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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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那名未受伤的骑卒言语攀谈中,孙建雄很快了解到了他们这一行人的遭遇。
昨日下午,他们渡河而去,首先便进至洮水河畔氐羌大营查探了一番。而后撤回二十余里,寻得一处山洞以为落脚点。孰料歇息到天明,当众人再次前往氐羌大营欲查探军情之时,竟然遭到了敌军骑卒伏击。
十一名骑卒力战一番,孰料敌军数量众多,十一人已渐渐不敌。蔺队率眼见出现伤亡,而且自己这方已呈现不支之势。便令他们二人突围报信。而蔺队率则回身挥刀死战。带领着剩余的袍泽,用自己作为代价成功掩护他们逃出敌军的包围。
然而敌军却仿佛不打算放过他们,一路穷追不舍。追击过程中,敌军不时射来一波乱箭,他身旁这名袍泽便身中一箭,在他的扶持下才一路奔驰回来。临近河岸时候,仿佛是看到孙建雄部在此立营接应,那些敌军才放弃了对他们的追击。
那骑卒说着自己以及同泽这一路以来的遭遇。说到伤心处,不由得声泪俱下。还试图请求孙建雄这位射声都尉带领部下渡河,将蔺队率与其余袍泽的遗体抢回来收敛。而孙建雄问过骑卒们与地方交手的大概位置后,却是一阵沉默不语。
那骑卒见得此景,心知孙建雄大抵是感到为难。流着泪道:“昨日,我等十一人一同出发,如今,队率也为掩护我等而战死在异乡,我等报信的职责也已完成,抢回战殁袍泽的遗体也已无望,蔺队率在天有灵,属下这便来追随您。”言罢站起来,双手扒住船沿,眼看就要跳河。
孙建雄见状大惊,连忙呼喝手下架住他。所幸孙都尉手下的射声营士卒反应也甚是敏捷,那骑卒扒住船沿方才跃起,身旁一名射声营的士卒已是拦腰抱住了他。他心有不甘地挣扎了一番,然而之前的逃生已经是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他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未果。只有扒住船沿,声泪俱下。
孙建雄看着那骑卒这幅模样,心中也是难受不已。他并不是不愿渡河前去抢回阵亡同泽们的遗体。只是自己只带了这两百余属下前来,还都是弓弩手。一旦渡了河之后,若遇到大批敌军,打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可谓是九死一生。
孙建雄唯有宽慰那名骑卒道:“莫要悲伤,我等此去回报,千人督等定不会坐视南岸猖狂至斯!”
听闻此言,那位悲伤的骑卒,终是止住哭泣,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船方一靠岸,孙建雄便跳上岸边,大声召集两位百人长将士卒们集合带回,迅速拆除临时营地设施,准备返回大营。
得令之后的将卒们集合带回,而后众人开始疯狂地忙碌起来。他们拆除帐篷,拔除营栅,然后将帐篷等等物资纷纷装上骡马拖行的大车。而后,几名士卒赶着那些大车便上了路,向大营方向驰回。而两百多名射声营兵卒,则在清理了营地上剩下的杂物之后,列队向大营方向开回去。
孙建雄带出去接应的射声营士卒列队返回营地,令千人督杜杰一阵兴奋的同时,心中又隐隐有那么一些惴惴不安。
他兴奋,是因为连日来没有消息的哨骑,随着孙建雄的带队返回,似乎是有了消息,然而隐隐的惴惴不安,却是因为孙建雄的返回似乎是早了一些,这组骑卒应当在外呆满三日的时间,然而现在,似乎并未到三日。提前返回,是不是前出的哨骑,已遭遇不测的征兆呢?
杜杰的心情一时很复杂,而当他出帐走向营门口,从而细细去看,却看到孙建雄的队伍前列,两名士卒用一副简易担架,抬着一名俯卧在担架上,背部中箭的士卒,进营之后便直向军医处奔去。这使得杜杰的心里,蓦然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他看到,孙建雄解散了他的属下,令其各自归营,而后带着一个神情悲苦的士卒直向他走来。
杜杰乍然听闻这番噩耗,只觉头眼一晕,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派遣前去侦骑的两队骑卒,都堪称是广武军中的精锐。尤其带队的还是两名队率。如今短短数日便告覆没,对于广武这个不产马,而且骑卒稀少的郡来说,无异于心尖剜肉!
