。从今以后,性命惟司马所有。今愿献一臂,聊表心意!”
说完立起,抽出佩剑,举剑欲砍左臂,千钧一发之时,被班驺和班秉眼疾手快,死死抱住。班超则掷出手中爵,正中右腕,淳于蓟手中剑“哐当”一声落地。
“空有勇力,枉为男儿,格局何其小,汝好不知趣!”
班超另用一爵倒满酒,并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掷于案上,立起喝道,“大军即将北征,国家边陲有难,朝廷正用人之时,别部更需要勇将!汝身有勇力,正是报效国家之时。国难当头,不思报国,却欲自残,汝枉挂第一游侠头衔,枉为汉家男儿!如此不识轻重,吾要汝一臂又有何益?”
一语点醒梦中人!
班超的话说得狠,但再明白不过。大军即将北征,别部将要经历生死考验,汝果要报恩,未必非得自残哪!
淳于蓟被班超骂得愣了一下,旋即跪地三拜,“谢司马点醒!淳于蓟是粗人,此生只拜过阿翁阿母。当初被尊翁逐出师门,正是因为行为粗俗,有辱斯文。今愿终生追随司马,惟司马马首是瞻,杀敌立功,将功赎罪!”
“汝且坐下!”
班超有点气愤了,淳于蓟一身江湖习气,如不改如何能用?但他知道,这事又不能急,于是便继续说道,“本部千七百刑卒,多为重罪死囚。本司马言必出,行必果。汝等凡立功于国家,本司马定然会禀明将军,将功赎罪,赎为庶人!”
淳于蓟将信还回班超,三位军侯虽然未得阅信,但帐下闹的这一出,也让他们大体明白发生了什么。
班超却盯着淳于蓟的大胡子道,“既欲洗心革面,就从还汝本来面目开始罢!”
淳于蓟听到班超出此言,便抽出腰中短刀,“咔嚓”“咔嚓”几刀,身前黑须翻飞,须臾之间,大胡子已尽皆落地。众人再看,原来是一个身长丈二、鼻梁高耸、眉清目秀 、面皮铁青、面色冷峻、刚毅挺拔、重情重义的魁伟男子。只有那一双如潭的冷目,仿佛清冷、噬血的兽目,令人不敢对视,不寒而栗!
当晚,几人痛饮,俱大醉。大军出征,本不得酗酒,但今天不同,耿忠巡营至别部,非但没有责罚班超,相反,还与众人放怀同饮。
汉军又得一勇将,不由得众人不高兴。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刚收了宋蓟,并还回本来名字淳于蓟,权鱼的战马、装备到了。权鱼这货不知整天在忙什么,他未来见班超,人已经去了敦煌郡。而送这批战马装备的,竟然是他的夫人小鱼儿。
小鱼儿一身汉军戎装,腰悬佩剑,英姿飒爽,手里竟然还提着一支丈八长矛。这让班超隐隐有些惊异,胡女善骑射不新鲜,但小鱼儿锦衣玉食,兵器在手却不象是摆设。与权氏交往十余年,他从来没有看过小鱼儿姊妹习过武!
这个三十余岁的胡姬,带着战马、车辆隆隆而来时,竟然是骑都尉耿忠亲自迎接,并接收了这批战马、装备,每一样都是整整两千五百套。别部只有二千二百余人,多余的战马、装备,则由中军大帐统一调配。
高大、健壮、黑红色的乌孙战马,精铁环首刀和丈八长矛,鱼鳞全身铁甲,全身马铠甲,铜体强弩(注:汉军弩体均为铜铸),让全军震撼。尤其是全身马铠甲,均为铁制,马除四条腿外,尽披重甲,刀枪不入。这样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重骑部队,匈奴人如何能抵挡?即便汉军刘莱校尉的重骑营,也未配备,能不让人眼红么?
当二千五百匹上等乌孙战马、数百辆辎车隆隆驰进别部大营时,出征大军万四千人,都红着眼看着别部。千七百刑卒,换上崭新的甲胄、兵械,骠上高大的乌孙战马,一个个精神头倍增,自豪感难以形容。
“狗日的班老二,小白脸,傍上商贾,花钱如流水啊。能睡商贾美姬,跟匈奴人拚杀,未必下面家伙也管用!”长水校尉孙喆虽然是食俸两千石的高级将领,世族之后,但一想到夜晚之时,班超必定抱着如花似玉的小鱼儿鬼混到一起,恨极之时竟然也骂出如此低级的话儿来。
后军军司马李东也用一付不屑的口吻骂道,“老天不开眼,真该天杀啊。老天,一群乌合之众,浪费了西域大贾无数钱财,还搭上一个如花女人……”
众将眼都红了,骂骂咧咧,无一人服气。汉骑营(注:汉军无步兵,原五营中的步兵营编制,改为重装汉骑营)校尉刘莱则直接向主帅窦固道,“都尉,别部非班府私兵,何故允班司马自养?如此烧钱显摆,已经乱吾军心,班超当斩!”
窦固与耿忠对视一眼,中军长史黄坫取出一块宫缣帛书,原来是汉明帝的诏书,“权氏乃河西军之后,与北胡势不两立,朕特允权氏以河西物资资军!”
第三十八章 骨肉亲情()
黄坫解释道,权鱼要武装别部,班超不敢隐瞒,便报与窦固都尉。都尉便专门禀报了皇帝,大敌当前,国库窘迫,有人愿为朝廷分忧资助汉军,皇帝没有理由不答应。况且此人还是与匈奴势不两立的河西军后人,皇帝不仅允许,还给予嘉勉。
长史说得真真假假的,众人无人相信。但众将看到皇帝的诏书,气还是一下子都泄了。窦固与耿忠则笑看着众人,看得他们无地自容。也是啊,大汉世族如林,商贾遍地,有人主动资助别部,怎么没人资助你们?
