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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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回归循州养病的路途上,中气十足摸着侍女青萝大腿的周淮安,也在看着一份关于如今聚集在广府境内的义军军力评估;如今他虽然身在外地,但是这几个月的经营下来,其实在广州有着自己陆陆续续的消息来源和渠道的。
当初南下的时候,在这位冲天大将军黄巢麾下的人马号称二十万大军,但是其实远不及宣称的半数;而且在经过相对贫瘠穷困而多山的闽地沿海,一路征战和流亡过来之后其实损失较大;
因此其中大多数都是沿途征募和裹挟而来羸弱之众。只有两三万乃是见过战阵也有所临敌经验而勉强算是合格的战斗人员;其余就只能作为流转输送摇旗呐喊助阵的辅助力量,和临阵时用来消耗官军的炮灰而已;
而其中从河南起兵后一路淘汰下,所保持下来的老底子和核心力量,也不过七八千人而已;号称十七老营连同追随的三翼兵马,主要掌握在黄巢的堂族兄弟黄揆八人为首的亲族及早年追随的少数老盐枭/干将手中。
主要是因为之前被镇海节度使高骈的大将张璘,在大庾岭之战所击败过的缘故,包括部将秦彦、毕师铎、李罕之、许京等数十名首领在内,许多支曾经依附在黄巢旗下的地方农民军武装,都相继被高骈招降而去而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军了。
因此,原本的前后左右中上下等七翼兵马。经过了一路转战的崩溃和逃亡、散失、叛变和投降之后,其实只剩下了残缺不全的上、左、右三翼;而作为其中的骨干和精锐,十七老营据说是人人都有坐骑代步的。
当然了,这些能够留在黄巢旗下并且抵达广州的农民军,反而是其中比较坚定或者说是斗争意识比较顽强的存在,算是成分相对纯洁和具有一定凝聚力的中坚力量了。又得了广州这座储集颇丰而富有资财的大城池,只要好好的休整和补充一段时间,又可以武装起大批的生力军来了。
因此,又经过了前几个月的战事消耗和淘汰,还通过聚民屯田的手段,归遣和安置了许多不适宜军伍的老弱;如今不但如今重建了七翼的基本格局,还扩充到了十九个大小军序;
其中除了驻守韶州和梅州以备的两路重兵,合计三个军序,还有坐镇西面的桂州和扈州的各自一个军序,以及防备潮汕沿海的一个军序(三江巡防军)之外。其他的十三个军序几乎都奉命聚集到了广府的境内来,合计起来最少也有七八万的军额。
就算是其中有所亏空和虚额,七折八扣下来那也是五万多人的人吃马嚼,还有大量随军而来的民夫役使;由此造成的供给压力和日常消耗,以及各种繁琐的事情也是可想而知了。这也是周淮安可以拒绝来使的最大底气和凭据所在;至少他现在不着急自然会有人要着急的,从时间上说始终是站在他这边的。
再说了,当初他身为以一个义军小山头的领头人,被变相的贬斥出广州城的时候固然是令行禁止;现在居然什么说法和名义都没有,就想靠一纸文书就把自己这个一方军头,给轻松找回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世上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吧。
而正所谓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就算是在这些义军当中也不会例外到哪里去;身为一方潜在势力的领头人,他也必需为自己和追随者争取到足够的好处和便利,而不是一味的奉献和牺牲,才有可能获得更多信任和出力;
至于黄巢的好感和信任度这种东西,虽然在明面上还是相当重要的;但在他起了某种割据一方种田的心思之后,就已经不是看得那么要紧了。大不了在势不如人的情况下,缩回到潮循两州去玩那个听宣不听掉的把戏好了。
只要能够拖到义军大部的北伐开始之后,一切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的;当然还有一定的概率是被掉过头来的义军大部,当作杀鸡儆猴的祭旗(攻打)对象。不过就要看黄巢为首的军府,愿不愿意承受得起这个拉锯的代价了。
