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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凉州辞-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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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之众,终不能近舍关东之难,增陇上之戍,旷日持久与我争衡。若二旬不退者,珍请为明公率弊卒数千以擒之。”

    张茂听闻陈珍如此一番极有把握的话,当即大喜过望,道:“卿此言当真?曜众十数万,已进逼金城。张阆苦战旬日,军中将士,十去其三,已渐不支。我州日渐式微,已不得不征发农夫,驰援金城。”

    陈珍闻言,面上现出一番深思之色。而后,抬起头对张茂道:“明公不必担忧。明公予我数千老弱,我在自州治前出,召集郡县兵中悍勇习战之士,取道西平,沿湟水而下,渡过大河。而后募发氐羌众,直插刘曜侧背,袭其辎重,乱其军心,但求金城无虞,珍必为明公擒此獠。”

    张茂的眼中,自金城被困以来第一次现出了异样的神采。他自几案之后起身,大悦道:“卿真乃国之栋梁也!我这就前去召集府内班剑甲士,及城内大户家中部曲,召集完毕,便托请君自陇上一行。成逊必亲率府中诸公为卿送行!”

    陈珍躬身领命。然而听闻张茂所说召集府内甲士以及豪门部曲,方才暗自心惊,不知凉州原已危急到此种程度。

第一百六十九章 瓢泼大雨() 
张茂一路将陈珍送出刺史府。陈珍出府拜别张骏后,接过府中卫士递过来的马缰,而后志得意满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张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坚信这个年轻人能带给凉州重生的希望。

    张骏的信任并不盲目。这个年轻人对于局势的分析很是到位。虽然金城一线如今苦苦支撑,但正如陈珍所言,陇西初定,人心未附,刘曜此时急于东征,无非是想以强大军势迫使凉州就范,从而为刘赵争取一个稳定的后方。在此局面之下,他才能东出与石赵逐鹿中原。

    然而陇西凉州地带多山的地形,既使这十数万赵军无法顺利展开,也使其辎重运输的难度无限加大。如此众多的士卒,每天所消耗的口粮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将这些物资由遥远的关中地区运来,所需动用的人力物力,便更是无法计数。

    正因为这条后勤补给线既险且长,陈珍方才会建议自西平、晋兴东出,直插陇西腹地,袭扰刘赵的辎重补给。短期内的成效或许不会太过显著,然而时日稍久之后,这支大军便势必面临无以为继的境地。到了那时,刘赵必然不攻自退。

    然而遗憾的是此时的凉州也抽调不出人数众多的精兵。否则刘赵撤军之日,便是凉州反攻之时!

    然而因为陇西南部困守一隅的凉州精锐与刘赵围攻监视的军队依然呈现胶着相持的情形,州中又再也抽调不出兵力,这等大举反攻,一战而定的策略,也随即被焦头烂额的张使君束之高阁了。

    这等危局之下,张茂只能求一个保全。并非他没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只是当下局势,实在难以集结力量反攻。凉州的命运,冥冥之中自有未定之数。

    大营之中的李延昭率部巡视了一圈,而后登上望楼眺望,河对岸连成一片的赵军营盘,虽然连日攻城不利,士卒士气低迷,然而营中依然是井然有序。只是自摧毁了浮桥之后,这一两日的赵军更加惫懒。数次夜间巡哨,李延昭都是见到对面赵军营地之中灯火通明,兵将彻夜饮酒作乐不休。然而越是看对方这种惫懒姿态,李延昭心中却越发不安起来。

    到底是刘岳本人昏了头,放纵营中兵将,还是说,他在借此迷惑本军,而后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起突然袭击呢?

    李延昭从往楼上下来,而后慢慢踱步,走到营门左近,见自己手下士卒又去各个帐中巡视了一番,而后陆陆续续又抬出来三四十具尸体,如今早已不用将佐们指挥下令,这些如今已见惯了死亡的兵卒们,便会自行将这些遗体抬出大营,而后择地挖坑掩埋。

    这旷日持久的血战苦战,虽然大大地削减了这些士卒的数量,活下来的人身上也少了几分活力与生气。然而这些经历过血与火的兵卒,却是在渐渐发生着他们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改变。他们的眼神中,少了最初的怜悯与仁慈,取而代之的,唯有令人望之遍体生寒的肃杀之气。

