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攻略-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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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陟猛吸一口气,显然是气坏了,站起身子大声斥责:“谁给你们的狗胆?!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不要把别人逼到绝路上!逼得他们不得不和我们对着干!给他们留一点地,让他们不敢全力和我们对着干!那些愚夫蠢妇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和我们缠斗到底,但是你把他们最后一点土地都给抢过来,人活不下去了,能不和我们斗到底吗?!
兄长现在在京城正是最需要咱们支持的时候,这个时候,咱们千万不能闹出什么丑闻来给兄长的政敌知道,尤其是严党!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来,还不是华庭有不少探子,为掩人耳目我才避到此处,你们这些蠢货偏偏在此时给我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可好!那郑秀才肯定会回去找吴县知县求助,咱们是外来户,吴县知县肯定帮着自己人!咱们如何收场?!”
两人被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连连求饶,徐陟怒气难受,一挥手,外面准备好的家奴就冲了过来,将两人拖下去,按照惯例,打到昏过去不省人事为止。
打人是容易,可是这件事情如何收场,还需要一个说法,没有什么说法,显然不能让人满意,虽然此时此刻不适宜闹出什么风波来,但是就这样认怂,显然也不是徐氏的作风,徐陟坐下来,看着账本上记载的向氏欠债的信息,眼睛也眯了起来,嘴里喃喃道:“郑光向青张思成”
说起郑光这个名字,来到南京城以后,徐陟还是有所耳闻的,苏州府的小三元,好些年没有出过了,现在出了一个,整个苏州府都在传扬郑光的名字,是个有些能耐的小秀才,据说家中有些钱财,是富户,此番乡试有很大的可能中举人,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中进士,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个强劲的对手。
向青虽然比之郑光差了一些,但是也是十七岁之龄就连续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冲击乡试,若不是运气不好被分到了臭号,估摸着也很有可能中举人,这一次不中,下一次也能中,为了三十亩田地,和他们争斗起来,还是在苏州主场,对于自己和徐氏而言,是否真的有必要呢?
不一会儿,徐陟对门口的家奴出言道:“你们速去备车,我要去苏州城一趟,越快越好!”
四十二 博弈(中)()
说起来,自从来到大明朝之后,郑光就一直呆在城市里,准备科举考试,仅有的一次游学经历也是走官道,还是和老师一起去的,走的自然是繁华大道,从未走过小道和山路,从未真正的接触过大明,这个实实在在的,真真切切的大明朝。
南京城里的繁华与真实之界限,让郑光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一隅,然而管中窥豹不得全貌,郑光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看遍这个天下,就没有做任何事情的资格,做官,为天子牧民,绝对不仅仅只是七个字那么简单,你要做实事,要做实业。
所以当郑光看到了繁花似锦的苏州城外,那仅仅相隔十里路不到的小村落之时,对于大明就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大明,大明,是一个国家,郑光知道这个国,却不知道组成这个国的无数个家究竟是什么模样,而现在,郑光知道大明朝为数最多的“家”是什么模样了。
低矮破败的泥草屋,甚少见到的木质结构房屋,城市里那美轮美奂的建筑艺术只属于文人士大夫和富豪,绝对不属于这些百姓,他们千年如一日的居住在低矮破败的房屋中,这是他们的建筑艺术,和那高雅别致的建筑艺术,似乎是处于两个时空里,彼此不可接触。
向青的家在整个村落里已经算是比较好的,有木头屋子,而不是以泥草构筑的房屋,多少能看出几分房屋的模样,这大概也就是这个小村落里可以出一个读书人的经济基础,即使他们自己也过得紧巴巴,还是咬着牙供养一个读书人,盼望着奇迹的诞生,哪怕是坚持不下去出去借贷,也要保证读书人可以继续读书
一边走,向青一边开始讲述属于自己的过去的故事。
“我家里并不富裕,还有一个幼妹,父母拉扯我们两个孩子实属不易,五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个读书人,大概是出门游玩和同行人失散,误入密林,好不容易走出来,来到了我们村落,当时他只有半条命了,父母救了他,给他饭吃,他为了报恩,就教导我读书,大约半个月,父亲帮他去苏州城里联络到了同行人,来到我们村落把他带走了。
他临走前,把随身携带的十几本书赠送给了我,还对我父母说,我是个读书的料子,如果能培养,就尽量培养,未来,能考取举人也说不定,父母自此下定决心,无论多困难,都要供养我读书,我们这种穷苦的小村落,基本上风调雨顺才能勉强吃饱,一旦有个小小的水捞旱灾都会让大家伙儿饿肚子,一年到头,能活着就是胜利,哪里有那么多钱供我读书?
