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沧桑-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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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不吃不喝那可不行,你要活着,老人古语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不能这样白白死去,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在人们的心目中留下个好印象。人这一辈子难免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沟沟坎坎,这就要看你怎么去对待了。你不吃不喝,就这样不清不白地死去,别说是三家子的乡亲们不会同情你,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也不会怜悯你,何况人都有父母,你的父母也不会原谅你。你知道吗,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父母要是知道的话,不知道怎么伤心呢……对啦,你不是有一个哥哥吗,名叫张士礼,参加了凤凰山游击大队,现在是凤凰山游击大队的政委,这些你是知道的,我没说错吧?。”郑志强劝说道。
说到这儿,张英美那双呆滞的眼睛开始转动了,有些惊奇地低语道:“你怎么知道我哥的名字?你认识他吗?”
“认识,何止是认识,我们之间太熟悉了,简直是好朋友。”郑志强撒了个弥天大谎,他根本就没见过张士礼,只不过是从大个子的信里知道了一些情况。他明白,在这个时候提起她的亲人,或许能打动她那棵冷若冰霜的心。过了一会儿,他感到她那棵冷若冰霜的心开始融化了,于是趁热打铁地说:“你被抓到这里来之后,你哥哥给我写了一封信,并转告你父亲张宝发的话,让你好好的活着。你哥哥在信里说,让你趁着这个机会打入到敌人内部,牺牲一些个人利益不要紧,要为三家子的乡亲们和游击大队的前途考虑。如果你愿意的话,据我所知,三本五郎队长是真心喜欢你,不管他的企图如何……你想想,只要你把他陪伴高兴了,从他的嘴里就能得到不少重要情报,然后将这些情报提供给游击大队,这样就为今后游击大队更快地消灭掉小鼻子打下了良好基础,这不也是为抗日做出贡献吗?”
在郑志强这一番话的开导下,张英美的眼窝里流出了晶莹的泪花,于是半信半疑地说:“真像你说的那样……能行吗?”
“这就要看你的行动了。”郑志强看她心里有些开窍了,心里自然高兴起来,于是将杯子递过去,让她先喝几口水。她接过水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他接着说:“你不想报仇吗,你哥哥来信将你以前被董老太爷强暴的事也告诉了我……三本五郎队长是日本人在凤凰城一带最大首长,只要你跟他搞好关系,这个深仇大恨一定能报上。”
张英美还是将信将疑地说:“他们都是穿着连裆裤的,一个鼻孔出气的坏人,能行吗?”
“像董保福这样的人,在小鼻子眼里,只不过是一条走狗罢了,只能跟主子身前尾巴后转悠,如果不顺心,也照样锄掉他。”
“你的话能让人相信吗?”张英美看郑志强穿着那身伪军军装,心里自然又产生了疑虑。“你不是给小鼻子办事的吗,怎么能跟我哥哥交上朋友呢?”