杜杰强作镇定,安抚了那名幸存的骑卒两句,而后嘱咐孙建雄好生看护两名幸存骑卒,伤者令医官予以医治。两名骑卒暂时居于射声营内,不得随意走动。孙建雄领命而去。
顿感六神无主的杜杰,喝退了身旁跟随的护卫,独自一人拔腿便向李延昭所在大帐走去。
李延昭起身,正拆下自己右臂上裹着的纱布,察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势时,却见帐帘一掀,千人督杜杰便走进了自己这顶小帐,而后一副惶急神色地走到案前,见李延昭正在察看伤势,杜杰亦是凝神细看了片刻。
好在这几日的悉心调养,使得伤势已经大为好转,小臂上烫出来的水泡也是渐渐瘪下去,血洞结痂处虽然依然狰狞,然而看样子,也是渐渐在好转。
杜杰沉吟了半晌,终于是开了口道:“今日得孙建雄接应归来汇报,昨日派出蔺超所领的那部侦骑,仅归两人。”
“前几日出营侦骑的陈泉所部,依然没有音信吗?”
闻得李延昭发问,杜杰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陈泉所部,依然渺无音讯。”
李延昭的面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算来陈泉前出,所携不过五日干粮。如今已是第五日,若他们尚还在外,无论如何都会返回。
然而渺无音讯,意味着这支队伍多半已经遭遇不测。
连折两名队率,加上二十名悉心培养的骑卒,对于他这位广武军骑卒百人长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千人督明鉴,接连两支哨骑队伍,均遭到截杀,属下疑为南岸陈安所部,已发觉了我部的行动,并针对我部进行设伏。”
杜杰闻言点点头,李延昭的看法,与他几乎是不谋而合:“如今两名队率既已战殁,你部当择优选取什长,代理队率职责。杜某决心,将屡屡设伏针对我哨骑的敌军所部一网打尽。具体行动,仍得众将议定,某自会上表府君。”
李延昭起身立于床前,拱手道:“愿附千人督骥尾。”
第八十二章 议定计出()
当下,杜杰便引李延昭来到自己帐中,示意李延昭随便坐。李延昭找了一个下首的位置跪坐下去。杜杰已召来传令兵,命其前去请步都尉赵程志、射声都尉孙建雄、司马庞曦,并军中百人长以上将佐前来中军大帐参加军议。
传令兵领命而去。未过多久,射声都尉孙建雄便带领着手下五名百人长,面色凝重地走进大帐,在千人督杜杰的示意下,列席在李延昭的对侧。六人跪坐下之后,孙建雄看向李延昭,目光中满是探询之色,而李延昭只是不动声色地轻轻摇摇头,示意自己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未过多久,步都尉赵程志、司马庞曦,都是带着自己手下数名百人长,进得大帐之中,在杜杰的示意之下纷纷找位置落座。这些将佐们俱是不知千人督召集众人来大帐的用意,不时低声交头接耳一番,然而所问得的,也只是身旁余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疑惑。
见得众人到齐,杜杰叹了口气,而后举手示意帐中将佐安静下来。随着杜杰右手扬起又落下,帐中嗡嗡不绝的交头接耳之声终是慢慢安静了下来,及至落针可闻。
帐中安静下来之后,杜杰抬起头环视了一番在座的各位广武军将佐,而后开口,声音沉重,充满悲痛道:“今日午时,孙都尉接应回了昨日前出侦哨的骑卒,去则十一人,归只余两人。”
听得杜杰宣布这个消息,帐中顿时一片惊愕之声不绝于耳。
杜杰再次举手,使帐中安静下来,而后又道:“自头次李百人长亲率骑卒渡河侦哨归来,至今短短四日,接连派出两拨哨骑,却已是折损两名队率与十八名骑卒。杜某便想问问在座诸位对此事有何看法。今日军议,诸君大可畅所欲言。”
“禀千人督,末将以为,河南陈安所部必然对我怀有戒心。甚至于很可能将大举渡河,入寇我境!”
李延昭目光转向站立答话的那名将官,竟是广武军步都尉赵程志。听闻赵程志所言,杜杰在上首想了想,而后又问道:“赵都尉乃是据何判断,陈安所部将寇我边境呢?”
