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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凉州辞-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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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炤只用右手挥舞着长刀,堪堪挡住刘铉一击,刘铉动作却是至为迅捷,一刀接一刀挥出,不时被箭伤的疼痛侵扰的李延炤只有躲闪招架的份儿。不多时,便将李延炤从近垛墙处一直逼到女墙。李延炤心知身后已无路可退,扬起刀大喝一声,而后向着继续疾冲而来的刘铉劈下。

    就在此时,李延炤只觉身后劲风倏忽而至,尚未及回头,已看到一枚巨大的泥弹自空中飞过,落入城墙后方的民居之中。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泥弹亦是相继越过城头。坠入城墙后。

    第四枚泥弹准确地砸在城墙上正在混战的两军中。数名双方士卒被这枚巨大泥弹砸断了脖颈。而泥弹所接触到的其余士卒,皆是筋断骨折,倒在地上呻吟不止。许是因为队形紧密的关系,匈奴骑卒所受到的损失竟远大于据城而守的令居县兵。

    就在李延炤一分神的光景,刘铉一刀横劈而来。生死攸关的时刻,李延炤动作敏捷地拔出腰间环首刀,架住刘铉全力一击。再面对刘铉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便只有招架之力。身上隐隐作痛的箭伤使他时不时分心。靠在女墙边上的李延炤,在这场战斗中已全然落于下风。

    斗红眼的刘铉眼中只有李延炤,念头中也尽是将李延炤迅速斩杀当场。然而李延炤顽强的反击和抵抗,却使得刘铉总是无法如愿。随着时间流逝,刘铉心中越发惶急。他眼角余光已经瞥见己方那些被大王奉为心头肉的匈奴骑卒们在铁甲士卒的悍勇攻势下纷纷倒毙。起先占劣势的令居县兵现在已渐渐将局面扳了回来。随着城头汉人乞活军部众的消耗殆尽及余部溃逃,已经快要在登城的匈奴骑卒之中引起连锁反应。

    刘铉一心要结果李延炤,结果了李延炤,便意味着一切的终结。城墙上双方将卒的这场噩梦,也能随着敌军大将的阵亡而走到尽头。刘铉并非不能接受失败,只是先前他便一直是大王的心腹爱将,陇西的那些敌人,陈安、杨难敌。一个已经化为齑粉,另一个也被赶进仇池的深山之中藏头露尾,再也不敢如同往日一般张牙舞爪。

    同刘胤一样,刘铉也接受不了顿兵令居城下这个现实。然而现在,机会就在他眼前,只要杀掉面前这名敌将,这一切苦痛,自然迎刃而解。

    先前依附刘胤,随军从征的数个氐羌部落如今已皆因伤亡惨重退居二线守营。若攻克不了这座小小的令居县城,刘胤颜面尽失,作为手下大将的刘铉等自然也不会好过。刘铉心中很明白这点。看着身中数箭,疲惫不堪的李延炤,结束这场征战的机会就在自己面前。

    刘铉不顾疲累,继续提刀上前,又与李延炤战在一处。两人手中环首刀皆因反复砍击布满了缺口。两人一个不顾疲惫拼命想杀死对方,另一个则顾不得疲惫只得全力迎战。刘铉临时起意的这场两军将领间的单挑打到现在,对于双方来说皆已成为一种痛苦。

    李延炤虽疲惫至极,但面对生死攸关的时刻,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敏捷,如此与刘铉又斗了四五十合,虽总体上仍是处于下风,却依然未见胜负。

    刘铉体力渐渐不支,跳开数步与李延炤僵持着。边喘气边观察着李延炤的举动,试图找出他的破绽来。而李延炤右手自然下垂,提溜着刀,眉头微皱。箭伤处随着方才那场剧烈的搏杀,不断地渗出血液,使得他感到自己穿着的衣服因为血液的浸染与皮肤紧紧贴在一起,分外难受。

    刘铉喘息片刻,感到体力恢复了一些,随即提刀缓缓接近李延炤。而李延炤则是全神戒备。不论刘胤试图自何处发动对他的突袭,他总是能够及时将破绽隐藏起来,这也使得刘铉感到分外头痛。

    然而就在两人相持之间,冷不防又一支羽箭飞来,正中李延炤肋侧。为方便重甲步卒移动及挥舞刀枪,肋侧缺乏甲叶保护,正是这领铁甲难以弥补的短处。箭矢入肉,李延炤面上五官狰狞而扭曲,整个人几乎弓成一只大虾米。刘铉则瞅准这个时机,提刀便向李延炤冲去!

