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秦-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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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歇公子来到了你们眼前，然后被拥立为王，你能否保证你们立的大王是不是傀儡？乱世，或许需要集体的拥戴，但也需要一个行事独断的领袖，而不是一个傀儡。你若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们李氏族长，他是否愿意将权利交出去？”
赵凡突然站了起来，他面色一冷，一股凌厉的气息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感受到赵凡身上的气息，李玟不禁苦笑一声，的确，他的大伯是不会放弃手中的权利的，这样没有实权的王与傀儡无异，把持政权的贵族很容易形成内斗，最后导致君臣分离，曾经的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就是两个例子。
至于赵氏，虽说秦赵之地遍布赵氏，实际上邯郸赵氏宗族现在的势力还不如刚当沛公的刘邦，根本无法改变赵歇成为傀儡的事实。
事实上，秦末的赵国确实也发生了这种情况，被拥立的不管是不是真正的赵歇，但这个被拥立的赵王绝对不甘心做一个没有实权的王，最后项羽趁机将赵国分裂成了两股势力。
“你说的没错，我大伯…哎，他也是太过于执拗于权利之中…”李玟轻叹了口气，其实，对于邯郸赵氏来说，立谁都一样，虽说不一定是王室一脉，但毕竟都是一条血脉的人，一家人再怎么斗在反秦大业、复国大业下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李氏不同，若在权利影响下，很容易造成君臣失和。
如果猜的不错，李玟口中的大伯或许就是李耳，赵王歇历史上就是李耳跟陈余与赵国宗室一起拥立的，李耳后来与陈余失和，进而背叛赵王，被项羽封为常山王，赵歇被封为代王，赵国实际上已不复存在。
“说明了，李兄你还是太过于偏执了。”赵凡转过身，背对着李玟，“家仇也好，国恨也罢，你我同为伏羲后裔，华夏子孙，秦人的手段固然残暴，但它有功于天下天下大一统，使天下百姓免于战乱，功可比三皇五帝，我反秦，只因秦人残暴，若你赵国复国，数十年后是否又重现春秋，使天下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我赵凡，只为天下苍生而反秦，若天下安定，再次一统，我愿夙夜奉秦之宗庙，因秦六代君王之努力，方可实现大一统，此等思想为天下苍生之幸，为华夏文明之幸！”
第十九章：大秦县长 上（）
李玟呆呆地望着赵凡，他欣赏赵凡，只因他觉得此人与他互为知己，赵凡行事果断，胸怀大志，有勇有谋，未来定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然而，李玟从来就不知道，更没有见到过这等胸怀天下的大丈夫，其志气可比历代秦国之君主，其仁义直追墨家之墨子，从他在草原的行事看来，赵凡的军事才能也不弱，之前一席话中，可见赵凡的政治嗅觉也很敏感。
“赵兄，我刚发现我看不透你。”李玟深吸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仰头将那青铜爵中的酒一饮而尽。
“古有大禹治水造福苍生，今有赵政统一制度利于天下，他虽有私心，却是让华夏免遭战争的侵扰。”赵凡没有理会李玟的话，“但他行暴政，这才是天下人都反秦的原因。”
“若赵政行仁政，哪怕是你们六国再想反秦，百姓也不会的，哎，哪怕是二世皇帝这么做，天下百姓和我也不会反秦。”
可惜没有如果。
李玟沉默，他过去一直以他有着复国大志而自豪，现在反而在知己看来是偏执的表现，把这种做法贬得一文不值。
同为华夏子孙，何必内斗不止？天子残暴，四方群起而反之，天子仁德，百姓安居乐业，四方应皆服之。
抱着复国报仇的私心去推翻政权，看似高尚，实际上害的是天下百姓和华夏民族。
这一类人，或许能够成为一方枭雄，但最后无疑都成了别人的垫脚石，西楚霸王项羽就是一个例子。
“赵兄，此事还请容我考虑一段时日，至于歇公子，李玟请求赵兄告知下落。”李玟现在内心还是有些复杂，为天下苍生这话说着容易，实际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虽然赵凡说什么天下苍生而反秦夺取天下，谁又知道他是野心作祟还是别的？
