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毒-第4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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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是谁来了?你接待就成了嘛,本王家里孩子多,好不容易团聚一天……哦,是苏大相公来蹭吃鲸鲵肉了啊,那何不直接到府里让你的宝贝徒弟……哎呦喂,这不是蔡相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恕罪、恕罪……”
有许东来在,洪涛觉得大部分访客就不用自己出面了。自己和那些古代文人真没啥可聊的,除非是像苏颂那样有点自然知识的官员,聊聊天文地理啥的。
可惜这种人太少,长江学院建成快四年了,凡是在当代有点名气的大儒、各学派主要代表、朝廷高官基本都来了一个遍,能让自己有聊天兴趣的一巴掌可数。
这可真不是洪涛吹牛,在数理化、天文地理、军事医疗、工程水利等等自然科学领域里,他真有点曲高和寡的意思。
就算贾宪、沈括、苏颂、李诫、蒋之奇、陈佑甫这些在当代称得上科学家的牛人,也仅仅是能聊点不烦的,根本学不到任何知识点。
聊天吧,必须是双向的才有兴趣,互相之间都有收获,哪怕多少不均等都可以。变成单向输出就成讲课了,那不叫兴趣,叫工作。
但牢骚还没发完又有人从台阶顶端冒出了头,首先是张消瘦的驴脸,苏大文豪来了,怪不得许东来要通过高塔上的旗语给府上发消息,这位不光是文学领袖之一,还是当朝副相,他这位长江学院山长从学识到地位都差太远,没法接待。
苏轼不是第一次来,长江学院落成典礼时他就代表朝廷前来全程观看过,主教学楼门口的流芳阁三个字就是他亲笔写的。不是他想写,是不写真不让走。
也不光他写,来到这里但凡有点名声的人都必须留下墨宝,匾额满了就往墙上、假山上写。李公麟来的比较晚,两年之后才顺路拜访,结果被洪涛逼着在门口的骨头架子上留下一副笔墨。
来的还不止苏轼,稍后半步又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怎么形容洪涛也不会,反正就是标准的正派人物形象,比苏轼颜值高多了。
一看到这张脸洪涛的笑容立刻又多了八分,脸上也没有不耐烦的神色了,很有点日思梦想终得一见的感觉。
三步并作一步,人还没到呢告罪之声就滚滚而出,要多客气有多客气。如果不是碍着凉王的身份,来个九十度鞠躬都舍得。
741 不速之客2()
现在洪涛不怪许东来多事儿了,苏轼来就是蹭吃蹭喝外加教唆王小丫不服管教的,没啥正经事儿。
有关朝政的话题两个人都知道对方不会接受自己的立场,大家也都是奔五十和奔六十的人了,早就没了年轻时候的火气与热血,虽然观念更坚定,反倒好相处了。
但这位浓眉大眼的正派人士来了必须重视,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行门下侍中事,当朝两位正相之一,这几年如火箭般窜起的政治明星,蔡京!
清和六年,王安石只比司马光多抗了三年,也带着一腔抱负和未完全实现的理想撒手人寰。
章接替了他的位置,而入阁最晚的蔡京凭借着皇帝的信任和在各派系之间的长袖善舞,踩着副相之首刘挚的脑袋异军突起,接替了章的职位。
这几年朝堂上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原本的旧党和新党随着诉求与人员交替也在不断分裂、融合,变成了以章、苏轼为首的改革派和蔡京、范纯仁代表的保守派。
苏颂则仗着这几年在天文历法和治水方面的功绩继续稳坐尚书左丞,中书侍郎则由吕大防担当。
说起吕大防也不是啥新人,他和王诜还有点亲戚关系,是堂弟王谠的岳父。不过这个老头是属狗的,性格及其强硬,逮着谁就就咬谁,不能说是纯粹的保守派,但对王诜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在朝堂上一会儿怼改革派乱了祖宗宗法,一会儿又批评保守派不干正事儿,看谁都不顺眼。估计皇帝让他当副相就是用来捣乱搅局的,时不时还能当枪用用。
“凉王别来无恙,当年有幸得了凉王指点才有今日之蔡某,请受学生一拜!”
