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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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炤闻言,看向那些阴家部曲的眼神却不善起来。他转头问刘季武:“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拦那些村民?让他们给那些大户家的狗吃点苦头,我等权当没看到。日后府君怪罪下来,也是法不责众。”
刘季武摇摇头,悄声道:“司马有所不知,我并非袒护那些阴氏部曲,我是害怕村民们吃亏。那些部曲不少人都带着武器,藏在罩袍之内。而村民和我们拿着些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根本济不得事。”
李延炤听了刘季武的汇报,便道:“走,我们下去看看。不能让这些狗日的在这里欺负老百姓。”言罢,李延炤便行下田垄,向着事发地而去。
走到近前,只见那些冲击着士卒们阵线的村民身后的田间,赫然横放着几具尸体。他们的家人正在伏尸痛哭。李延炤走到第一具看上去还颇为年轻的尸首旁,那尸首胸部中刀,鲜血几乎浸满了整个衣衫。一个年轻小娘子满手是血,跪在尸首旁抽泣不止。
李延炤在那具尸首旁蹲下身来,小娘子抬起头,看到眼前人一身短衫,短衫外罩着一件皮甲。他身后便跟随着指挥那些官兵的将领。小娘子面上现出纠结神色,呆了片刻,便低下头去抽泣着,半晌,她充满愤怒和绝望地道:“不料阿父战死沙场,所换来的便是这般结局!”
闻言,李延炤如遭雷击一般呆立了几息光景,而后看着那跪地抽泣的小娘子,沉声道:“小娘子有何冤屈,尽管明言!我是郡府司马,定不能让不法之徒逍遥法外!”
那小娘子闻言,惊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李延昭,而后便在尸首旁俯身下拜:“感谢司马为草民做主!”言罢那小娘子直起身,泪眼婆娑地指了指身旁的那具尸首:“我与郎君两家阿父,皆是老兵,此次征召乡人从军,家中无人投军便要交每亩地一石的重税。阿父便瞒着我投了军。他不放心我一人,便将我许给吴家小郎君……”
小娘子停顿下来,抽泣一番,又道:“仗打完了……两家阿父都没有回来……呜呜呜……”她说到这里,不由得悲伤欲绝,又哭了好一阵子才强压住心中悲伤,又道:“这次,那些大户们的部曲……要来强圈我家地。每亩地只给五石小米,我等不愿……郎君便找那些部曲理论……谁知……谁知……”
小娘子再也抑制不住悲伤,哭得更大声了。
李延昭弯下腰,拍拍小娘子的头,声音中压抑着几分怒气道:“小娘子莫要悲伤,李某已知事情原委,定会为尔等做主!”言罢,他起身,拉过刘季武,便直向着士卒后方那些阴氏家中的部曲行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匹夫之怒()
李延炤行至那些部曲身前。当先一人见到他步履沉稳,短衫之外又罩着一件皮甲。先前带兵前来的那将领,如今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便已知此人在军中地位定然不低。郡府来的士卒们适时赶到,确实为他们了却一桩大麻烦。倘若任由那些刁民冲击己方这些部曲,还不知要费尽多少周折才能将这局势稳定下来。
一念及此,那带着部曲的阴氏家奴,也是笑吟吟地来到李延炤身前,刚要拱手施礼,却见面前李延炤已经转过身去,面向那些被军卒们挡住的村民,清了清嗓子,而后高呼道:“大伙切勿冲动!我乃郡府司马。此间之事,我已知大概,稍后,必给大伙一个交代!”
起初,那些村民并没有仔细听李延炤所言。直到他重复了数次,那些村民的骚动才渐渐停歇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纷纷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一眼李延炤。
李延炤看着那些怀疑和质询的目光向着自己扫视过来,心中顿感压力倍增。然而方才已经表明态度,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否则他以后还如何带兵?
村民们的群情激动平复下来之后,李延炤方才转身。身后那阴氏部曲的头人,听了他方才的话,此时早已不复最初那番恭谨态度,转而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神态倨傲地看着他。李延昭却也不恼,敷衍地一拱手,笑吟吟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那人斜睨着眼,半天没吱声。直到李延炤压着火气又问了一遍,他才昂着头神态倨傲道:“本人阴府军侯张旺,你又是谁?大言不惭帮这些泥腿子做主,呵,可笑!”