赵凡知道自己一时也无法说服这顽固一根筋的家伙，索性也这话题上多做纠缠：“赵歇的事我会告诉你的，今日前来我是希望你能帮我引见一个人。”
扯了半天，赵凡也差点忘了正事。
“谁？”
“李珂。”
……
李珂算起来还是李玟的一个叔父，不过其实二人的血缘关系隔了两代。
说起来，李珂此人还颇为传奇，燕国设立上谷郡后不久，赵国夺下上谷郡以西的大片土地，李珂就来到上谷做生意。
秦灭代国，夺取上谷郡、渔阳郡并杀死燕太子丹后不久，他就利用手段成了沮阳县长，一直到今天已经有了十几年的时间。
在秦朝，李珂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没有调动过的县长。
李珂体型魁梧，偏胖，双眼锐利，整个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官威，这段时间他和郡守周通忙的不可开交，从前年开始，草原突然出现一伙马队，听说作战勇猛，在草原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昨日他突然收到消息说有大规模骑兵出现在上谷关附近，足足有将近一万人马，估计至少有两三千的骑兵。
李珂和周通以为这些人是准备像匈奴和胡人一样来大秦边境抢掠了，应对之策商议了一晚上，结果两人分歧很大。
周通郡守认为应该先上报咸阳再大秦骑兵支援，而李珂觉得对面并没有什么动作，应该静观其变，甚至可以送去盐铁粮食换取马匹，再私底下卖给那些大世家。
这两年有不少世家私底下都在购买马匹，但边境是他们这些人控制的，所以周通和李珂就干起了倒卖和收取关税的买卖。
这一次对于李珂来说是发大财的机会，他是那种爱钱如命的人当初通过手段获得县长官职就是赚起钱来更为方便，而沮阳远离关中，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
周通是个韩人，天生怯懦，但又贪财，在前几年刚开始被任命为上谷郡守，他就发现了赚钱的机会，很快他就组建了一支支商队，成上谷郡最富有的人之一。
但是周通这次听说上谷关外出现那一支中原骑兵时，他脑洞大开，一时以为是六国余孽，便打算通报咸阳。
其实以往周通如何再胆小，也不可能像这次一样，以往出现匈奴和胡人骑兵，他都是用粮食盐铁物资与他们换取马匹倒卖，既赚了钱又让上谷郡边界免遭破坏。
可这次不一样，大秦的骑兵在九原郡和上郡，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听说过有其他的骑兵了，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股中原人组成的骑兵，他脑海里直接就浮现出燕赵骑兵的字眼，继而认为是燕赵余孽。
这让李珂很气闷，去年他从关中和淮阴走私了大批粟米，甚至还有一些稻谷，结果胡人在去年冬天并没有和他大规模交易粮食，反而是周通进的不少布匹和盐铁全部交易了出去，虽说这种倒卖方式血赚不亏，但去年也就卖出去二成的粮食，现在冬天过去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交易对象。
这次边境出现这些人，他虽然也有些疑惑，但想着两三千人的骑兵声势如何浩大也不可能去进攻关隘的，再想到对方有那么多马匹，就动了与之交易的意思。
第十九章：大秦县长 下（）
其实打心眼里，是不愿意和中原人进行交易的，相比之下，中原商人太过于精明，唯利是图这个成语便说明了一切，而胡人和匈奴人需要交易的东西非金非银，都是一些必须得生存物资，所以中原商人会把价格抬的很高。
比如，一匹战马的倒卖价格大概是一金到两金，但换算成陈本，中原人得到胡人的一匹马实际上只花去出去了价值六七两金的物资。
其实胡人精明的大有人在，但粮食、盐铁都是他们所需的必须物，如果不跟狡猾的中原商人进行交易的话，那么只能冒险攻打长城在边境进行掠夺，这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要知道草原游牧民族人口稀少，小孩的成活率极低，如果说运气不好碰到秦国骑兵，那么损失个几千人就代表着一个中型部落没有了男丁。
“大人，玟公子求见。”李珂正准备叫来小妾好好缓解一番压力，下人突然在外边禀报，不由得有些恼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坏事。
