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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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小郎君的不满之声吗?
似乎世间问题,都应有其标准答案,然而谁又知道,此刻李延昭面前这位凉州的掌控者,统治者,对于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又是什么呢?
“倘若仆知那人是小郎君,仆自当上前阻止,任由小郎君自行离去。而不会再行追赶,束缚之事。”李延昭思虑了半晌,终于给出了一个此刻在他看来,最为得体的完美回答。
张茂闻言后,也是不喜不怒,望了李延昭半晌,随后和颜悦色道:“延昭且起罢。”
李延昭闻言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又坐回方才那张几案之前。
“吾遭扰攘之运,承先人余德,假摄此州,以全性命,上欲不负晋室,下欲保完百姓。然官非王命,位由私议,苟以集事,岂荣之哉!”刚刚坐稳的李延昭,却听闻张茂发出如此感叹之语。李延昭不明所以,故而在胡床上坐如针毡,却一言未发。
“公庭十岁能属文,卓越不羁。却偏偏淫纵过度,不堪任事。延昭此举,无异当头棒喝,若能使其幡然悔悟,亦不失为功德一件。”张茂感叹了一番,随即正视在胡床上扭来扭曲心神不宁的李延昭,沉声道。
李延昭昨夜闯祸,吊了张小郎君大半夜,此时心中正是不安。听闻张使君此语,无疑心下稍安。
看样子张茂也对自己这位宝贝侄子的做派有所耳闻。只是碍于情面,不便直言相责。李延昭昨夜私下对张骏略施薄惩,也恰恰暗合了张茂的心意。如此只能说是意外收获了。
“广武郡守遣你来,可是有紧要军情相告?”两人沉默了半柱香功夫,终究还是张茂出言相问。
“奉辛府君令,仆正为此而来。”李延昭从怀中取出地图,张使君身后的内侍见状,急忙上前,取过那张图便奉至使君案前。
张茂拿起案上的那张图,沉吟了半晌,终究还是招招手,将李延昭唤至近前,出言问道:“此图上所注蓝红标记,究竟是何意?”
李延昭快步趋前,而后跪坐在使君对面,指着图上狄道处的红标,沉声道“狄道已由刘赵匈奴休屠王石武所据;南安由刘赵征西将军刘贡所据;刘赵都城乃是长安。陈安据上邽,然而此时却处于刘赵三面围攻之下。若仆所料不差,陈部覆亡,亦不远矣。”
看了看张使君紧蹙的眉头,李延昭又道:“然而偏偏如此大好形势,刘赵却按兵不动,任凭陈安在上邽苟延残喘。仆窃以为,刘赵恐怕所图不浅。”
李延昭言及于此,便刹住话头。对张茂这种聪明人讲述形势,点到即止即可。
果然张茂沉吟一阵,又拿起图细细端详了片刻,右手已是狠狠地拍上了几案:“刘曜所图,乃凉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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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不容有失()
张茂无疑在对局势的判断之上,与李延昭达成了一致。
先前陈安兵败,正是势衰之时。加之休屠王石武降于刘赵,进据狄道,如此一来,对刘曜来说,陈安的败亡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然而如此大好形势,刘曜却依然按兵不动,稳如泰山。要么他是傻子,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而刘粲之后,刘曜能迅速平定靳准之乱,并收拾因为靳准之乱而糜烂的局势,其人军政才能由此可见一斑。既然他不是傻子,这道选择题,便只剩下第二个选项了。
积蓄力量,调集大军攻灭陈安。而后一鼓而上,向西,解决凉州问题。便是刘曜此时所谋划的大计。
毕竟对现下的刘曜来说,陈安终归只是疥癞之癣,而凉州,才是心腹之患。
难以想象,若是刘曜调集倾国之力,出关与石勒激战正酣,张氏所控制的凉州,却由背后一刀,渡河直取陇西河南诸郡县,刘曜的处境将如何?
那时,且不说失去的地盘人口,光是关中沃土,必将直接暴露在凉州眼前。然而与石赵激战正酣的刘曜,还有余力回救吗?