郑志强笑了。他打开门向外边机警地望了望,看没有人在偷听他俩的谈话,完后将门关上,走到床边,坐在张英美面前小声说:“这事本来是组织秘密,不应跟你说,但看你这个人的禀性刚烈,不会出卖别人的,因此,对你就不保密了,不然你也不会相信我的。”
“你不会编谎话骗我吧?”张英美心里没底儿地问。
于是,郑志强就把自己的身世和如何到日本宪兵队当翻译官的事,向张英美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他说他是奉天人,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从小就好学上进,品学兼优,十八岁那年考上了北平大学。当时,正是中国**人和革命群众遭到最残酷的********时期,许多无产阶级的革命英雄在这个时期里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中国的工农运动暂时陷入消沉状态,**内部一些动摇分子也脱离了党,个别坏分子也叛变了革命,民族资产阶级和上层小资产阶级相继叛离了革命,而他在大学里,在进步的革命党人的影响下,坚定了党的信念,也就是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条件下,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他大学毕业后,根据父母的要求,到日本留学深造,想多学些知识,为将来更好地报效祖国而贡献力量。在日本学习期间,他亲身经历过日本人的歧视和不公平的待遇,特别是“九一八”之后,他的心始终平静不下来。他不明白,日本国这个弹丸之地,怎么敢侵略中国这个大国呢?他好长时间没有解开这个谜团,但在后来经常受到党的教育和培养,终于悟出了道理。为了早日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去,党派了很多去日本的留学生党员打入敌人内部,收集各种情报,最终他被派到凤凰城日本宪兵队当翻译官。
“你是个有学问的人,到小鼻子这里受夹板气,你不后悔吗?”张英美的话显然比刚开始多了一些,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判若两人,可说话时明显气力不足。由于饥饿身体虚弱,再加上坐得时间有些过长,额头和脸上出了不少虚汗。郑志强轻轻地将她慢慢地放在床上,完后拿来毛巾给她擦汗。不知为什么,她的眼泪像泉水一样顺着眼角往外淌,有的落在秀花枕头上。她发自内心地说:“我听你的,我能为游击大队、为三家子乡亲们做个有用的人,那我就不去死了。”
“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办法去做,你不但是一个有用的人,而且是一个让人钦佩和尊重的人。”郑志强边给她揩眼泪边微笑着说。
可能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想到过死,一旦情况有了变化,就会改变当初的想法——就像在暗洞里迷失方向的人那样,生还的余地极其渺茫,想到的就是个死,一旦前方遇到了光亮,求生的**猝然而生——张英美此时的心情就是这样。她说:“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郑志强急忙跑到走廊,大声喊道:“快拿饭来……”
不一会儿,老鸨子领着两个服务员,端着饭菜急忙走了过来。老鸨子气喘吁吁、点头哈腰、心悦诚服地对郑志强说:“郑翻译官,佩服,佩服,我从心里佩服您。郑翻译官,我从心里佩服您,佩服您真有本事,不到半个时辰,您就说服了这位天仙女,不,这位姑奶奶,我的祖宗……不然,我这个春香楼吃不了也得兜着走啊!”她说着说着跪下给郑志强磕起头来,边磕头边说:“郑翻译官,我谢谢您啦,春香楼谢谢您啦,您是我们春香楼的大救星……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总算躲过一劫,保住了我们的饭碗子。”
郑志强看一眼那两位服务员端来的饭菜,发怒地对老鸨子说:“你让他俩端来这些东西能给一个五天没吃饭的人吃吗?”
老鸨子不知趣地站起,愣愣地杵在那里,脸色煞白,腿有些颤抖,痴呆呆地看着郑翻译官,仿佛没听清郑志强刚才说的话。两个端饭菜的服务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郑志强看老鸨子没有反应,就更来气了,便大声喊道:“拿回去,快给我拿回去,赶快给我换些小米粥之类的东西……你们听到了没有?人这么长时间没进食,能吃这些东西吗?这点常识性知识都不懂,你们还能干些什么?”
这么一说,老鸨子猝然明白了,马上变成笑脸说:“郑翻译官,您不要生气,我们这些人不懂这些,请大人原谅……大人不记小人过。”她转过头去,拉达着老驴脸来气地对二位服务员说:“你俩还在这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让厨房做些小米粥拿来……哎,你们俩等一会儿,对啦,再给拿几个煮鸡蛋来。”
那些妓女们依旧千姿百态地站在自己的门旁看着热闹,有的相互挤眉弄眼打着哑语,有的捂着嘴偷偷地微笑着,有的干脆说些让人听了肉麻的话。看到他们的样子,老鸨子更来气了,再加上听到她们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便冒出一句更难听的话:“我让你们在那里乱嚼舌根子,再乱嚼舌根子,我把你们那个挣钱的玩意撕开,让你们断了挣钱的财路……”
还别说,老鸨子的话一说出口,说话的妓女全都哑巴了,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再也不敢出来露面了。
很快小米粥端上来了,老鸨子接过碗,她要亲自喂张英美,被郑志强夺了过来。郑志强说:“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啦!”
“郑翻译官,她这个样子,您自个儿能行吗?”