不过李珂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连忙披上外衣就往外走。
赵凡在候客的房间里四顾打量着，这李珂县长还真是不比一般土豪，光桌案就是用上好的松木制成，那木漆也是用的最好的黑漆，看上去厚重古朴。
而让自己更为咂舌的是，整个府邸总共有五十多个房间，一个大院，其中有大部分房间都是门客所居住的地方，据说李珂的门客总共有四十多人。
虽说李珂的府上豪华气派，但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奢侈，看来李珂不同于其他土豪，起码来说还算是很有品味。
“哎呀，贤侄今日怎么有空来老夫府上？可是有什么大的生意要与为叔做？”
赵凡刚看完房间内的物事，正准备给李玟分享自己对这些财物的评价，李珂的脚步声就从屏风后面传来，李玟和赵凡连忙起身。
“叔父，难不成没有生意来往侄儿就来不得？”李玟行了一个晚辈的大礼，不禁开起了玩笑。
李珂闻言，心里不禁有些失望，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秦代好像没这个说法，这李玟平时也很少上门来拜访，虽说大家都同为李氏族人，但并无多少血缘关系，大家相互间也是在生意上往来比较多而已。
心中虽然有些不满，李珂脸色却是丝毫不变，他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贤侄怎能这么说为叔，你我虽无血缘关系，但老夫叫你一声贤侄，你叫我李珂一声叔父，贤侄你就把这府上当做在自个儿家里一样…咦？这位是贤侄的好友？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为叔怎么从未见过？”
不等李玟介绍，赵凡微微鞠了一躬：“久闻李公大名，晚辈赵凡见过。”
“可是赵氏的公子？”李珂一怔，能够与李珂站在一起的定然不是什么凡人，听了赵凡的自我介绍，李珂认为可能是邯郸赵氏宗族之人，但这赵凡二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一时又记不起来？
“算是…”赵凡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他也不拐弯抹角在外候着的李四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十金塞给李珂，“这是晚辈的小小心意，还请李公收下。”
“赵贤侄客气了，何必如此破费？”李珂见到金子不由得心花怒放，十金在当时来说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十万块，虽然不是太多，但别人送上十万块不论是在哪个朝代都很罕见，毕竟十万块可是相当于普通百姓两三年的收入。
李珂吩咐下人将金子收下，这才知道这次的正主是眼前这位看上去和李珂差不多大年纪的年轻人，连忙叫赵凡二人入坐。
“赵贤侄此番来寻老夫有何贵干？”李珂摸着胡须，叫来几个侍女伴随赵凡和李玟左右，“若有什么事，老夫力所能及。”
老奸巨猾！听到力所能及四个字，赵凡不禁暗骂一声，奸商果然都是老老狐狸，听起来好像真要尽力而为，鬼才知道你这力所能及是指的多大范围？
不过赵凡两世为人，自然把内心想法隐藏起来，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我想李公定然也知道了关外那些骑兵的事，那些人是晚辈的随从。”
李珂面色一变，难怪说这年轻人的名字这么熟悉，原来就是那位两年来将燕地北部草原的匈奴人搅得天翻地覆的赵公！
“原来是你！”李珂也有些不淡定了，他虽说为官多年，但充其量是个文官，更多的则是一个商人，面前这个赵凡年纪轻轻，却拥众数千，在塞外凶名赫赫，就连匈奴人都惧怕三分，他怎能不震惊？
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给这种活了五十年的老狐狸如此震撼，赵凡心里也不由得颇为自得：“蛮夷而已，小小名气不足挂齿，李公，晚辈此来共为二事，这第一件事么…还望李公与晚辈交易马匹，就按照一匹马八两金算，所得之金我要全部换成粮食和盐铁。”
八两金一匹马，相比与胡人交易的要高出一二两金，但倒卖过后李珂依然能够获得不少盈利，但前提是量大：“不知贤侄可供多少马匹？”
赵凡思考了一会儿，比了一个数字：“五百匹。”
“赵贤侄，五百匹是否少了些？”李珂看看李玟，又看了看赵凡，显然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