若不回救,关中失陷,军心动摇。结局最终也是溃败。若回救,石勒见势,会放过如此良机吗?撤退回救的路程,很可能因为石勒部的尾随攻击而变成溃败。而且即便败退回来,依然要面对凉州可能进行的,对关中地区的进攻行动。
若是刘曜铁了心不回救,仍执意与石勒争个高下,则无论胜败,刘曜均已立足于惨败之境。
关外之地,一马平川,绝难固守。若刘曜与石勒初战胜,则刘曜必定要在后勤吃紧的情况下固守关外,面对羯赵后续源源不断的反扑。最终的结果,也多半是折戟沉沙。而若战败,则结果更不必说。刘氏赵国,必然一战而亡。
因此刘曜无疑清醒地认识到,若要与羯胡争霸中原,则必先安定后方凉州。于是,才有了当下这个形势。
陈安尴尬地在上邽苟延残喘,而三面围困陈安的刘赵,却一直在磨刀霍霍。陈安在他们眼中已是死人,而他们心中真正的敌人,却是大河北边的凉州!
此局之下不容有失。张使君针对刘赵可能采取的军事行动,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由姑臧直统的凉州精锐中抽调一万人,由太府司马韩璞统领,自广武而下,渡河直取金城。再由西平、晋兴二郡各抽调四千郡兵,配合姑臧抽调的五千精锐,由西平新任太守宋配统率,自湟水而下,渡河直取陇西之地。
凉州兵少,故而张使君抽调这么一万五千精锐东出,面上已尽显肉痛之色。实在是凉州地处过于偏远,仓廪不丰,人口不足。故而军事力量捉襟见肘。李延昭见此情已久,个中原委,也能充分理解。
然而对于张使君派这么点人东去,究竟能收取何等战果,李延昭心里也是没底。
西平那一路还好说,第一兵力较另一路更为充足,而且宋配其人乃是久战宿将,不管是军事指挥才能,还是统筹全局的能力,都称得上是上等。因此以他为主帅,面对陇西的那些虾兵蟹将以及陈安所部,李延昭对他可以说有充分的信心。
而韩璞所率的另一路,以李延昭的角度来看,就并不看好了。他依稀记得,当初马都尉曾给他讲过一些东征旧事。正是韩璞作为主帅,率领凉州兵东进以赴国难,然而却在南安附近与氐羌众相持日久,乃至于军中粮尽。才杀牛为食,并且激励士卒死战。
然而韩璞与氐羌众会战于南安,生死悬于一线之时,却恰逢张阆率领金城军前来驰援。于是两面夹击,氐羌众溃败,韩璞方才艰难而侥幸地取得了这一次战役的胜利。马都尉也正是因为在此战之中,斩获数级,方才积功升任骑都尉。
由此可见,韩璞此人用兵,无疑过于保守。大军压境,竟然不主动出击,反而与敌相持,寄希望于敌方粮尽而退,诚为不智。
换言之,马都尉那次没被如此庸才害死,也是老天眷顾。然而此次局势之繁复,战场之凶险,若韩璞依然还如同上次那般做派来规划现今这场军事行动,则败亡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实。
自广武顺逆水而下,渡过大河,首当其冲的便是陈安部属所据守的金城郡。金城郡乃是由陇西河南之地,凉州的一把钥匙。
如若此地掌控在凉州手中,凉州军在大河北岸建一坚固营寨,与南岸之金城郡遥相呼应,并遣两员久战宿将镇守。则刘赵想要攻破金城,长驱直入,便不知要在金城之下,消耗多少兵力,方才能一偿夙愿。
反之,若金城沦于刘赵之手,则完全可以此地为跳板,作为进攻凉州的桥头堡。日后凉州不仅边境不靖,而且必须在北岸以重兵结寨,据大河之险以自守。
若局势糜烂至斯,则凉州日后在这大河防线上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兵力,便远非今日所能衡量。
因此,张茂这位凉州牧,至今为止所制订的策略等等,完全是充分考虑了如今的现实,虽然这等方案并非多么稳妥的方案,不过在现今局势之下,无疑是最为合适的方案了。
只是对于出广武郡,渡大河以取陇西地的这路大军的主帅人选,李延昭在心中暗自腹诽了一番。也仅仅腹诽一番。毕竟这个层面上的军国大事,目前还不是他这一介小小的百人长能够予以置喙的。