    眼望着营中天天都有死去的伤兵,高司马所领的哪一部令居县兵,此时大多也都是面露不忍与畏惧之色。李延昭抬眼向他们所在的那一片营帐看去,但见得这些乌合之众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他们与自己麾下士卒相较,白净面庞与面露不忍之色的表情,却与这布满恐怖、死亡、绝望的大营格格不入。

    李延昭就近寻了一处火堆,而后坐下来,用方才不知从那段营栅上折下来的一根粗枝,时不时地轻轻拨动着篝火堆中的木柴,使之烧得更旺一些。然而就在他享受着如今这不用思考军情,不用思考人生的短暂而惬意的时光之时,身后却是刮来一股劲风,将面前火堆吹得火星乱冒。

    李延昭不由得感到无比恼火。难得在百忙疲敝之中,有这么一小段可以偷懒的闲暇时光,贼老天却还要来打搅他的好事,他不由得仰头望天,贼老天的咒骂之语,又是差点脱口而出。

    但是当他听到天边隐隐传来的雷声之后,却是霎时间勃然色变。

    顾不得许多,李延昭赶忙命令营中士卒收拾粮草军械等等一应放置在外的物资。本来死气沉沉的营地瞬间忙碌了起来,就连之前一步三摇地抬着死亡的伤兵去埋掉的那些士卒,此时也是精神抖擞地迅速做完手中之事,而后在第一波大雨来临之前迅速跑进了大营中躲避。

    眼看大雨即将来临,李延昭也顾不上自恃身份,此时亦是挽起袖子,将放置在外的粮包扛在肩头,便夹杂在一群士卒队中,向着营中粮仓疾奔而去。大雨落下的时候,李延昭还亲自扛着一只粮包,在向粮仓奔跑的途中。

    大雨哗啦哗啦地击打在营地中的帐篷上,营中散乱堆放的板车上,营墙上,粮仓由瓦铺就的房顶上……李延昭放下粮包,再跑出去的时候,仍是看到仓外不远的一排板车上,堆放着数袋粮食。雨滴正由天空中不断落下,而后贪婪地钻进那盛装粮食的布袋之中……

    李延昭见得此情此景,不顾雨大,又再次冲向雨幕。本来躲在粮仓中想偷懒避会雨的士卒们,眼见代司马都已不顾身份冲到雨幕之中抢救军粮,他们哪里还有在屋檐下避雨的道理?于是也纷纷跟着冲了出去,而后纷纷到达那排板车之前,将粮食纷纷扛到粮仓里。遵照代司马的吩咐,这些沾了水的粮食,便被集中堆放在粮仓门口,以便明日做饭时直接取用。

    当最后一只粮袋被扛到粮仓中以后,李延昭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瘫坐在地,还在不停地抖着自己衣服铠甲上的水。现在他的衣服基本已被打了个透湿。那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分外难受。

    正当他正在为怎样解决这难受的状况而暗自纠结的时候,他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冲出粮仓,直奔望楼而去。身后士卒们的叫喊声也皆是淹没在了雨幕之中。

    李延昭攀上望楼,望向河对岸赵军大营的方向,往日灯火通明的营寨,此时却是一片黑暗,在静谧的夜里,甚至不能够看到那营地的方位。

    那种强烈的不安感觉开始肆意冲撞着李延昭的心防。他跌跌撞撞地走下望楼,而后直奔曹建所在的帐篷而去。

    当曹建从几乎要睡着的状态中被人喊醒之后,他其实是极为不爽的。然而当他看到来喊醒自己的人是李延昭的时候,那种不爽立时烟消云散。

    “曹建。你且披上雨衣,带兄弟们骑马上营地外面警戒一番。”李延昭轻声道:“这场雨来得蹊跷,赵军大营又一片安静,我心中总是感觉不安。”

    曹建起身麻利地穿好衣服,点点头,而后,将竹哨放在嘴边,接连吹响数声短促有力的信。

    “集合!”曹建披上甲,扎好束带,而后边披雨衣向帐外走去,边厉声喝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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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雨夜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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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建听闻李延昭令,便即刻集合起自己队中的四十余名骑卒,各自披上油布制成的粗陋雨衣,然后去马厩之中牵过马匹,便上马出营,向下游方向而去。

    李延昭心中升腾起的不安,使得他无法回帐歇息。于是他也自去取了雨衣,而后登上望楼,在这下着大雨又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试图以自己的感官去捕捉危险即将来临的讯。四周黑洞洞的夜,仿佛要吞噬一切,使得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几分。