但父母还是咬着牙坚持,和村里的大家伙儿合力凑出一笔钱,卖掉了五亩土地,送我去私塾读书,为了保证我能吃饱,甚至可以吃到肉,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做到的每旬例假回家探亲,父母总是能端出一盘肉给我吃可也仅仅是我一人
幼妹馋的流口水,父母也不许她吃,只让我一人吃,让我吃饱了养足精神去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不被欺负,能吃饱,他们全部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所以现在无论多苦,想到将来我能考取功名,给他们带来好日子,他们心里就甜滋滋的,不用吃饱也没关系。
求学耗费巨大,家里除了祖上留下的几十亩土地什么也没有,卖土地能解一时之危,可是把土地卖了,钱也花完了,大家吃什么,喝什么,如何活下去?土地不能再买,否则大家真的会吃不上饭,等不到我考取进士,就要饿死了,可是不卖土地哪里有钱?徐家人就出现了,借了我家里十两银子,让我好歹撑到考完乡试之后,以我家十亩土地为抵押。
我本以为凭我多年苦学,加上连过三试之顺,定可考取举人,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竟被老天戏耍那些恶奴知道我被分入臭号,立刻就强迫我把家里仅剩的三十亩土地全部拿出来赔偿,我何尝不知这是恶意勒索可可”
说到此,向青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抽泣之声,郑光停下脚步,心情沉重的望着这一片破败的村落,步履蹒跚的村民,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走到向青家门口时,郑光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洗衣裳,动作却有些迟缓,旁边一个中年妇人费力地举着看似非常沉重的斧头,满脸疲劳无力的劈柴,似乎将斧头握在手里都是竭尽全力,完全无法举起,再落下,完成整个动作,向青已经冲上前,哭喊道:“娘!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又来劈柴了!颦儿!你手上的伤也没好,怎么能碰水!”
向青的母亲和妹妹显然没料到向青会回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向青,幼妹一下子站起来,不知所措,向母连忙站起身子,刚准备说些什么,却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就要晕倒在地,向青连忙扶住:“娘!您不能这样,不能!”
“你怎么回来了?考试考完了,考得如何?”向母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一切,张口就问向青的考试如何,向青顿时语塞,不知如何说,郑光连忙上前一步,开口道:“伯母勿扰,子远他考得很好,一定可以考取今科举人!”
向母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转而看向郑光,询问道:“青儿,这是”
向青满脸泪水,哽咽道:“娘,这是孩儿的师兄郑光,是来帮咱们对付那些混蛋的,娘,你放心,有师兄在,那些混蛋绝对抢不走咱们的田,绝对!”
向母听完,面露惊惶之色,顾不得自己的虚弱,说道:“不可,不可,不可,青儿,人家是大官家,咱们比不上人家,斗不过他们,要田,就给他们,只要青儿考上举人,咱们就算没有这三十亩田也没关系,千万不要和他们斗,咱们都是些草民,根本斗不过那些达官贵人的,小郑相公,你别把这孩子的话往心里去,咱们没事,没事,你快些回去,别让那些人看到了你,快回去吧!”
眼见此景,郑光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难受的紧,也知道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对于这一家子人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东西,于是走上前,挽起袖子,提起那把斧头,一斧头就把竖起来的木头劈成了四段可以烧的柴火:“伯母且宽心,这一次,小侄定能护得这三十亩田地周全!绝不叫那些混蛋之人将这田地夺了去!”
