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一凡人-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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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是四月十八，杨云乘了轿子来到四夷馆，安德烈与另一名罗刹人已在门前恭迎，见他来了，请他进了公主行辕。

　　　　偌大的一间厅堂，用几张方桌拼就了一条西式餐桌，上面铺了白色的台布，居然杯盘刀叉俱全，想是自罗刹带来的。餐桌正中错落摆着三四个瓶，里面插着些鲜，想是临时采摘的。面对大门的主人位和桌子正中摆了两架三头烛台，每架烛台上都插了三支深棕色蜡烛，看起来也非中华所有。美中不足的是桌子两侧的靠背椅中华之风太浓了些，好在大小样式皆是相同，也聊胜于无。

　　　　公主并不在厅中，安德烈招呼杨云在靠墙的茶几旁坐了，奉了茶又退下了。杨云端了茶盏一喝，居然是咖啡，苦得涩，这才注意到茶几上另有一碟。取勺加了，细细品味，看着厅中摆设，真有一种回到未来，时空混乱的感觉。

　　　　如此坐了一会，门外又进来两个人，居然是张国柱与张扬二人。二人看到杨云，也是一愣，转而相视而笑。张扬笑道：“真乃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兄弟三人居然在此处见面了。”

　　　　安德烈操着汉语说道：“三位原来是旧交，省的鄙人再做介绍了。

　　　　待二位兄弟坐了，杨云问道：“没想到大哥和三弟也是安娜公主座上宾。”

　　　　张扬答道：“我们可没有二哥这般福气，我们是代皇上来吃这顿饭的。”

　　　　杨云诧然问道：“此话怎讲？还有代吃饭的？”

　　　　张扬道：“安娜公主前几日给皇上了张片子，请他与皇后来此地吃饭。想是这罗刹女子不懂我大明礼制，皇帝岂能出宫赴宴？何人又敢与皇帝同桌吃饭？便谴了我与大哥来代他赴这罗刹宴。”

　　　　杨云笑道：“三弟说得耸人，莫非皇后也不敢与皇上同桌吃饭？”

　　　　张扬道：“如何不是？皇上是甚么身份？真龙天子，九五之尊，皇后也不能与其同餐共眠，要不怎么会有称孤道寡一说。

　　　　杨云又是啧啧称奇，暗道，看来做皇帝也没甚么意思。

　　　　张扬与张国柱又看了厅中的桌椅摆设，盘碟刀叉，亦是啧啧称奇，不明就里。几人说了几句话，张国柱顺手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却是噗的一声，喷了张扬满脸，当场叫苦不迭。杨云看着二人窘态，真个肚肠都要笑断了。张国柱嘟囔道：“这罗刹鬼口味也太奇怪了些，偏生喜欢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前次是那刀子一般的烈酒，今日又是这毒药一般的茶水。看来今日这顿饭有苦头吃了。”

　　　　三人闹了这一阵，礼部的几位侍郎也来了。想是公主这些日子对他们的招待颇为满意，将他们也一并请了，共进晚餐。

　　　　众人见了礼，随意谈了几句，罗刹佣人点着了厅中烛火，厅中变得灯火辉煌起来。安娜公主也就出来了，左右分别站着伊万将军与尤里骑士。

　　　　众人起身迎接公主，只见她身着一套雪白的拖地长裙，丝缎般的金披在身后，颈上戴了一条流光溢彩的宝石项链，双耳坠着一对珍珠耳环，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上镶着一颗硕大的钻石，被满屋的烛光一映，真乃光彩照人。雪白的胸脯依然有一大半露在外头，叫人越不敢直视了。

　　　　公主对着众人笑吟吟说了些甚么，安德烈躬身翻译道：“安娜公主向各位问好，在明朝受到诸位的热情招待，无以回报，设了薄宴招待诸位。”

　　　　张扬忽的站了起来，面朝东南站定，朗声说道：“有旨意！众人跪接！”

　　　　礼部几位侍郎连张国柱忙不迭跪了下来，杨云无奈，也只得跟着跪了。安娜公主与身后伊万、尤里看了个目瞪口呆，不知何事。安德烈赶忙翻译了一番，伊万骑士叽里咕噜说了些甚么，安德烈又翻译道：“敝国没有跪接国王旨意的礼仪，沙皇赐物赐爵最多也不过单膝着地领赏。”

　　　　张扬儒学大家，最尊孔孟礼仪，杨云本以为他会变色，不料他却点头道：“无妨，请按贵国礼仪接旨。”