赵程志抱拳微微躬身:“此为末将猜测。之前我部与陈安,常年互有哨探举动。然而往日两军哨探即使遭遇,也从不曾彼此截杀。如今陈安募发氐羌之众,于洮水畔结成连营,正是非常时期。然而此时彼部却突然下手,对我部哨骑进行截杀,其目的不言而喻。”
顿了顿,赵程志又开口道:“彼部截杀我部哨骑,便使得我部无法侦知其大部动向。先前陈安令氐羌之众囤于洮水,很可能乃是故意示之于我,做出一副即将东去攻赵的姿态,而后截杀我部哨骑,令我无从侦知其动向,而后调集大部,突然渡河发难。若到彼时,广武危矣!”
“若广武有失,其部大可长驱直入,直抵姑臧治下!”赵程志对敌军的动向。做出了一个帐中诸人都感到无比惊愕的判断。
杜杰挥挥手,示意赵程志坐下,而后沉吟了起来。赵程志所言,在如今的形势之下,可能性无疑是存在的。至少目前,陈安名义上仍然是刘赵的属下。虽然不服刘赵政令,而且多有不轨之举,然而若他以刘赵臣子的名义,对凉州用兵,意图直抵姑臧州治之所,迫降州治使君。其吞并凉州的意图,无疑便成功了大半。
姑臧治所之内,不仅有经略凉州的张氏一族,还有如宋氏、阴氏、辛氏、索氏等等诸多凉州本地士族门阀的族长以及头人。如若陈安真能速克姑臧,即便介时各州郡不服,尽起勤王之师,也只能投鼠忌器,观望不前。
杜杰思索的功夫,帐中又有一将自蒲团上站起,对他抱拳躬身道:“禀千人督,末将对赵都尉的看法,不能苟同。”
出列发言的,正是率部前往接应骑卒的孙建雄。杜杰点点头,道:“孙都尉有何高见,不妨道来。”
“末将询问那位生还士卒,其言道截杀蔺队率所部的敌军骑卒,不过二三十人。这等规模,本就是大股一些的敌方哨骑。而那骑卒言道昨日他们进至洮水一线侦哨之时,洮水畔氐羌大营依然不曾有异动。”
“若真如赵都尉所言,陈安图谋对我郡进行进攻。所部断然不会如此迟钝。陈安若有此种图谋,当集大兵,由金城郡渡河,迅速进至我郡,以雷霆之势克本郡,而后掠得粮食财货,以为军需,同时集其主力,裹挟氐羌之众,直插姑臧城下。”
“姑臧城防不坚,绝难固守。如此一来,陈安大可速克姑臧,抑或围城打援。城内不仅有使君,还有各士族的族长头人。各地郡守多为族中弟子。即便尽起勤王之师,也多半顾及城中之人,投鼠忌器,难以大展拳脚。”
“因此末将之见,陈安乃是久战宿将。若是图谋我凉州,绝不会屯兵洮水河畔,空耗时光。必然会以雷霆之势席卷我州郡。陈安此前虽屡屡在我州治精兵手下吃亏,然而我州郡所以及县城之中,兵少将寡,也绝非秘密。陈安如今募发氐羌数万,今非昔比,意欲进攻我州郡,绝不会拖延如此之久。”
孙建雄将自己的判断讲给了军中诸多将佐,随即便也在杜杰的示意之下坐回了蒲团之上。
杜杰思虑一番,孙建雄所讲其对于局势的判断,此时映射在杜杰脑海中,也令他对目前的军事形势,有了更为通透的一个看法。
诚如赵程志所言,陈安攻取凉州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然而依陈安现今手中的实力,举大兵渡河,骤然发难攻取广武郡,乃至所属其余三县都不是什么难事。
攻取了整个广武郡之后,陈安所部便大可长驱直入,直抵姑臧城下。到那时,凉州可谓是危急不已。是否足以与陈安一战,都尚属一个未知之数。
既然突袭所能带来的好处如此众多,陈安却仍然将募发的氐羌之众囤于洮水畔,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陈安的目标,并凉,乃是攻赵!
而自己这边派遣的骑卒屡遭截杀,很可能便是陈安属下那帮哨骑发现了己方哨骑的踪迹,或者说是掌握了己方哨骑的活动规律,因而临时起意,有心算无心,对几无防备的己方哨骑痛下杀手,以此来示威,或者说是警告己方,便也完全能够讲通了。
想通此节,杜杰挥挥手止住将要吵起来的麾下将吏们,郑重道:“如此一支敌军,倘若仍然活跃在河南之地上,对我来说,简直如鲠在喉,不除不快。本将已下决心,将袭我哨骑这支敌军抹去!众将且议计一番,若要清除,当如何行止?”
“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