如今的三江巡防军名下,虽然只有六营约五千多的(战兵)军额;但是实际上咬一咬牙齿,起码还可以调集起数量翻倍的驻队和武装青壮来,相对于那些良秀不齐的义军各部,倒也不是没有令其知难而退的一拼之力。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忐忑二()
当来自广府的特使兼查访官柴平,在博罗县追上周淮安一行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在此期间,他甚至还就近收到了来自循州境内刚收获的一批新作物样本,比如十几根还带着新鲜泥巴的木薯。
在广州的其间借助日常行事的掩护,他从水底那辆车上取回了部分可以利用起来的物资,包括一些从当地采集的实验性物种;
其中就有来自非洲当地的木薯块茎;虽然这是后世的国内针对非洲农业的水土环境,所改良而成的品种,但在循州和潮州境内照样长的很好而马上就有收获了;要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和意义,甚至不亚于近现代被称为工业革命催化剂之一的土豆大发现。
因为木薯同样是一种高产耐旱的块茎作物,虽然需要再加工才能为人食用,但却是很好的动物性饲料来源。因此在食用、饲用和工业上都有开发利用。块根淀粉是工业上主要的制淀粉原料之一。世界上木薯全部产量的65%用于人类食物,是热带湿地低收入农户的主要食用作物。
同样也适合岭南地区相对湿热多沼的潮汕平原环境,而且不用怎么占用那些直接产粮和发展经济作物的平地田,而可以进一步的将那些相对贫瘠的山坡、隙地给利用起来,产量却比传统糜子、旱稻要高得多,甚至是好几倍。
作为生产饲料的原料,木薯粗粉、叶片是一种高能量的饲料成分。在发酵工业上,木薯淀粉或干片可制酒精、柠檬酸、谷氨酸、赖氨酸、木薯蛋白质、葡萄糖、果糖等,这些产品在食品、饮料、医药、纺织(染布)、造纸等方面均有重要用途。
当然了,更好的消息是来自广府面的大将军府,在延迟了一段时间之后对自己有所妥协了;虽然这种带有现实功利性的妥协会有所后遗症和其他的手尾。
根据柴平带来的最新令喻,宣布了一通关于周淮安“任事勤勉而多有治才,累得建树”“然失之急切,而颇得物议”“遂今以观效论,使之用命于军前”的基本评价和褒贬结论;一看就是那位对自己颇为友善的参军事杨师古的手笔风格。
他也自此积累功过相抵之后,转授雷州司马衔,兼大将军府仓曹参军,仍领粮料判官,而就此协理专筹广府境内大军淄用的医药甲械粮秣诸事,并给枭卫两队而听从行事不得延误;
至于相应的补偿和交换条件,则是他领下的三江巡防军六营兵额,就地改为军府配下的后翼两军之一,自此别领军号而令沿守故地;也算是排行末尾的小军头,进入了可以领受大将军府钱粮物用的正属序列;而不是只有基本的衣粮,需要出战才给分派甲械,而在介于义军主力和附属外围之间的两不靠身份。
只是仍以将头王蟠为军主而授郎将衔,虚某人为副领;但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当任查访官柴平,居然也被重新任命为军主簿,而领折冲都尉衔,另自募一营而并入其中而达到大小七个营的军额。当然了,这也是义军当中一种惯用的掺沙子和制衡的惯例了。
对于这些尚在他最低心里预期标准线上的,基本条件和态度周淮安还算是比较满意,或者说可以见好就收了;对他而言其他方面都是虚的,只有自己麾下壮大的实力和名分,才是真正可以凭据的根基所在;
虽然在他这些日子的经营和搜括下,实际具有两州十县地盘的怒风营,已经不怎么指望来自大将军府的钱粮供给;光靠自己的积累和地方恢复产出的有效补充,也能在非战时情况下维持基本自足上好几年的时光。但是能够用来获取资源的名分和地位,却是不妨多多益善的东西。
比如他可以让人去找矿和开矿,就地冶炼装备和工具;并且在广府境内以筹军为名,大肆招徕饿肚子的青壮劳力和失业的手艺匠人,而变相的挖大将军府分属的营田司、度支司、盐铁官、河津官等部门的墙角。
因此,
“既然黄王尚有用我之处,那就让我先献上一份礼物吧”
周淮安当即慨然表态到。主要是之前在拷问那些从洞柯寨所获的官军土团残余过程中,居然有所重要的发现。