    曹建所部已经出营向下游方向侦察而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传来。然而李延昭望着此时营墙内空荡荡的营地,更觉得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营中士卒们此时已纷纷躲进营帐中避雨。只有数座箭楼和望楼上值守的士卒们仍旧岿然不动。然而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他们所能起到的警戒作用,也是极为有限。

    曹建率部出营,而后冒雨向着下游方向前进了五里,手下士卒们便依令分为两什,各自交替掩护着前进。黑夜之中目不视物,只能依稀看到自己前方二三十步的景物。雨滴击打在油布雨衣上连绵不绝的闷响,却使得曹建心中,更添几分烦躁。

    雨水顺着骑卒们所披的简陋油布雨衣纷纷向下流去,在雨衣之外紧攥着马缰的手,也时不时地感受到雨水流下的冷冽温度。前出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曹建等人距大营已有约莫三十里左右的距离。

    众人停顿了片刻,曹建亲率的这组人随即便下马,四下而出寻找周围僻静之处有没有什么可疑踪迹。若是有敌军哨骑在北岸遂行侦哨任务,那么在三五十里的距离上,便定然是他们最为活跃的活动范围。

    一组在马上四处游荡着,而另一组则两侧的山林或是原野中,在齐膝深的杂草中来回着。曹建这二十来人,将四周范围内可藏人的地方搜了个遍,也未见到有己方骑卒之外的人活动的迹象。

    不知是被雨水冲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往常甚至经常能在这附近找到一些马粪、燃烧剩余的柴火、以及丢弃的羊骨等匈奴哨骑活动痕迹的曹建,这次却是一无所获。

    搜了半天,也没搜出一丝痕迹的曹建,内心也隐隐生出不安来。他牵着马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干士卒们,走到一片幽深的老林前面,而后曹建伸头向这片老林中看了看。

    “曹队率,还要进去搜查一番吗?”曹建身旁有一牵马的什长,见得此状,便出言问道。

    曹建正要回话,天空却劈响一道炸雷,伴随着炫目的闪电,令骑卒们的马都受惊而后咴咴地叫唤起来。曹建听着雨滴滴答滴答地落在雨衣上发出的闷响,便摇了摇头,对身旁这位什长说道:“不搜了,匈奴哨骑肯定没在这里,我等向下游侦察而去吧。”

    什长闻言,躬身领命,而后便带着己方士卒上马,而后朝下游而去了。

    老林中,一个眉高鼻阔,身披皮甲的匈奴骑兵,听得方才那些侦哨的马蹄去得远了,方才抬头,而后轻轻起身,小心翼翼地凑到林边查看了一番。当确定方才那些凉州军的哨骑去得远了,方才快步走回方才他们所呆的那些地方。

    林中,无数匈奴骑卒听到他发出的解除警戒的讯,方才纷纷从蔽体的灌木丛、腐叶堆中行出,而后,自林中深处又走出来一片牵着马的匈奴骑卒,马皆是上好笼套,以步包蹄。这些在黑暗中宛如鬼魅般的人影,很快地聚集在了一起。

    “千夫长!那些凉州哨骑已向下游去了,我等要不要将其截杀?”方才发出警讯那骑兵,正紧了紧腰间弓刀,而后用胡语问着一旁的千夫长。

    “无需如此!等到他们发现我们在下游方向渡河的大军,恐怕他们营寨早已被攻破了!”那名千夫长抹了一把顺着脸颊流下来的雨水,而后略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让弟兄们都上马,我等再过半个时辰,便向敌军大营发起攻击!”

    曹建等人驭马急行,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便抵达了一处河面略窄的河滩上。由此向下游望去,大河波浪滔滔,至为壮观。这四十余骑卒纷纷在曹建的手势下勒住马,而后曹建驭马前行几部,走出被一片稀疏的树林和灌木遮挡的地带,眼前的河面已是豁然开朗。

    曹建下了马,而后攀上河岸高处的一块大石,向河面眺望而去。却隐隐看到河面上泛起了数十个黑影,正慢悠悠地向着众人所处的北岸而来。

    曹建宛如失神一般静静地盯着河面上那些黑影,他极力想使自己双目清明一些,好能穿透这黑夜笼罩起来的层层迷雾,看清河面以及对面河岸上那些蒙蒙黑影,到底是些什么。

    过了约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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