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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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就造成了各个工坊之间,各个匠人之间制作同一样物品所使用的工艺也不尽相同。长此以往,若无在工艺上大的革新和长进,这些手工业,往往就面临着原地踏步,乃至于逐渐倒退的境地。
李延昭细细思虑过,将工匠们集中,集中生产,往往能够降低这种因为手艺的差距而带来的产物上的差异。毕竟集中,工匠们可以方便地互相学习。
而要使得匠人们摒弃传统观念,不再“藏私”。便需要很丰厚的物质激励了。
李延昭一念及此,便建议太守,对于那些对工艺做出重大革新和改进,并进献其法的匠人,授予散阶官职。并由郡府支付其俸禄津贴,奉养其终身,并荫子嗣,保举其进郡府为吏员的政策。太守闻言,道这却是不难。然而他对李延昭如此重视手艺匠人的观念,却是略有些不解。
李延昭向太守坦言,匠人便是生产力的保证。不管是民用器物还是军器,都需得匠人们来制作。若是匠人们手艺精湛,制造出来的物品经久耐用,一则财力。二则省去许多人力物力。
将士们在战场上作战,若军器坚固耐用,无形之中自然是提高不少战力。太守闻言,细细思虑一番,也觉李延昭所言甚是有理,不由得将他这些建议都默默记在心中。
说话间,两人已策马行近城北军户巷。太守驱马前行几步,为身后李延昭指着路。来到一个小院前,太守径自下了马,而后在门前拴马桩处拴好马,随即上前推开门。
这小院青砖砌起的墙,显然是翻修了一番,院门也是不久前新刷的朱漆。李延昭依样拴好马,随太守走进小院。
院门后有一堵照壁,李延昭绕过照壁,随即便见院里一间正房,正对院门,两侧还有两间厢房,三间房屋由青砖砌成的院墙串联在一起。李延昭看着院中的三间显然是不久前用心翻修过的房屋,屋顶上俱是换了新瓦,屋墙以及门窗也显然是精心修葺过一番。心下感动不已。
太守上前推开正屋的屋门,之间正对大门是一个会客厅,内里几案、坐垫等物一应俱全。上首的几案上,还细心地置备了笔墨纸砚等物。进了内厅,又转过右侧的屏风,便是卧室。床铺及衣柜、梳妆台也是一应俱全。
李延昭看着这间屋子,顿时感慨万分。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
来到这个时代,他在不经意间,便有了自己的家。这是他当初随着刘仲康等一行人在逃难路上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就在自己眼前。
“府君厚爱,延昭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李延昭看完了自己的家,深有感触地对着太守抱拳下拜。神态恭谨之极。
“君不必多礼。”太守扶起李延昭,道:“某来此间,任太守之职,时年四十有二。每每忆起临行之时,使君与长辈重托,便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任五年,片刻也不敢懈怠,使君重托,亦犹在耳。然五年光阴,某仍无所建树。细想之下,至为愧疚。”
“上天有德,赐君与我。平叛在外,议政在内。不过短短数月,便已露峥嵘,某觉至为难得。只盼君日后与某戮力而为,治理好这一郡之地。不负使君重托,长辈教诲,某便无憾矣!”
太守此刻面对李延昭,一抒自己心中所愿,顿觉畅快了不少。
李延昭听闻太守一番肺腑之言,亦知这些年来,太守亦是不易。想来接受别人重托,而自己做得政绩又并不是特别出色,那种有负他人所托的感觉。李延昭亦是感同身受。
自己来这个时代之后,不过借着自己后世的见识,给太守提过一些建议,便受到如此重视与重用。他怎能不对这一切感到感激涕零呢?想来自己也是搭上了太守的顺风车,一路毫无障碍地前行。自己的建议与设想真可谓是畅通无阻地实行,虽然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些建议和设想可以给郡府带来积极地改变,然而若无太守这般照顾与扶持,结果如何,他还真的不敢想。
“延昭必尽心戮力,为府君鞍前马后,惟愿府君早日得偿所愿!”面对着太守这份厚爱,李延昭亦是抱拳,郑重对着这位自己一直以来的伯乐,做出了郑重的承诺。
太守的抱负,他已是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能辜负太守的信任吗?只能全力施为,只求早日使太守治下人民富足安乐,太守本人得偿所愿,才能不负太守的这番重托啊!