洪涛就够客气的了,不承想蔡京的姿态更低,要以学生之礼相见。也就是苏轼比较了解王诜,否则真得以为他们俩私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呢。
“万万使不得,几本胡乱涂鸦的白话而已,也不全出自本王,多为工匠们所言,我就占了个耳朵尖,哪儿谈得上什么指点,惭愧、惭愧!”
比脸皮厚是吧?洪涛立马就精神抖擞起来。当我学生,呸!先让你知道知道老师的出处,咱连书都是剽窃的,抄袭自粗俗工匠,看你还敢当我学生?
“……凉王说笑了,仅这座学院就可在大宋称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过谦过谦!”蔡京笑得更诚恳了,鼻尖上已经见到了细密的汗珠。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眼看一见面就在脸皮厚度上了落了下风,不得不把话题转开。学生之说也不敢提了,生怕这位再自爆点丑闻啥的,老师都成臭狗屎了,自己这个学生咋办?
“东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两位朝廷肱骨屈尊你的地盘,就给晾在大太阳底下晒着?”蔡京只要别往自己身上爬,其它的事儿都好说。
洪涛是真不敢沾这位,你对他笑一笑,他敢回去和朝臣们说自己表露了爱意,就这么不要脸。要不怎么说同行是冤家呢,满朝文武里最让自己忌惮的就是他!
“……各位大人里面请!”许东来正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这两位官位比谁都大、爵比谁都高的玩意比谁更不要脸呢,突然溅了一身血,才想起凉王平时的告诫,看热闹要站远点!
长江学院的教学楼顶层平台上有个集茶肆、酒肆、食肆于一体的餐饮综合体叫临江楼。听名字就不是洪涛的手笔,不是落空了,而是扯虎皮拉大旗。
这个名字连同匾额都是当朝宰相章所写,为了给长江学院多增加一些护身符,洪涛连起名字的爱好都舍了。
此时临江楼里还有一些食客,见到许东来和洪涛走上来并没诚惶诚恐,顶多在座位上拱拱手或稍微欠欠身叫声校长或山长。
这座学院并不封闭,除了后面的两座副楼,前面多半个校园是对外开放的,谁都可以进来转转,只要遵守规矩就没人阻拦。
很多在瓜洲镇落脚的商户赶上请客啥的,大多会选择来临江楼上摆一桌。虽然菜品并不见得吃得惯,可是坐在这里吃饭比较显身份。
古人咋说的来着?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图的就是能在文化人圈子里多待会儿,保不齐就能赶上那位大儒在旁边桌子上就餐。这个年代是没法合影,但说出去也挺提气的。
今天这不就赶上了,许山长不是特别少见,但这位凉王山长就太稀罕了,来十次也见不到一次。必须得去海王那儿再上柱香还愿,真见到活的财神爷啦!
“把校长的花茶端上来,旁边的座位别安排人了。”许东来特意找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冲服务员小声交待了几句。
“……校长的花茶喝光了!”可惜服务员不怎么给他这位校长面子,笑嘻嘻的拒绝了上花茶的要求。
“嘿,你倒是会借花献佛,上吧……”临江楼和学院里的其它商铺、工坊一样,都是由学生承包经营的。他们显然知道许校长说话不太好用,把眼神转向了王校长,得到首肯之后才去沏茶。
“何为花茶?”苏轼在很多问题上都和王诜有不同看法,这位行为无状还有些粗鄙的凉王浑身上下一点文人雅士的修养都看不到,唯独在喝茶方面独树一帜且风雅至极,不服不成。
“茶以花佐之……”洪涛来了这么多年,多少也学会了一点古人的说话方式,他自己总结为三个字,装孙子!
古人说话不喜欢说太明白,更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总是模模糊糊、云山雾罩,越是有学问的人就越这样。
放到后世这么说话得天天挨揍,但古人就吃这一套,苏轼和蔡京全都一副安然自若的德性,哪怕心里再痒痒也不追问,老老实实的等着茶水端上来再做评判。
“茶香中混有花香,果真独特……是茉莉?”茶水很快就端上了,不再是宋朝的斗茶,而是用玻璃杯装着的清茶,与后世的开水沏泡方式完全一致。
要问洪涛这十多年里推广的什么东西最成功,不是思想、不是炼焦、不是火炕和蜂窝煤,甚至不是牛痘,而是清饮。
不研磨、不加香料、直接用开水沏着喝的饮茶方式。绿油油的茶叶、清澈的茶水,好像更符合古代文人们的性格。
当然了,也不是谁都能清饮,想这么喝茶必须配备一种高档茶具,透明带花纹的玻璃杯。透明的杯子、逐渐舒展翻滚的茶叶、颜色各异的水色,都是喝茶之前津津乐道的情趣。
“蔡相是懂花之人!精选未完全开放的花朵与炒过的茶叶一起熏制,再炒去湿,再熏制。香味多少全凭熏制次数,也要看所选之茉莉花。我这个是用单瓣茉莉熏制五次之后的味道,来,两位远道而来,先去去暑气!”
