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监国-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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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拱手道:“久闻宋公雅好赏花,今有亭亭之菡萏,尚无人采撷,今日宴后,即连池送入府中。”
宋仲卿满意的点头道:“总算有个懂事的了。”
姑娘再怎么愚钝,这时候也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瞧着语境,显然是把自己比作“花”、“菡萏”,要被父亲“送入府中”,一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姑娘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暗暗道:“他……也太老了吧。”
宋仲卿忽然转眸看向她,一时间原本略显桀骜轻薄的神色仿若洞世,只是这种深邃之维持了不到两息的时间,宋仲卿又恢复了他略显桀骜神色,鄙夷地道:“你怎么这么不禁夸?老夫唯爱此神,而非此身也,‘摘’字是押韵而凑上去的。其实不是老夫想摘你,只是想随手画个丹青罢了,最后一字作‘看’最妥帖,你可别误会。”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那女子的父亲竟似隐隐有些失落。
宋仲卿嗤笑一声,便大步向外走去,方谭立即走下来欲挽留一番,居然发现自己小跑着都无法追上看似只是闲庭信步的宋仲卿,只得作罢,心想如此高人,果然不是能给自己面子的,即去,便去吧。
方谭一回到主位,便看到云西县县令郭达开急匆匆的向自己跑过来,胖墩墩的身子每一步都会颤三下,还没跑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了,那一双吊眉比死了爹还难看。方谭皱了皱眉,自己这位连襟如果在宋仲卿走前就过来,估摸着光凭相貌就能把宋仲卿气走,太难看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姨子当年怎么会看上他,还扬言非郭达开不嫁。
这郭达开终于跑到了方谭身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叫道:“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你爹死啦?”方谭话一出口,李飞鸢与韩宗定便连连摇头捂笑。方谭顿了顿,道:“达开啊,你有事就说事,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跟报丧似的。”
郭达开喘了口粗气,道:“方哥哥呀,真的是大事不好,我听说那白廷尉把孔廷尉丞给擒了!”
方谭不解道:“哦,但是,这关咱们屁事?”
郭达开也有些不解:“咱们不是给方谭送过钱?”
“什么送钱!”方谭怒道:“那孔庚忒也不要脸,跟鬣狗似的闻着味就来找老子要钱了,比郑师范胃口还大!”
郭达开道:“可是!可是咱们就不怕那白廷尉揪着这条线,一路查到咱们头上?孔庚是个老油子,咱们以前主动送钱的事情,他知道的可不少哇,要不然我也不能那么乖乖的就把钱给他……”
方谭冷笑道:“白墨敢动我?孔庚是京官,派几个金吾就擒了,老子天高皇帝远,大不了投北去,我可是听说北边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啊,这中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天了。”
郡尉李飞鸢捻须道:“的确如此,此事我也有耳闻。之前独孤快哉领兵西去,老夫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风声终于传了过来,有人要找姓赵的报仇来了。”
郭达开疑惑道:“是赵光重他爷爷打逃的那一支、还是他爸爸打逃的那一支?还是他二十年前北上打逃的那一支?”
李飞鸢道:“都是,也可以说都不是。那三支残部据说合并了,现在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打出了好大江山,或传二倍于我。独孤快哉此人勇力过象、狡黠胜狐,如果那支势力没有传闻中的势力,他不可能放弃刚刚掌控的鲜卑大部,独自带兵西去。”
监御使韩宗定惊诧道:“二倍于我?老李,你说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我大晋本就是扫灭夏冬百国而生,奇大无比,说南北东西各一世界都不为过,是故今上改‘晋’为‘大晋’,以彰其大也。怎会有国家比我大晋还大?”
郡尉李飞鸢道:“天下之大,迄今无人至其边界,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实是夸张了。”
郭达开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转向方谭:“靠谱不?”
“不好说,”方谭直言不讳,“但我云中郡北边就是长城,以堕长城为见面礼而投那西边的大汗,你觉得他会不收么?”