那个号称是至仕前礼部郎官兼高州刺史的山羊胡老头,就实在是吃刑熬打不过而失口供出了,关于在此之前的岭西反乱当中,就有来自广府义军高层当中与之暗通曲款,而私下透露义军虚实内情的惊人消息。
不过正所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接下来就该留给黄巢为首的大将军府他们去头疼和烦恼了。
而再次见到这位将要在日后共事上很长一段时间柴平之后,周淮安也似乎发现他在这段时间有所明显的变化。就像是经过了许多沉重现实的打磨和历练之后,而变得越发的内敛和城府起来。
却是不由自主想起之前随怒风营出征前,在最后一次受邀饮宴回来的半路上与他一段交谈。
“和尚,你可有法子替他们驱邪去祟。。”
当时微有些醉意而骑在马上的柴平,却是很有些消沉的随口抱怨道。
“自从进了这个广州城之后,许多相识相熟的都像是变了个人似得。。让人看不懂也不明白了。。”
“驱邪,为什么要驱邪?”
周淮安却是不为所动道。
“这又不是真的邪祟。。只是一种暴发户式的富贵病而已。。”
“不过是他们穷苦艰难了太久之后,骤然见到了荣华富贵的声色迷离,”
“迷失了本心和初衷而已。。却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也是长久压抑在人心当中,本能好逸恶劳贪图享乐的驱使”
“正所谓是佛有云,杀眼前贼易,但是杀心中贼就难了。。”
“除非有极为重大的理由和坚持,不然没有人会喜欢抛弃舒适安逸现状,而重新回到清苦平淡中去的”
说到这里,周淮安也禁不住交浅言深的诚恳劝说道。
“进入了广州这种繁华大邑之后,既没有合理的规划和部署上的约束,这种事情就根本难以避免了”
“况且,你真要强出头去唱反调的话,只怕多半要引起他们不满和反弹,甚至会成为被排斥的众矢之的”
“说实话,这事已经不是你可以管得了,也不是你能插手和干预的”
“已经牵涉到了义军的根子和将来的何去何从。。”
“实在滋事重大而需要足够分量和地位的人物,才能承担和扭转的过来。。”
一气说了这么多后,周淮安顿了片刻,又犹豫再三才继续道。
“但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就是你的上官也是认同其中一员的,”
“而会看在你的资历和过往的份上,从表面上赞同你。。”
“然后私底下把你打发出去,算是眼不见为净了。。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在你被打发出去前,也麻烦留些口德。。不要透露出我就好了。。”
“你竟敢私心揣摩和离间我义军兄弟”
柴平突然脸色一变,手中顿然跄踉做拔刀势,却被周淮安不动声色的用力一把按住,竟然一时挣脱不得。
“我只是就事论事,稍作分析而已。。看在你当初给我一口饭食的恩情上。。”
“你若觉得荒诞不经,大可当放屁了事,又何须如此失态了”
“说明你还是有所在意的不是。。”
“你。。。。”
他深吸了几口气,最后还是把拔出半截的横刀重新按回去,而拍马转头有些气结咻咻的走了。自此以后就变得有些疏远和少见了,然后直到潮阳之变后他被重新派了过来。
周淮安现在回想起来,这位居然还是个义军当中潜藏比较深而为数不多,没有被残酷现实摧磨掉意气的理想主义者啊。却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能够依旧作如是想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潮动()
天气越发炎热的潮阳城,三江巡防军的驻地刺史府中,也是一派草木盈茂而虫鸣希希的景象。
“将头,。。将头,。天大的好消息啊。。”
穿着宽松的笼布衫正在树影下亭台中例行乘凉休憩的王蟠,见到了满头大汗疾步而来的前营副都尉刘六茅,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喊道
“虚管头方才使人送抵加急军报。。”
“说是军府特命本部于后翼配下自成一军,而别领一番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