张旺出言不逊,他身后百来部曲此时听得他的话,再看向李延炤、刘季武,都是面露不屑。然而李延炤却还是面无表情,回道:“我是郡府司马。维持地方安泰,也是我份内之事,不知张军侯觉得有何可笑?”言罢,李延炤眼神如出鞘锋刃,直逼张旺,看得他心中有些发毛。
张旺被李延炤逼视着,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然而此时,他却只想早早了事,好回去向阴府大宅中那位主子交差了事,然后再去郡府中找点乐子,心思早就此处。他别过脸去,而后有些不耐烦地道:“李司马,你就说吧,今儿这事,你想怎么办?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要识得好歹。你将此事轻轻揭过,我回府必替李司马美言几句。若你不识好歹嘛……”
李延炤听张旺牛逼哄哄的口气,心中早是不爽。此时听闻他言语之中竟有几分威胁之意,面上便冷笑连连,径自跨前一步,逼视着张旺:“好歹?你们侵欺百姓,夺他人田亩,还闹出人命!你他妈的给我讲好歹?”
张旺为李延炤气势所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面上已现惊慌之色。然而过了片刻,便即强自镇定下来,色厉内荏地喝道:“放肆!你什么意思?你是要跟阴氏过不去了?你处置此事,拿不出个让我满意的章程,看看来日不整死你!匹夫!”
李延炤跨前一步,劈手揪住张旺的领子,右臂发力将他提到脚尖堪堪着地:“他妈的!还跟老子横!闹出人命来,你还想轻轻揭过?告诉你,现在将杀人凶手交出,老子放你一条活路!要是冥顽不灵,哈哈,老子手下这些兵,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子把你大卸八块喂狗你他妈的信不信?”
张旺被提在半空中,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却犹在嘴硬:“你……你……你等着!回头……回头就让……让老爷……整死你……”
李延炤怒极反笑:“哈哈……整死我……看你有没有那个命!”言罢,李延炤右臂用力,奋力将张旺掼在地下,这个动作却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他强忍住痛皱着眉,而后一脚踏在兀自挣扎的张旺胸口处。
张旺身后的部曲们见状,忙从罩袍中纷纷掏出短刀,便要拔刀向李延昭杀奔而来。
“我看谁他妈敢!”李延炤右脚踏着张旺,抬起左手,指向欲冲上来的一干部曲:“老子是张使君亲自委任的广武军司马!你们他妈的想杀官造反吗?”
那些部曲们听到李延昭所说的话,又为他气势所慑,一时竟呆立原地,未敢上前。李延昭瞅着这机会,大声喝道:“刘季武!”
刘季武听闻李延炤唤他,忙在一旁拱手:“属下在!”
“带着弟兄们,把这帮虾兵蟹将的武器给我缴了!”
“是!”刘季武躬身应命,而后一招手,身后那些军卒们便纷纷兴奋不已地跟着刘季武前去,而后将这百来部曲团团围在当中。
“我看谁敢!”那些部曲中有一人不服,劈手将刀拔了出来。刘季武恰巧距他不远,眼看随着他拔刀的动作,周遭那些部曲也纷纷骚动着,竟是要准备顽抗姿态。
刘季武扯过身旁一名士卒手中拿着的镐头,用力挥去,拔刀那部曲见镐头挟风声而来,一时色变。然而镐头来势迅猛,很快便随着一声闷响砸在他持刀的手臂之上,刘季武这一下势大力沉,直将此人手中的刀都震飞出去。
“诸军听令!将这些人的刀都缴了,若有顽抗者,当场格杀!”刘季武执行起来李延炤的命令,倒是不遗余力。以至于直接下达当场格杀顽抗者的命令。李延炤听之觉得不妥。然而此时也不便再出言纠正,免得那些部曲心怀侥幸。
看到试图顽抗的人抱着手在地下翻滚哀嚎,其余部曲再也无人敢妄动。军卒们纷纷拿着锄头镰刀,上前将这百来部曲的武器统统收缴,而后在李延炤身旁堆放起来。
李延炤招招手,然后指指地下的刀,身旁便有一名士卒捡起一柄刀递给了他。李延炤抽刀出鞘,刀锋直指躺在地上的张旺:“说,杀人的是谁?”