    李延炤望着越冲越近的刘铉,肋侧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再集中精力应对刘铉即将到来的攻击。眼看刘铉就要奔到他面前,李延炤强忍疼痛站直身体,右手紧握着刀蓄势待发。

    突然,李延炤便看到刘铉身后出现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那身影壮如铁塔,不是秦大勇又是谁?只见秦大勇双手握着长刀,对着刘铉的后背便直刺过去!

    刘铉正为将斩获李延炤而暗自窃喜,哪知黄雀在后?猝不及防之下便被秦大勇一刀捅穿。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前胸透出的那半截刀尖,嘴角已有鲜血缓缓滴落。

    秦大勇见一击得手,嘴角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然而这微笑在他溅满血浆的面上却显得分外狰狞。他紧握着刀柄,将刀缓缓地在刘铉体内转动一圈。伴随着刘铉咕噜噜怪叫着的惨嚎,他宛如一只装满沙土的破麻袋一般,缓缓倒在这城墙上。

    李延炤见机,心中稍松了口气。而秦大勇则缓缓拔出刘铉体内长刀,大踏步上前,狠狠将刘铉的人头斩下!

第三百零九章 贾攀献城() 
在据守城头的锐卒、辅兵以及其余各门派遣的数支援军增援之下,南城终于再次险之又险地守住。登城的匈奴骑兵与乞活军残部顺城梯攀下,不顾一切地逃回大营。

    望着城上层层叠叠堆起来的双方将卒尸体,李延炤皱着眉,黯然神伤。而身上数处箭伤隐隐作痛,加之先前与敌军将领相斗,伤口撕裂出血不止,使他此时只觉有些眼晕。

    秦大勇遣两名士卒前来,将已有些站立不稳的李延炤扶下城,向营中而去,以备医士医治。李延炤即使平时逞强,此时也只得顺从秦大勇的安排。

    击退了虏贼进攻的令居县兵们纷纷跌坐在城头。即使身旁就是层层叠叠的尸体,他们也全然不顾。今日面对如此疯狂的攻势,众人几乎觉得自己已死定了。然而此时幸存,望着就在左近城上那些倒在血泊中的袍泽们,也全然没有任何人心中有一丝幸存的喜悦。

    休憩片刻之后,终于有兵卒挣扎着起身,去到尸堆之中寻得袍泽遗体,费劲将其拖出,而后或背或抬着向城下而去。随即城上兵卒们亦是纷纷起身,依样前去找寻袍泽遗骸。

    虽然这些士卒经过这些天与敌军不断的交战厮杀,神经早已麻木,然而其中一些人扒拉出朝夕相处的袍泽时,仍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城上一时间哀声遍地。即使在营中的李延炤,亦是听得清清楚楚。

    已卸下铁甲,任由医士上药裹伤的李延炤听闻远处城头传来的号哭,一时神情亦是黯然。想来自己引兵据守令居九日,而援军且毫无消息不说,自己拼尽全力拼凑出来的这支军队,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防守战中几乎消耗殆尽。

    医士握上李延炤肩窝处的那支通体黝黑的箭矢,李延炤登时便冷汗直冒,口中嘶声呻吟着。医士放开箭矢,犹豫了一下,随即又抓稳那支箭,对李延炤道:“司马且忍耐一下。”话音未落,那医士已是抓住箭杆,奋力一拔!

    带着倒钩的箭镞在被拔出的时候,勾住创口周边的皮肉,被医士强行拔出,便将这些血肉也一齐勾住撕扯出来。剧痛袭来,李延炤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强忍不能。登时便一声高亢的嚎叫自喉咙间冲出。

    伴随着皮肉被撕扯引发的剧痛,他头上也是冷汗直冒。疼痛让他失去理智一般地用头猛撞一旁的墙,似乎这样便能使得痛苦减缓些许。

    医士看到手上的箭镞上撕扯出的皮肉,神情也是一紧。他本以为这支箭同方才那数支箭矢一般,是匈奴赵军常用的两翼箭镞。孰料竟是这样带着倒钩的三棱箭镞。愣了半天才想起仍在以头撞墙的李延炤,忙唤过几名同僚,一齐上前将李延炤按倒在榻上。三四个人费了好大劲,这位司马才渐渐安静下来。

    那医士见李延炤神情恢复清明,只是额头仍然冷汗直冒,神色也颇为痛苦,但肩窝处方才拔箭引发的伤口此时已变成一个触目惊心的肉坑。鲜血不断向外冒着,上身已然一片赤红。

    “司马且再忍忍!”医士不由分说,继续令同僚按住李延炤,自己便从一旁药箱中取过包着金疮药的油纸包,打开撒在李延炤伤处周围。鲜血汨汨而出,很快便将撒在周围的药粉也染成触目惊心的深褐色。