“这就不用你管了,我自有办法。”郑志强不高兴地说。
“那好,我走了。”老鸨子说完,一溜烟似地蹽了。
郑志强轻轻扶起张英美坐在床上,然后端过来饭,用嘴试了试温度,像伺候小孩子一样一口一口喂。待她吃完一碗小米稀粥之后,他关心地说:“饿这么长时间了,第一顿不能吃得太饱,不然胃肠受不了。”
张英美含着一种无限感激的目光看着郑志强,有一肚子的心里话想跟身边这位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倾吐,甚至想把她心里的真爱袒露出来,但转念一想,那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在这个特定的环境里,身陷囹圄,只能听天由命,听命运摆布,所以只能听之任之了。不过,好歹在敌人内部还有一位能跟她说真心话的人,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这不能不让她本来已经破碎的心感到莫大的欣慰。她微笑着说:“我听你的,从今儿个往后,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郑志强去拿了一个煮鸡蛋,在床边磕了一下,剥去皮,然后掰了一小块蛋清送到张英美的嘴边,说:“再吃些蛋清吧,蛋清滑溜,对胃肠有好处,蛋白质多,扛饿,对恢复身体有益处。”
张英美点点头,然后张开她那干裂的微微抖动嘴唇的嘴,将蛋清咀嚼几下吞进了肚子里,然后看着郑志强没有言语。
不多时,张英美将一个蛋清全部吃完了之后,郑志强看着张英美微笑着说:“你就好好地保重身体吧,时间不短了,我该走啦!”
“我看出来你是个好人……你以后还能来看我吗?”说着张英美吃力地要起床送郑志强一程,表示感激之情却身不由己。
郑志强一把将张英美按在床上,说:“你的身子骨太虚弱了,就不要起来送了,我会抽出时间来看你的,不过,以后三本五郎来的话,你想方设法亲近他,让他高兴,换取他真心信任你,完后尽可能从他嘴里掏出一些敌人的秘密,这对游击大队很重要。对了,你在他面前不要提起我,小鼻子怕吃醋,如果他提起我,或者问我一些情况,你就说不知道;假若你知道了敌人的重要情报,要千方百计地找机会告诉我,我好想办法及时送出去。最后我要强调的是:今后我们之间的来往不要过频,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最好不要见面,三本五郎那帮家伙比狐狸还狡猾,免得生疑心;再者是,我们俩在一起时,如果有第三者的话,你就用冷冰冰的面孔和态度对待我,尽量不要跟我说话。你千万要记住我对你嘱咐的这番话,你千万要记在心里。你能做到吗?”
张英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好了,就这样吧,我走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说完,郑志强推开了门,走出了六十号房间。
四十一章第 春香楼里起风波()
此时,春香楼一楼的大厅里,走进来一位头上戴着黑礼帽,手里拄着文明棍的老者。他身材瘦小,略微驼背,步履蹒跚。他的脸上满是皱褶,而且额头和面颊两侧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痕迹,那是年青时痤疮愈合后所留下的疤痕,再加上满脸的老人斑,不用看他的长相,就可以想像到那副尊容是个什么样子。他走进大厅里之后,没有一个妓女敢上前靠近他,只是站在一旁望而生畏地注视着他,因为她们知道,他每次到春香楼里来,都是得知春香楼里又来了黄花姑娘,否则,他是不会劳驾自己那“金贵”的身子的。
老鸨子看他进来,心里一惊,便慌忙上前迎接,搀扶着他的左胳膊,心里不高兴还得装出一副笑脸来,说:“朱老太爷,您老到春香楼里来,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啊,我好派人用轿子把您接来,怎么能让您自个儿走来呐?”
“别他妈个巴子给我捡好听的说。”朱老太爷绷着他那冷若冰霜的脸,带着趾高气扬的腔调,却又有气无力地拉着长长的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听说你们这疙瘩前几天来了一位长得貌若天仙似的黄花闺女,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还瞒着我呢?”
“没有的事呀!”老鸨子也觉得奇怪,赶忙反问道:“您老听谁说的?”
“到这个节骨眼上还不跟我说实话,还想瞒着我?”
“朱老太爷,您是我们的老祖宗,跟别人我敢说假话,可跟您这位县太爷的老子,就是吃了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