正事已毕,李延昭便略有些忐忑不安地拜别了张使君。好在这位张使君也是明理之人,并未因为他昨夜将张小郎君吊了大半夜的事情而为难他。反倒感念他此来辛苦,命旁边内侍前去内帑之中,取了一千钱,十匹绢,下令赐给李延昭。
李延昭受宠若惊,心知使君此举,也大有令自己封口之意。因此跪伏于地,连称功劳微薄,不敢当使君厚赏。直到张茂面上现出一种浓重的不豫之色,李延昭方才在两位内侍的帮助下,接过这些张使君所赏的钱物。
两位内侍各自抱着几匹绢,跟在李延昭身后出了郡守府,将这些绢布交到门外等候的牛二壮与张兴二人手上。便与李延昭等告辞。李延昭见二人抱着这几匹绢,一路从内堂送他到刺史府门口,也是气喘吁吁不止,连忙从怀中摸出一小吊钱,不动声色地塞到其中一位内侍的袖中。而后方与二人挥手作别。
出了刺史府,三人一路回到客栈。李延昭又令两人前去集市之中买了些许胡饼等物,而后便骑上马,一路返回郡城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秋收盛景()
又过了一日半光景,李延昭方才带着两名部下自姑臧返回郡城。回到广武郡地界,三人顾不上休息,风尘仆仆地便去到郡府。李延昭向辛府君报告了此去姑臧的一应情况,并言及张使君针对现今局势所意欲做出的一番布置。
府君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想来张使君向广武郡方向派遣一万精锐,并未曾要求抽调广武郡兵予领兵大将韩璞以协助。想必张使君也是深刻了解广武郡中情况的。这么大个郡,仅仅四千多郡县兵,自保缉盗尚且绰绰有余,但是若要说到攻取陇西河南,则便显得力有不逮了。
太守辛翳坐在案前,听闻李延昭的汇报之后,却是有些忧心忡忡。言道若大军自广武而出,攻取陇西诸境,则粮秣等军资,难免要由广武郡负担一部分。只是今年入境流民众多,若州治再遣一万精锐出征,恐怕广武郡就要闹粮荒了。
之前安置为数众多的流民,太守曾下令各县大规模垦荒。如今能够垦荒之地,均已成良田。然而播种夏粮的流民众,须得秋末才得收获。并且安定流民人心,郡府已做出今年夏粮免税的决定。
而且夏粮主要作物乃是粟米与菽类。粟米夏播,其产量也只堪堪能够获得春耕的一半左右。菽类乃是以大豆为主的经济作物。虽然也可作食粮,然而其经济价值却是大于实用价值。乃是李延昭试产豆油而向府君所建议种植的作物。
辛翳当时听从了李延昭的建议。在郡府以及三县之下,各辟出数百亩地种植菽类作物。并且多数是各郡县中原住民的田地。这便意味着这些作物也是须得缴税给官府的。而且民户若愿意,官府还可从其手中收购这些作物。
如此一来,秋收之后的这些夏粮收获,用于食用的粮食势必又将打个折扣。若大军过境,恐怕真的难以支撑。
一万名凉州精锐,按照每人每日配给两斤粮食计算,这一万人,每日所消耗的粮食便在一百六七十石左右。要知道,广武郡去年全年,结余也不过六千余石粮食。这么一个郡,一年的结余,也不过仅能供养这些出征的军卒支用月余。
虽然今年开垦了诸多荒地,又收纳了众多流民,使得郡中如今的农业生产力已远非去年可比。然而面对如此大阵仗的军事行动,广武郡所能的依然非常有限。即使李延昭的双季产粮法可行,秋收之后的下一季作物也得明年春季才能进行收获。
如此一来,张使君仓促之下针对严峻的时局所作出的这个用兵决定,从广武郡的角度来看,实是难堪重负。
“府君不必过多忧虑,想来张使君调集军队,制备器械,准备出征的诸多繁杂事务,还需数月光景。今年秋收,很可能使军卒们协助百姓抢收粮食。因此等到大军出征,约莫须在中秋时节了。”李延昭见辛翳愁眉不展,于是便出言劝慰道。
“此次使君动兵,堪称已到凉州生死存亡之节。如此大事,我等怎能不尽心竭力?”辛翳微闭双眼,用两手食指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韩司马用兵谨慎,从不冒进。因此粮草军械消耗颇巨。使君定然已知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