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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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昭正在帐中核对粮食军械调运的公文。正恼怒于郡府官员们记账的混乱无序,却见部下宋庆,被几名步卒架着入账而来。宋庆嘴唇干裂,气喘如牛。还时不时地翻几下白眼。李延昭见状,便知他定然长途奔驰,此时状态,已近脱力。
“宋兄,发生何等大事?”李延昭大惊失色下,连忙出言相问。而宋庆被那两名步卒扶进来,几乎便是立刻倒在了帐侧几案后的蒲团之上。听得李延昭相问,他勉力坐正身体,张了张嘴,却只是发出几声沙哑的怪叫。
宋庆指了指桌上的水杯,而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李延昭见状,立刻便知其意,赶忙上前而去,为宋庆倒了满满一杯水。宋庆眼中霎时现出一抹贪婪神色,他一把将杯子攥住,而后抖抖索索地送到嘴边,一张嘴,仰着脖子便将这杯水灌了下去。
李延昭看着宋庆的喉结上下动了几下,而后杯中已是见底。宋庆将杯子顿在几案上,又是一脸期盼神色看向李延昭,而后用依然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百人将,再来一杯!”
李延昭依言前去,又为宋庆倒了满满一杯水。宋庆将杯子拿起,而后放到嘴边,又是几大口便灌了下去。
喝完了水,宋庆方才用手心抹了抹嘴,而后道:“刘赵尽起数万大军,已攻至桑壁。请百人将速速将此上报郡府府君上报州治!”
听闻宋庆所说情况,李延昭顿时面色一沉,而后便飞快地拿出手中的地图,展开看了一番。没多久,他右手的食指,定定指向了一点。那里城池的标记上,赫然所书便是:桑壁。
自去年秋,韩璞率大军进驻金城之后,李延昭便没少看这些军务方面的来往公文。因此也知上个月,趁着陈安与刘赵激战正酣,凉州兵分两路,分别由阴鉴和韩璞率精兵占领了桑壁和冀城。
地图上,李延昭划出了一条线,便是由冀城到达金城的线路。如今金城已成为凉州开疆拓土的桥头堡。输送的军械粮草数不胜数。金城如今不仅肩负着拱卫凉州的作用,更是作为陇西凉军的补给中转站而存在着。
李延昭细细看着地图上标记出来的道路位置。如今狄道还卡在金城通往冀城的必经之路上,可想而知欲往冀城,以及更远的桑壁运输军械物资的困难程度。
虽然狄道由于石武将主力尽数带出,而导致如今城中空虚,无力截击凉州的运输队。然而这种要道之上,卡着一个钉子,如鲠在喉的感觉,却总令李延昭觉得不那么舒服。
更不用说金城至冀城那二百余里的距离了。如此长途的大规模物资输送,如被来去如风的匈奴骑卒截上一次,那可便是血本无归的结局。
然而如若攻拔狄道。便大可占据之,加固城墙,增设箭楼。将狄道这个位于洮水的要地要塞化,从而可由金城多批次运输小批量物资,以狄道作为中转站。
而由狄道东出,为桑壁和冀城输送补给,一个是距离大大缩短,风险降低,再者依然可以小批量多批次运送,并派出一部分兵力驻扎在狄道往冀城的几个山头谷口,伐木立寨,监视固守,从而尽可能地压榨飘忽不定的匈奴骑卒的活动空间。
李延昭略一思忖,而后坐到几案之前,倒水磨墨,又在几案上铺开一张纸,将笔尖磨了一磨,便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府君钧鉴。日前我部哨骑至桑壁,见数万刘赵军已攻桑壁。眼下桑壁、冀城一线危急。望府君从速上报张使君。”
李延昭本欲写上落款便发出,想了想,又张开纸,加上了几句话。
“卑职愚见,我州当先取狄道,而后派五千以上精兵屯驻,再以狄道为要点,囤积物资,并输送冀城处,继而出兵,贼寇可消。”
写完信,李延昭仔细地将信封好,而后唤过帐外一名骑卒,令其送往郡府。
而后,李延昭搀起宋庆,两人便一路向千人督大帐而去。
杜杰闻报,也是至为震惊,急忙起身,与李延昭一同前往武库、粮仓、马料库等地,查看物资的储备情况。业已脱力的宋庆,自然被杜杰部属送回营中而去了。
如今不论是武库粮仓,均已是堆积如山。即便如此,郡府依然还是不断地在向大营之中输送物资。就连马料库,如今也积存了足够全营骡马支用数月的豆饼等物。