李飞鸢啧啧道:“就是就是。云中郡一段长城守军将领大部分都是戍将,《晋皇明律》曰:‘凡戍将悉归本郡郡尉辖制。’就是说如果那新廷尉敢动咱们,这批兵马也是将来的见面礼之一。除此之外,柱国大将军卫微有辖部驻扎,但人数不过三千,根本微不足道。”
方谭摇头苦叹:“那白墨上任还没几天吧?手居然都要伸到云中郡来了。——不过可惜的是,咱们不是软柿子,而是刺头,他这回注定满手都是血。”
李飞鸢举杯道:“方老弟,我倒希望那白墨来**咱们。日后方老弟在北庭封王拜相,可别忘了我李匹夫。”
方谭也举起了杯子:“那是自然。”
可这时,韩宗定却捂着肚子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李兄、方老弟,我最近受了点风寒,肠胃不太好……”
方谭道:“理解理解,人之常情。韩兄若有不适,早些归去也可以。”
“那老夫谢过方老弟了,咱们改日再会!”
……
韩宗定刚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换回常服,便有一个身形高挑、面有英气的侍女迎了上来,阴阳怪气的道:“老爷,奴婢来给您更衣呀?”
韩宗定苦笑道:“秦宗主,您别玩我了,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听来了。他们果然打算投北。不过,这事儿我只是旁听的,主谋是方、李、郭三人,您可得在白廷尉面前给老夫好好说说……”
那女子忽然嗤笑道:“你不是主谋也是一伙儿的,不然这种事,能叫你知道?”
韩宗定一时哑然。
“韩宗定,白墨会不会动你,我说不好,但是如果叫我看出来你阳奉阴违,你现在就得死——晓不晓得啊?”
“知道、知道……”韩宗定如丧考妣,但还是企图辩解,眼前这个女子随意在白廷尉身边说句话,可能都会起到救命的疗效:“老夫其实也没办法!我早看出来韩家怕是要完了,家主那性子,唉,伺候了皇帝那么久都不知道他是个爱听好话的人,还觉得皇帝夸他直言善谏是真心的,简直无药可救。现在老夫孤零零一个人在这极北苦寒之地做监御使,一开始天天被韩、李二人盯着,混进他们中去,不过是想过几天舒心日子而已!估么着家主都把老夫这个旁系子弟给忘了。”
“你说了这么多,管我什么事?朝廷里那些龌龊的东西你不必说给我听,到时候直接找白墨辩白去吧。你先把方谭的详细谋划给我仔细说说。”
“是……是……”
韩宗定刚要开口,那女子忽然打断了他:“算了,反正我也不关心。你写下来给我,我直接寄送到白墨手上便是。”
第八十七章 木土金火()
入夜,方谭醉醺醺的回到府中。他这座官邸俨然一座城中之城,院墙修得像城墙一样高,一样厚,城墙上每隔十步便修了一座箭楼。但这种布局并没有为朝廷所指责,边地大族皆修堡、寨,与一般北方大族崇尚宽广、威严的布局不一样,他们的宅邸布局处处都可以见到军事上的考虑,府中家丁,半民半兵,与各地被《晋皇明律》禁锢的死死的、不得出城一步的戍军不同,这些半民半兵的家丁自由的很,莫说出入城池,就是出入草原,也是常事。
这是鲜有的中原百姓可以向北蚕食的时代。
一间屋室中,有位相貌俊秀,神情却有些木讷的年轻人,正奋笔疾书。
“五月七日,值方谭太守云中郡,李飞鸢为郡尉,韩宗定为监御使。柱国卫微部将卫子胤行营于草原,与方、李、韩三公及云中大族同会猎。”
“五月八日,猎胡女一人,牛马羊各数十。方太守欲将胡女赠予卫将军,即言,胡女笑曰:‘天神眷命,大巫卜曰:有客西来,至东而止。木土金火,周而复始。——尔等岂知来日不能自作囚耶!’”
写到此处,年轻人忽然笔杆一颤,不小心在宣纸上划了一道重重的墨痕,将已经写好的文字遮盖住不少。
这时,方谭忽然摇摇晃晃的走进了这间屋室,大笑道:“孩儿,你在做什么?习字、还是丹青?”