李延昭的内心,自此时始,亦是不由得加上了一颗,与太守相同的不安砝码。
第六十九章 山雨欲来()
转眼之间,年关将近了。
这几个月的事情实在是乏善可陈。李延昭在军营中带着所部骑卒无非就是日复一日的操练。在他的理念与精心安排的操练科目下,广武骑卒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蜕变。
太守的试验田中,冬小麦也已经播下,只等来年春夏交接之时,李延昭苦思冥想的这一出产两季粮食的办法究竟可不可行,便能得以验证。
众骑卒家中也是收割了秋粮。今年虽逢旱年,然而就李延昭所知,部下骑卒们的家中,倒还都过得去。尤其是平叛归来,众人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赏钱。虽然旱年使得广武郡中粮价看涨,不过众人家中支撑到来年开春,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家中安定,士卒们对操练的热情也就空前高涨。这几月间,李延昭加入了负重山地越野、骑射、以及斧锤等往日甚少使用的独门兵器训练。不仅如此,每日晚饭之后,还组织两名队率与十名什长到他帐中,由他亲自教众人识字。
起初,就算是两名队率也对百人长组织识字的这一番举动感到不以为然。直到李延昭拿出一幅标注得密密麻麻小字的,他自己抽空绘制的广武郡周边的军事地图,丢到两名队率眼前他们在上面找出三县,与广武军大营的位置。这两位心高气傲的队率拿着地图看了半天,深感无从下手之外,才对李延昭的这一安排加以重视起来。
李延昭的设想之中,今后这支广武骑卒除了斥候哨骑之外,往往还须深入敌军腹地几十里乃至百里。来侦察敌军部署、中枢机构,乃至于屯粮、屯兵之地。如此高强度高密度的侦察,就使得其手下这些骑卒必须识字,并具备一定的文化素养了。
虽然李延昭来自于使用简体字的时代。然而出于热爱,自己也曾翻阅过繁体的史书兵书一类书籍,故而教此间下级军官识字,也并不存在什么障碍。
他按照自己的想法逐步地改变着这支广武骑卒,并万分期待在今后的日子里,这支骑卒,将成为自己设想中的骨干力量。
就这样,在建兴九年年尾。李延昭迎来了他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的第一个新年。
按照惯例,新年休假。然而军营之中的士卒们却是不能一股脑儿地休假的。太守与千人督为此特地安排营中士卒分为两拨。一拨休假,另一拨分别留守营中、以及郡城。十日后轮替。自腊月二十五始。
李延昭自请第一波留守。自然而然地,刘季武那一什自来军中伊始便跟随李延昭的士卒,也留了下来。叶队率那一队骑卒们便休假回家,蔺队率及队中士卒便同李延昭一起留守。
李延昭对这个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以来即将经历的第一个新年,可说是全无兴趣。毕竟休假回到家中,也只有他自己一人,真可谓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与此相比,若让他自己选择,他倒更愿意去曹建刘季武他们几户人家的那个院中,反倒是热闹些,更有年味些。
广武军营中,也是给留守的士卒们准备了丰盛的年节大餐。往日里一个月都沾不上一两次荤腥,此时却是准备了充足的猪羊鸡鸭等家畜家禽。火头军的同泽们可是忙坏了,既要屠宰又要烹制。每天起来,伙房的炊烟便袅袅升起,一直到晚饭完毕才渐渐熄灭。
军士们肆意享用着一年难得几次的丰盛伙食。虽然不是清蒸就是水煮,然而值此年关,就连平日里吝啬不已的火头军们,也舍得在菜中加上足够的盐了。
留守的士卒们,似乎从未对伙食如此满意。纷纷贪婪不已地大吃大嚼着。见得众人这番胡吃海塞的模样,李延昭不由得笑了,不仅因为这些士卒们的动作夸张。也因为这些来自普通百姓之中的士卒们,如此地容易满足。