向母更是紧张,连忙道:“小相公,小相公哟,你,你快停下,快停下,你们都是读书人,秀才,天上文曲星下凡,尊贵的身子怎么能干这种粗活,这种粗活让我们这些妇人来做就好,你身娇肉贵的,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让你做这种事情,这,这”
郑光笑了笑:“哪有那么多说辞,什么文曲星不文曲星的,那是解元会元状元才能有的称谓,小侄就是个小秀才,什么也不算不上,何德何能称为文曲星?嘿咻!以前跟着师傅练武,这种活计可没少干,整个家里的柴火都是小侄一人砍出来的,权当强身健体了。”
又劈完了一堆柴火,郑光直起身子缓了口气,一转眼瞧见向青那可爱的小妹躲在母亲身后瞧着自己,郑光便朝她一笑,向家小妹一下子便钻到了母亲身后躲起来,好似受到了惊吓,貌似自己很可怕一样,叫郑光有些无奈。
向青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瘦弱的母亲和小妹,暗暗下定决心,便走到方才小妹洗衣服的地方,开始搓洗那些衣服,向母和向小妹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向母才流下了泪水,转过身招呼着向小妹:“颦儿,去给兄长还有小郑相公倒点水去。”
看见母亲终于走进了屋子里,向青又是忍不住的流下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入木盆里,郑光瞧见了,心情更加沉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能帮助向青夺回田地,可是夺回田地之后的一切,都要看向青自己,自己出手相助,并不是向青的愿望。
苏州城内,徐陟也抵达了他此次的目的地,吴县县衙,走上前,给门外看门的衙役递上拜帖,说自己是来拜访张知县的,衙役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去,把拜帖递给了正在处理公务的张思成,张思成最近正在为吴县某处被小股倭寇偷袭的事情弄得手忙脚乱,此刻见到拜帖,觉得很奇怪。
接过拜帖一看,写明是华亭徐氏前来拜访,张思成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这个所谓的华亭徐氏是什么家族,华亭和吴县根本不是一个府管辖的,他松江府的人跑到苏州府来干什么?还是来拜访自己?自己和华亭县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认识任何人,这个徐家,是哪个徐家?
四十三 博弈(下)()
张思成皱紧眉头,本能的感觉有些来者不善,不过他自认和华亭方面没有任何联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于是便对衙役开口道:“请进来,本官在会客厅会客。”
衙役领命出去,张思成整理了一下官服,放下手头事,便前往了会客厅,抵达会客厅时,张思成见着一个身穿白色儒袍的读书人,见到自己过来,满面春风的鞠了一躬:“华亭徐陟徐子明,见过张知县。”
见他没行大礼,张思成就知道这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便也不在意,回礼道:“本官吴县知县张思成,如果本官记得没错,本官与阁下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是,阁下有何事要见本官?近来事务繁忙,本官时间不多。”
徐陟心中冷笑,便开口道:“张知县说笑了,或许之前咱们不认识,但是之后,咱们可以认识认识,在下只是一个举人,目前除了这功名,只是白身而已,倒是家兄,在京城为官,可能与张知县有些关系就是。”
张思成心中更是疑惑,询问道:“敢问令兄是何人?”
徐陟笑道:“吏部左侍郎,徐阶。”
吏部左侍郎
好家伙,吏部啊,来了尊大神啊,我这小小的县府,怕是装不下啊张思成心中震惊,深吸一口气,说道:“原来令兄是徐侍郎,但是,据在下所知,在下与令兄徐侍郎也没有任何来往才是,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要事?”
哼,方才还一口一个本官,现在立刻就变成在下了,果然,当官的都是这副模样。
徐陟深切的感受到了权力的美妙滋味,想起年幼时一家人被欺凌的场景,更是感慨万分,叹了口气,徐陟开口道:“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所关系的,也只是三十亩土地而已,只是这三十亩土地在张知县治下,无奈之下,在下只好来请求张知县出手相助了。”
张思成大感疑惑,区区三十亩土地,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