    李延炤咬牙苦忍。然而那钻心疼痛还是使得他难以忍受。被医士们压住的两手望旁边乱抓着。直到裹伤的布条一圈一圈地绕过他脖颈以及腋下,将伤处完全包裹起来。方才那种钻心的疼痛感方才稍有缓解。

    裹伤完毕,医士长出了一口气。然而李延炤伤处不断浸出的血液很快便将白色的裹伤布条染成一片刺目的鲜红。

    肋侧所中的那支箭方才在卸去李延炤身着的皮甲之时,已随皮甲一同被带了出来。只是那处伤口如今也是不断涌出殷红鲜血。一时间,李延炤身上、卧榻上,按着他的医士们衣物上皆是一片刺目血色。

    裹伤的医士又忙取来金疮药与裹伤之物,细心敷起其余几处创口。

    敷伤过程中,李延炤已由最初的痛苦不已,逐渐到后来的平静如水。等医士们大汗淋漓地裹完他身上的伤口再看,却见他已经是渐渐睡着了。

    裹伤的医士见状,心下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唤过几名同僚,轻手轻脚地离开此地,继续去看顾营中及工坊的众多伤员了。

    不多时,营中又疾奔来数十名辅兵,抬着方才从南城运下来的伤员。医士们忙指挥着士卒们将这些伤员排好,相继摆放在临时辟为医馆的几间大屋之中。其中一名铁甲锐卒拽住一名医士的袖口,哀求那医士先诊治一下他身后的伤员。那医士心中疑惑,定睛望向那士卒身后两人抬着的担架,上面赫然竟是周兴!

    只见周兴满面是血,此时双目紧闭,身上中了数箭,衣甲都未及卸。医士也知伤情紧急,且周兴又是营中高级将佐,便更不敢耽搁,忙唤过几名同僚,令士卒们将周兴抬往另一处小屋中。几名士卒将周兴放在地上,而后手忙脚乱地开始解周兴身上的衣甲。

    城外的刘胤望着败退下来的残兵,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进攻之时,己方投入的兵力几乎远大于城上据守的那些敌军。然而最终还是不得不败下阵来。爱将刘铉也惨死城头,连尸首都没运下来。

    刘胤一脸灰败之色地返回大营,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身着铁甲,手执长刀在城上拼杀的那员敌将。他回身望向高达三丈,对他此番来说几乎已是不可逾越的令居县城,暗自感叹道:“若国中皆是此般勇将,又何患季龙乎?”

    他返回自己大帐中,神色凝重地望着几案上那幅巨大的羊皮地图,手指不断地点在地图上标示的“令居”处,神色凄苦不已。如今营中各军伤亡皆是惨重,头几天集众攻城的那些氐羌部族,在部众伤亡过半的形势下,几乎便要弃营而返。若不是刘胤趁夜遣自己所部精锐骑兵趁夜包围了他们的营地,并派遣使者软硬兼施。怕是这些杂胡当即便会弃他而去。

    如今即使这些氐羌部族没有折返,也只是出工不出力地据守营地。刘胤催了几番出战,这些部族中的士卒都是前进到城下一箭地的范围,一俟受到城头的箭矢攻击,便转身回逃。不论是各部族的首领,还是充当督战队的匈奴骑兵,皆无法阻止。

    在这种情形之下,刘胤也不得不用乞活军与下马骑卒混同进攻,谁知如此依然大败而回。今日一天伤亡加在一起,也足有近千之数。他望着地图上标注的令居,已经开始犹豫是否撤军而回。毕竟虽说在沃干岭击溃了凉州军精锐。然而这一个小小的令居县便已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力,令他足足在这个小县城下顿兵十日。经此一役,刘胤再也不敢小看凉州军中他起先认为是“乌合之众”的郡县兵了。

    正在踌躇之间,卫兵却忽然进帐,向刘胤报告说抓住了几名敌军探子。刘胤正心烦间,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卫兵将他们推出去砍了。孰料那卫兵仍是不走,言道那几名探子执意要求见他一面,说有大礼相送。

    刘胤心中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心想着几个探子如何也敢这么大口气,便令卫兵将他们带进来。片刻之后,几名身着凉州军粗布服色,身着皮甲的士卒便被带到刘胤的大帐之中。这几人身后跟着十余名匈奴骑卒,皆神色不善地抽刀在手,望着那些入帐的凉州军士卒。

    刘胤坐在胡床上,翘着脚望着前来的几人。那几人眼见刘胤这番模样,心中略有些忐忑不安。片刻之后,当中一人双膝一软,跪地叩首:“小人等见过大王!”

    刘胤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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