从古到今,中国的老百姓都是最容易满足的。只愿天下太平,全家老小有口饱饭吃。便能老老实实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捆绑在土地上劳作。不管赋税多么繁重,只要能活下去,百姓们都会觉得这世道还是不错的。
就像现在的这些士卒。他们不会去计较训练多么枯燥,多么苦累。面对着这些加足了盐的荤菜,而不是往日里寡淡的菜汤和稀粥,他们便纷纷满足不已。不由得看得李延昭胸中一种复杂的感情涌起,也不知那是感慨,还是哀叹。
新年之中,因为留守士卒仍然要担任军营与郡城的值守工作,骑卒甚至还要时不时地派遣一支三五人的小队前去金城附近监视侦察凉州与陈安边境上的动静,故而千人督与李延昭也不再安排操练。
士卒们除了值守之外,便在营中干些掷骰子之类的勾当。值此过年之际,李延昭与营中其余官佐们一样,也懒得管。只要手底下这帮兵油子不太过分,他们倒是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营中生活那么枯燥。此时若还如同平日里一般严加管束,多半会激起营中士卒们的不满。
而这种不满,在连续的高压之下,若遇战事,就很可能引发夜惊与营啸等失去控制的事。
李延昭对这个时代并没有足够的了解。所以凉州何时会与周边发生战事,在他心里都是如同这个时代普通人一样,一无所知。甚至连凉州这个孤悬于江南晋廷之外的半独立政权,究竟能在这个乱世之中支撑多久,在他这里都是一个未知数。
正月初五,蔺队率这班人马最后一日值守。士卒们皆是兴奋不已,毕竟今晚就能回家中与亲人团聚了。人人都是精神抖擞,不管是巡营值守的,还是在帐篷里掷骰子的,精气神俱是比往日不知好了多少。
李延昭百无聊赖之间,亦是爬上营墙一角的望楼。望楼上立着两名射声营士卒,见这位名满营中的百人长爬上望楼来,以为是前来视察他们值守情况,纷纷转身见礼。
李延昭倒也不摆架子,见这两名士卒向他行礼,亦是匆匆还礼。出言勉励了两人一番。随后便站在望楼上眺望起来。
周边山涧、山林,此刻尽收他的眼底。虽然山林仍旧是光秃秃一片,树干上还盖着不少的残雪。然而李延昭却从眼前渐渐融化的积雪之上,看到了那么些许盎然春意。
正当李延昭沉浸在眼前这幅蕴藏着勃勃生机的画卷之中时,却见远处出现了三个小黑点,向着大营飞速接近着。
待得那三个黑点接近了些许,李延昭定睛一看,却是前往金城附近,负责监视黄河对岸陈安所部的监视哨。
此时还没到午时,按说未到轮替时辰,这些监视哨是不会返营的。如今见他们既然返营,解释便只有一个——有军情!
李延昭赶忙走到望楼边,顺着梯子就爬了下去。而后径直走到营门处,在营门值守士卒的注视下,焦急地着那几名返回的监视哨骑卒。
很快,那几名骑卒便奔到营门前。下马正欲进营,却见李延昭正是立在营门处。一名骑卒忙将手中缰绳交给同伴,进来营门便对李延昭抱拳为礼:“禀百人长。叶队率麾下骑卒王镔,有紧要军情相报!”
李延昭也顾不上废话,引着王镔便向自己大帐走去。进得大帐,李延昭径直坐到上首的几案前,铺开纸笔,对王镔道:“讲吧,军情紧急,我等万万耽搁不起。”
王镔抱拳领命,随后道:“属下今日卯时,与五名同泽前去替换监视哨。按百人长计划渡河,深入五十里左右。竟见洮水畔,陈安所部正在募发氐羌之众。营帐连绵十数里,不知意欲何为。便连忙赶来回报。”
李延昭听闻王镔的汇报,略微沉思了片刻,而后问道:“据你们所见,金城郡可有增兵?”
王镔拱手抱拳:“金城郡不曾增兵,只是陈安所部精锐募发氐羌所部,在洮水畔扎营。”
李延昭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摸出钱袋,掏出一把铜钱赏给了面前这位士卒,道:“此军情甚为关键。你部辛苦了。这点钱权当某一点心意,归家之后,与袍泽们拿着去换点酒喝吧。”
王镔看着那把铜钱,却是连道不敢。直到李延昭硬塞到他手中才惴惴不安地收下,随后称了声谢,便退出营帐而去。
第七十章 备而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