见得各个库中物资充足,杜杰面上的忧虑神色,遂逐渐减轻了一些。他转过头与李延昭交谈了一番,对目前这严峻局势各自交换意见。
李延昭随即便发现,这位千人督的方略,与自己简直如出一辙。都是意欲先拔除狄道,而后以狄道为据点,囤兵积粮,并择时支援冀城桑壁。
日后即使冀城与桑壁落败。狄道依然可以固守。不攻取狄道,刘赵大军便绝难北上攻取金城。更遑论攻取凉州了。
然而受限于通信条件。李延昭真心不知这一消息传到州治姑臧,需要多久。等到姑臧使君及其幕僚们商议出结果之后下达,又需要多久。
然而以他目前的身份,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他便只能忐忑不安地着。那未知的决策,来宣判自己,以及麾下弟兄们的命运。
一觉醒来,天色尚且刚刚微明。然而营门处却已是喧哗起来。
李延昭穿衣披甲,起床出帐查看,却发现营门处士卒正与营外一干官吏服色的人交谈着什么。过不多久,那些守门士卒便打开营门,放那一干官吏入营。
那些官吏匆匆奔向千人督的大帐,约莫过了一刻钟光景,杜杰已披挂整齐,出帐命司鼓吏敲响鼓,而后放开嗓门大吼道:“全军集结,饭后准备开赴金城!”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进驻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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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是千人督严令,军中士卒无有不遵照执行。士卒们纷纷披甲出帐集合。而后集中带去伙房匆匆用过早饭。随即便各自回到营中,准备着兵器。一部分士卒在各自所属队官的带领下,纷纷去得武库粮仓,开始准备为军中输运粮草。
半个多时辰之后,由武库和粮仓之中,驶出数支推着小车的辎重队。他们各自运送着武备粮草,排着一条长龙,出营直向金城郡方向而去。
随后营中各部士卒们纷纷列队。骑卒营在李延昭的带领下,将马厩中骡马几乎全数带出。
营中骑卒每人一马,其余马匹由刘季武部下曹建那一队士卒所驱使。空置的骡马背上也都驮着用布袋分装好的马料。待射声营排着整齐队列,由都尉孙建雄带出营之后,骑卒营便紧随其后,三百余骑卒,便策马走出营门。
赵程志的步卒营在后方压阵。如今三营之中,倒属步卒营风貌军纪最佳。赵程志此人不苟言笑。虽然也护犊子,不过总归与士卒们之间距离显得略为疏远。士卒们对他既敬且畏,然则却少有亲近之意。
而李延昭平日平易近人,不管手下士卒谁向他打招呼,他都是点头回礼。颇有一番亲切感。而且对于手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过比起庞司马那里动不动砍手脚的军律之刑,李延昭的惩罚,简直可说是挠痒痒了。
而孙建雄,就属于那种相对平庸,不过勉强压得住阵的。
射声营操练说得过去,其余一干营中诸事,都是说得过去。然而孙建雄此人,不论人格魅力,带兵才能,还是战场嗅觉,都是比之赵程志及李延昭,略有不如。
李延昭骑着马行进在长长的队伍当中,转眼便见自己手下骑卒各个方向都去几人四下而出,充当警戒和哨探。如此行为,早已成为一种习惯,深刻地根植于骑卒们的意识之中,成为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因此,即使仍在凉州境内,这些骑卒也是纷纷依此而行。毕竟未雨绸缪,防患未然。谁也不能肯定,在如今这个严峻的局势下,有什么地方能是一定安全的。
出发之前,李延昭将之前寄放在武库中的铁甲,连同此次郡府又下拨给骑卒营的一百领铁甲尽皆发到手下士卒手中。因此至今,广武骑营中已有半数强的骑卒披上双甲。
略显沉重的筩袖铠穿上身,士卒们却并不觉得累赘,反而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心安神色。想想这也确实。穿着这件铁甲,躯干部位便已基本对匈奴人的弓箭免疫。于是这些士卒才能如此一般感到心安。
广武军大营往南行八十余里,便是金城郡北岸营寨了。由于先前韩璞受命前出,率八千精锐直至冀城,如今金城郡连同北岸的大营,便只余三千余人。