蔡京的鼻子确实挺好用,凑在杯口一下就闻出了花香出处。洪涛摇头晃脑的开始装行家,其实他连单瓣茉莉长啥样都没见过,这都是听茶农讲的。
“以晋卿的品性,本不该对此等小技如此看重,莫不是还有隐情?”苏轼是真不愿意承认清饮是王诜发明的,以花入茶更不符合这位疯驸马的一贯作风,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了。
“非也非也,看似是几片茶叶,实乃万千人之生计也……”又来!每次见到苏轼都要受到质疑,不撅他两次他就浑身不舒服。
洪涛这几年脾气确实平和了许多,或者叫更能装孙子了,即便有人当面批评也能隐忍不发,只是隐忍的时间还没古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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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差矣……想那团茶焙制工序繁杂,若论百姓生计,清饮怕是不如。”太不要脸了!清茶的制作比团茶简单的多,喝法也容易,怎么还说养活了更多百姓,应该是更多百姓因你而失业才对嘛。
“哈哈,事与愿违,且听本王慢慢道来……”苏轼和蔡京联手而来肯定不是喝茶扯淡的,这两个人在朝中是政敌,肯定有事儿促使他们暂时和解。
但洪涛不想主动问,现在时间对自己有利。不想直话直说是吧,那成,看我怎么扯闲篇,讲三个时辰不带重样的!
一种生活习惯的改变,往往会带动一种以上的商品跟着流行。清饮的流行除了对茶叶焙制提出了不同要求之外,还催生了一个市场庞大的行业,玻璃烧造。
很多年来,玻璃制品都是以成套酒具为主,汽灯灯罩为辅。平板玻璃产量非常小,除了洪涛之外也基本无人使用。
由于运输不便、价格昂贵,玻璃制品一直被当做奢侈品看待。但随着清饮的方式从甘凉路逐渐扩散,马尾城的玻璃工坊不断扩大生产经营规模,这种昂贵的奢侈品慢慢走向了民间。
真正让玻璃制品走下神坛还是近几年的事儿,当顺风邮局把它当做一种投资项目推出之后,不到两年时间,各地就冒出来一大批玻璃作坊,玻璃器皿的产量打着滚的往上升,价格则断崖一般的下落。
除了玻璃酒具、茶具之外,还有头脑灵活的商家从长江学院购买了玻璃油灯的生产专利,把这种不怕风吹雨打、照明效果更佳、比汽灯便宜很多的新式光源带入了千家万户。
连带着也让海油的销量大增,同时又催生出了一大批民间小工坊,专门为生产油灯的玻璃作坊加工金属零部件。结果连带着几大钢铁熔炼厂的销量猛增,进而对焦炭的需求量也加大了……
这些产业随之追加了投资、增多了工匠雇佣量,拿到工资的人多了,反过来又会成为玻璃产品的消费者。
转了一大圈回来,好像受益的不止是玻璃工坊,上游、下游、周边产品都有收获。这种现象被洪涛特意拿到长江学院里当范例讲给学生们听,还被写进了教材。
发明马灯的人就是长江学院的学生,出售专利所得也是他和长江学院分成,一夜间就成了大富翁,这种榜样的力量比什么说教都管用。
以前讲多少遍经济学原理、强调多少次新技术对社会发展的推动力都可能是耳边风,现在学院里的各个实验室就没有不排队的时候,哪怕旬休和过节,里面挤满了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的学生。
洪涛建立长江学院并不是打算让大学教育普及全国,这种想法太理想化了,根本不可能实现。他要的就是这种对新技术的追捧,动力来源依旧是利益。
没错,在洪涛眼里科学家也是商人,科学研究最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