张旺斜睨了李延炤一眼,而后别过脸去,一语不发。
李延炤冷笑起来:“不说?好,好,好得很。我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匹夫之怒!”
言罢,李延炤右手的刀迅速挥出,而后便斩在了张旺的左手腕上。张旺惨嚎一声,霎时面无人色。却依然没作答。李延炤面带冷笑,又是一刀斩下。方才第一刀斩到尺骨与桡骨上,不复再进。这第二刀又斩到与方才那刀几乎相同的位置,又兼李延炤势大力沉,登时便将张旺的左手齐腕而断!
躺在地上的张旺,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痛楚。登时便晕了过去。
李延炤见张旺晕过去,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想了想,便唤过身边一名军卒,问他要来水壶,而后拔开壶口的塞子,口朝下一概浇在那张旺的脸上。
醒来的张旺,先是惨嚎了一阵,而后声嘶力竭地对一旁的部曲们道:“谁把人打死的!还不快出来?想看着我死吗?”
张旺话音方落,部曲之中便已战战兢兢地走出几人。他们出列而行,惊疑不定地望着李延炤。
李延炤指指那几人,对刘季武道:“喊百姓们来认一认,是不是这几人。如若无误……”
李延炤停顿了一下,而后面无表情地对刘季武道:“斩!”
“是!”刘季武躬身抱拳应命。而一旁那几人已是面无人色。他们齐齐跪地哀求,李延炤却根本不为所动。
一炷香的功夫后,一旁的田垄下响起数声惨叫。未过多久,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便被行刑的士卒们提了上来,而后在田埂上摆成一溜。方才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休的百姓们,此时瞬间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人群中,却忽而传出了一声哭喊,在此时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草民杨怡,谢过司马!”方才那名小娘子,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跑过来,而后跪在李延炤一侧,哭着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贬谪他处()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太守辛翳罕见地气急败坏,在郡府堂中反复踱来踱去。他身旁,正坐着一个同样一脸气急败坏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正是令居阴宅的家主,阴询。他眉头一皱,手一摊:“可不是嘛!府君可要为在下做主。那李延炤想来不过流民出身,如今立了点战功,又得张使君赐了个字,便如此跋扈,如此不讲我们放在眼里了!若是当下不惩治,到了日后,还不知要怎样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呢!”
辛翳正走到一个几案旁,听闻阴询的话,右手重重地往几案上一拍:“惩治!必须惩治!不惩治怎么行!”
“不知府君打算如何惩治?”阴询看到辛翳这一番坚定姿态,心中也是感到满意。然而他还是想确定一下李延炤的处置结果,看看辛翳给出的处置意见,究竟合不合他的意。毕竟此次这个郡府司马简直可谓是无法无天。一帮泥腿子,竟然杀了自己手下的部曲,还剁了统领部曲的张军侯的一只手。此事他要是能忍下去,日后在这凉州中,还怎么混!
听闻阴询的疑问,辛翳愣在了当场。而后他凝神细思了一通,又踱到阴询坐着的几案旁,俯下身道:“要不……要不就降级,贬到底下县里去?”
阴询听到辛翳的这个回答,不满之色又浮现出来,他敲着几案道:“辛府君!你怎能如此偏袒此人!我家中部曲,此次被杀五人,我亲手提拔的军侯被这厮剁了一只手!你这样轻轻揭过,岂不是在袒护他?你这样……让我……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辛翳听闻阴询至为不满的一番话,当下也是没了词。不过略一想,便对阴询又道:“不若如此,你想怎样?将此人一刀杀了?还是将他贬为一名小卒?”
阴询听辛翳一串反问,神情不自然了起来:“这……这……自然要府君定夺……”
“你死了这条心吧!”辛翳起身,又在堂中踱步,踱了一阵才悠悠道:“此人能战,先前在金城大营中,血战竟夜,险死还生。此人功绩,即便在张使君那里也已经挂了了。且不说这些,若不是他们先前在前方死战,此时哪得你我二人在此安坐讨论如何处置他?”
阴询听闻辛翳讲了一通道理,竟一时语塞,无从反驳。
“真要杀了此人,或将他一次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