李延昭的构想之中,这个防御体系是至少需要八千余人方能完全发挥它的作用。然而如今自己这边郡兵,加之金城郡的郡兵,连同韩璞留驻在金城的州治精锐,也不过就七千来人。而且没有一个相对统一的指挥。
金城军由金城太守张阆统辖,广武军由广武千人督杜杰统辖,留驻的州治精锐又由韩璞侄子韩宁统辖。指挥权和各部职责划分这一片,已让李延昭觉得头大不已。
金城郡尚且好说,李延昭估计如若战火蔓延到金城一线,金城郡郡城的压力,反倒应该是最小的。金城郡所处地形,两面环山,一面临水。敌军若要进攻,唯有强攻一面。
如今金城郡城墙已是加高到三丈多高。只要守城军队不傻,固守定然不成问题。敌军意欲攻克金城,便唯有在一面反复强攻,付出数倍于守军的代价,或可有望攻克金城。
然而金城北岸这座营寨,若要守住,想必就难上许多。
此寨又没有金城郡那般高耸的营墙。而且又是伐木立寨。虽然两道营墙之间灌注了沙土,然而若数倍敌军强攻,这座营寨还真的难说守不守得住。
如果有一统一令的主将,南岸金城郡与北岸大营之间,可以借由浮桥来回支援,那么防守倒会轻松许多。不过令出多门,调动不畅的情况下,李延昭还真的不敢指望那些友军。
然而凭借广武军这两千来人的军力,面对优势敌军围攻的时候,这座营寨是万万守不下来的。
虽然不明府君立即调集广武军奔赴此地的用意,然而李延昭亦是明了,远在二百里外的冀城与桑壁,驻守的皆是凉州精锐。因此刘赵也绝不可能轻易攻取此二城。只是狄道此时尚在敌手,凉州的支援,不管是物资,还是兵力,也绝不可能绕开狄道。
但是,究竟派不派兵救援二地,这个决策却是要等州治张使君来做。不论最终决策如何,都将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远远地,李延昭已是瞧见金城北岸大营大门已经打开,己方军队先头押送军械和粮草的那些推车,已是排起长队,相继营中。
由于推车的阻碍,队伍的速度瞬间减慢了不少。李延昭抬头望去,前列孙建雄的射声营,正分成两列,由那些推车两侧徐徐入营。士卒们手持蹶张弩,腰悬环首刀,步伐整齐,也是颇有精锐风范。
此时,大营大门只开了一半。孙建雄见状,上前与对方守门将卒交涉了一番,两扇营门才尽皆打开。
营门大开之后,两辆推车可并排行进其中,两侧也可容纳各两排士卒并排行进其中。如此一来,广武军入营的速度确实快了不少。又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这两千来士卒,已是尽皆金城郡北岸大营。
李延昭的骑卒一俟大营,便被一名将佐请去中军。李延昭依言而行,率领自己属下这三百余骑卒,各自下马之后便牵马向中军行去。
李延昭本以为此时这些仍留驻在营中的凉州精锐,其统帅会是一名年纪较大的百战老将。然而当他到达中军大帐前,却是看到一批皆是身着铁甲,执戟而立的精锐卫士站成两排,中间却是有一顶盔掼甲的年轻将领,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些卫士腰杆挺得笔直,昂首矗立,顾盼之间,身上已有一种莫名的凛然杀气散发出来。看得李延昭不由得稍稍垂下眼睑。心中倒是觉得自己麾下这些士卒,即使刻苦操练了一年光景,比之眼前这些州治精锐,仍不知要逊色多少。
那年轻将领却正是韩璞的侄子韩宁。他眼见李延昭这番姿态,却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上前与李延昭见过礼,而后笑道:“这些卫士,皆是跟随伯父东征西讨的悍勇之士。久历战阵,身怀气势,实是非凡。”
李延昭本来为这些差距而感到暗暗心惊,此时听闻韩宁一番介绍,心下才释怀些许。
原来这些卫士竟是久经战阵厮杀之士。如此一来,这等差距,就变得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
李延昭对韩宁抱拳躬身,却是道:“末将见这些壮士仪态气势,皆是上乘。心下不由感叹,若我州军士皆有此风貌,入据关中指日可待。又何患胡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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