不仅如此,骑都尉耿忠还陪着小鱼儿检阅了别部。小鱼儿见配上新装备的汉军别部军容严整,忽然心血来潮,指着淳于蓟要比试几招。
众刑卒大惊,她这是开玩笑,她还不知道这个魔鬼是何等厉害。班秉、班驺赶紧阻止,但小鱼儿却策马在校场上来回疾驰了一圈。非比不可了,淳于蓟为难地看一眼耿忠与班超,耿忠笑而不言,班超却笑道,“伤了鱼嫂,吾烹了汝!”
淳于蓟将长矛插于地上,策马而出,环首刀未出鞘,只是以鞘招架。小鱼儿却是真打,且枪法老到,只不过花哨了些。陪小鱼儿玩了五合,也算给足了面子,淳于蓟突然以手接枪,小鱼儿坚不撒手,结果两人在飞驰中,小鱼儿被扯落马下。
“不好!”全军大惊,众人惊叫出声!
淳于蓟本未敢用大力,他更未想到小鱼儿劲还挺大,死死握着矛杆。见小鱼儿落马,他飞身而下,一招海底捞月,瞬间捞在怀中。可右手正托在肉感的臀下,心里一颤悠,觉得不妥,右手一松,“嘣”地一声,小鱼儿被不轻不重地摔到地上。
班驺与班秉一直在左右保护着,二人也同时腾身跃下马,可一瞬间的事儿,那里来得及。战马已经跑了回来,班驺将小鱼儿从地上抱起,班秉则怒视着淳于蓟,似乎就要动手了的样子。小鱼儿却拍拍身上沙子,揉揉屁股,重新飞身上马,四人一齐策马而回。
淳于蓟抱拳道,“对不起了,嫂夫人!”
小鱼儿却兴冲冲地道,“沙鼠挖空心思保将军,吾知道为何了。名不虚传,此战后,将军必名扬天下!”
班超见小鱼儿未受伤,心才放下。但全军刑卒都看得分明,班超还是怒给了淳于蓟重重一鞭子!
耿忠心里高兴,当晚便在别部的中军大帐内,隆重举宴款待、感谢小鱼儿一行。
当天夜里宴后,小鱼儿把自己喝得大醉,醉得“不省人事”。别部没有役妇,一营全部是杀人放火的刑卒。下午校阅时,看到美艳的小鱼儿和她身旁的两个带剑侍女,别部所有刑卒无不露出了吃人的目光。班超又想到了那些役妇,小鱼儿这他妈要是落到这帮野兽手里,那还得了!
所以,小鱼儿住在军营的几天内,班超则命蠕蠕等五女陪住。还不放心,又令淳于蓟、班秉、班驺三人亲自警卫,不敢有丝毫马虎。
小鱼儿在凉州大营住了数日,偶尔会参加别部训练。更多的时候,却是呆在大帐内,似乎在等什么。其实,她可不全是来送给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这个事便是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天,班超、淳于蓟正带着刑卒们在训练陷阵之法,训练近乎实战,沙漠之上烟尘滚滚,杀声阵阵。就在这时,几辆辎车风尘仆仆地来到别部大营。
小鱼儿带着两个侍女,先在校场边看了一会训练,抬头看看日头,便来到冥水河桥头。不一会儿,窦戈便带着四辆辎车来了。
辎车到别部中军大帐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妇人,两个孩子,一个头上扎着纱布、左胳膊还吊在脖子之上的文弱男人,也跟在后面。
“阿母,哇,大军在打仗哎!”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跃跃欲试,手指着尘土飞扬的训练场,嘴里欣喜地嚷道。
小鱼儿上前与妇人见面,“阿姊,此汝弟班超之别部也,大军即将出征,正在训练。”
妇人身穿绛红长袍,身段妖饶,她拢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髻,已经泪流满面。赶紧抱起四五岁的小女孩,低声道,“吾有弟如此英雄,桃儿再不会受人欺负了……”
原来,这妇人正是班超的大姊隗班。
窦戈在河东找到隗班下落时,她家的二十顷膏田正被高平城世族大户柴太公夺去。两家因此发生血腥大战,徒附死伤十数人。柴家财大势大,官司打输了,隗班的丈夫周宁便被县令下了高平大狱。
幸好窦戈上下使了铜钱,才保住了周宁一条性命。
这次,小鱼儿亲自去了高平。以鱼邸权势,又借北征大军声威,一番谈判,县令知难而退,放出了周宁,还回周家田地,反将枉法无天的柴太公两子办了进去,大公子明年秋后将被问斩。
周家原为三辅平陵世族,大公子周宁是商贾,在高平时与隗班相恋并成婚。但隗灵因当年告发班彪弃河东奔河西,怕班家不相容,便未允女儿跟随周宁返回三辅。现在,阿母隗灵早已病故,官司还是人家班家给打赢的,在小鱼儿的说合下,隗班便卖了田宅,准备返回老家三辅平陵,并到班府认祖归宗。
尽管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班家老夫人能否真正相容自己,浓浓的骨肉亲情,让隗班做出了重大抉择。听说二弟班超在凉州大营练兵,不日即将出征,隗班立马将自己改名为班平,带着全家顺着官道,不惜奔波一千四五百里来到酒泉,就是要与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