那俊秀的青年略显木讷的道:“我在编本郡郡志,正写到五月时父亲会同卫将军及韩、李等人游猎之事。”
方谭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抢身到那青年身前,意欲抢夺他手底下的稿纸,却被那青年现行将稿纸举了起来,方谭去抓,青年便躲开,而且躲的精准无比,每次都是在方谭正要抓到纸张时忽然抽手,或上或下,方谭酒醒了大半,语气中带着些许求饶的意味:“儿啊,你快放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青年面无表的情:“我想知道,那首谶诗是什么意思。”
“意思大概就是说,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吧,不得教的那套东西——”方谭说到最后,突然伸出了手,却依然被青年躲了过去。
方谭无奈的道:“儿啊,这里面的事情关系着你老爹的身家性命。”
“嗯,”青年低下头去,若有所思,又抬起了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我想知道。”
“……话说,木儿你不是喜欢诗词文章?你爹我给你找了个老师,名气大得很,你一定会高兴的。”
这话果然转移了青年的注意力,只是他的语气中依旧没有情感的波动:“老师?”
“对,宋名臣,宋仲卿,你听说过么?”
青年嘴巴向上翘了翘,这一翘似乎吃力地很,面部肌肉都有些抽搐感。
“听说过,很不错。风流品中列第五,当得吾师。”
方谭笑道:“来,木儿,把手上的稿纸给我,我这就令你去拜访他。”
青年摇头道:“不要。我想知道,那首谶诗是什么意思。”
“罢了……我就告诉你吧。这首谶诗讲的是五行终始。”
“看出来了,阴阳家的东西。”
“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爹我现在只说这首谶诗。”
……
“太古开信史之第一人,便是皇木上了吧?”
女子落下一子,一下子就吃掉了面前的老者三颗棋子。
老者呵呵一笑,并不紧张,信手拈来一子,随意占了个空位。二人手谈已有半个时辰,却才下到中局,女子不紧不慢,老者亦如是。
老者落定一子后,便悠然答道:“正是如此。七皇之前无史可查,甚至连传说都没有遗存下来,没人知道那之前发生了什么。总之,后来七皇归一,皇木上大统天下,以木德开国,润枝养根,绵延一十一世,至于皇昊崩后,其子皇纲弃皇称帝,创选嗣法,开以血缘论正统之先河,国曰虞。纲生于寅时寅年寅月寅日,五行属土,故阴阳家称虞朝以土德立。今我大晋皇室为江淮虞氏之枝叶,太庙亦祖昊、纲,故秦亡虞,晋代之,是复归土德。”
“也就是说,这首谶诗预言将有承金德者取大晋而代之?”
老者点了点头,略带惆怅的道:“或许是覆大晋而亡之。木土金火,周而复始。未来之大变数太多,我等现在便忧虑此事,无异于杞人忧天,还是不要太过在意为好。秦义绝,我听说你是受廷尉白墨所命,才来了这云中郡,真的假的?你不是从来不听什么人的令么?”
“是,也不是。或者说,我是受白墨所托,而非所命,且此行目的是要惩恶扬善,合我心中大道,也可以算我自来。”
这正与老者手谈的女子,正是出现在韩宗定家中扮作仕女的阴宗宗主,秦义绝。
而她对面的老者,则是称要遍观天下之美的大文豪宋仲卿。
之前被宋仲卿赠诗的女子很早就被其父送来了,但他连宋仲卿的毛都没有见到,便被宋家的婢女领到了一位画师身前,画师为她作好了画,宋家便下了逐客令,那女子离开宋府时,半是欣喜半是失望。
对宋仲卿而言,不过是又多了一幅女子图而已。
秦义绝拈子入盘后,蓦然道:“也许那承金德者并非在遥远的将来,现在我手里就有情报,,直指西方匈奴残部。”
“匈奴何以为金?”
“匈奴尚白,白者金也,逐水草而居,水则生金也。”
宋仲卿原本已经拈起棋子的手指忽然一颤,棋子直接掉落在棋盘上,撞散了原本的棋局。
“白者……金也?”
秦义绝皱眉道:“宋老头,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宋仲卿摇头道:“对得很,我之前怎么没想到……秦义绝,你可还记得范阳国的那位龙屠子?”
“记得。此人油嘴滑舌,贪财好色,近俗远雅,小人一个。不知怎么,中年之后忽然开了窍,去太行山隐居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