　　　　伊万将军与尤里骑士便按了佩剑，单膝低头跪了，安娜公主则轻提裙摆，身体微躬了事。安德烈久居明朝，对中华礼仪了然于胸，本已跪了，见公主等人以罗刹礼仪接旨，心中有些惶然，若是再起身难免不恭。正在心头纠结，张扬已开口说道：“安娜公主，来柬已览。我朝未有皇帝宫外赴宴之例，想是贵国之礼。朕怜你情挚，谴惩逆将军张国柱与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少保张扬代朕来尔处赴宴，愿尔能解朕之衷肠。朕之大明与尔罗刹国初通来使，朝中群臣不明尔罗刹礼仪，若无三叩九拜之礼，接旨时悉听尊便，皆按贵国礼仪即可。宴中群臣不得有异议，万历十五年曾有西面英吉利女帝伊丽莎白氏所谴来使，面见神宗之时亦是用贵国之礼。”杨云这才明白为何张扬未在礼仪上挑刺，原来是崇祯口谕中有提及。

　　　　张扬又继续说道：“悉闻公主携了贵国君主之国书，朕心甚悦，朕愿与贵国世代修好，来往通商。我朝礼部定于四月廿一日恭迎贵国使团入宫行觐见大礼，朕将亲阅国书

　　　　朕获悉此次赴宴亦有礼部之吏，切记谨遵他国礼仪，不得有僭越之举。钦此！”

第一百章　宴席（二）（）　
张扬宣完旨，安德烈也便翻译完了。明方之人三叩九拜山呼万岁，公主也提着裙摆微微蹲了一蹲。张扬面色一松，带了笑对众人说道：“大伙起来吧！今日要叨扰安娜公主了！”

　　　　安娜公主看着一行人说了些甚么，安德烈翻译道：“公主问各位为何不携夫人同行！依敝国礼仪，赴宴是要携女眷。”

　　　　杨云笑道：“公主恕罪！我朝没有这个礼节。鄙人与张扬都是未婚娶，惩逆将军倒是有夫人的，和你一样，是我朝公主。”

　　　　安娜公主听安德烈翻译完了，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卷着舌头飞快的说了些甚么，安德烈翻译道：“安娜公主说刚才贵国皇上有旨，各位要谨遵我国礼仪，请惩逆将军差人去恭请夫人前来共进晚餐。安娜公主还说希望与将军夫人交朋友。”（后文所有罗刹人与明朝人之对话皆为安德烈翻译之言，不再一一赘述。）

　　　　张国柱也是洒脱性子，说道：“有何不可？”当下便差了人回去叫安乐公主。

　　　　安娜又吩咐了仆人端了些茶点上来请大家饮咖啡，张国柱看着杯中黑漆漆的咖啡心头便发怵，自然是不敢再喝了。杨云见礼部几个侍郎也是喝的呲牙咧嘴，便笑着情安娜公主换成了茶。众人端了茶盏一喝，又是暗暗称奇，甜腻腻稠呼呼的原来是奶茶，好在没了苦味，勉强下咽。

　　　　张国柱和那个叫伊万的罗刹将军手舞足蹈的说些拳脚格斗之术，倒也颇为有趣，只是苦了安德烈三句倒有两句翻译不出。礼部的官员有些拘谨，杨云则与张扬说些闲话，安娜公主走到二人面前行了个罗刹礼，卷着舌头说了道：“公资，轻暗。”

　　　　杨云一愣，愣了下明白了是公子请安的意思，忙起身拱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安娜知道他听懂了，脸上得意，笑了笑又走开了。忽的门外一阵响动，抬眼看到安乐公主带了两个嬷嬷走了进来。只见她头上戴了凤冠霞帔，身上里里外外穿了全套公主服饰，走起路来环佩叮咚，安娜看得目瞪口呆。

　　　　礼部的官员赶忙起身跪下请安，安乐公主说了平身，这才起身垂手肃立在墙边。安娜公主越发奇了，引她在茶几旁坐了。二人对视了一会，心中都有几分好奇，想看看别国公主是何般模样。安娜先开口道：“明朝公主殿下非常美丽！每天穿这么多衣服麻烦吗？走路方便吗？”

　　　　朱贞素道：“平日里也穿的随意，今日是听说你罗刹公主请我来用膳才穿成这般，当日本公主招驸马时也没穿过这身衣衫。你也不差，平日里都这样穿戴，大半截膀子露在外头不冷么？”

　　　　杨云听到二人这番没头没脑的对话，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安娜又说道：“明朝公主很客气。我国礼仪不似明朝繁琐，明朝公主可以穿得随意些。”

　　　　朱贞素听到此处大呼了一口气，一把扯了身上朝服，露出日常衣衫说道：“来之前怕失礼，费足了功夫才穿上这身衣衫，哪知道这半日罪竟是白受了。”又将朝服随手一揉，递给了身后嬷嬷道：“既然罗刹公主没有这么多规律，你们也不用站班了，回去罢！”

　　　　人到齐了，安德烈便请各人入席。正对着大门的主人席自然是安娜公主坐了，杨云与张扬在一侧坐了，由尤里骑士作陪。张国柱夫妇在另一侧坐了，由伊万骑士作陪。礼部两位侍郎却一再推脱，不敢于安乐公主同桌用膳。朱贞素便不耐烦起来，喝到：“罗刹公主好心请你们来吃饭，倒弄跟受刑似的，你们告退吧，皇上那边自有本公主去交待。”二人这才如释重负的起身告辞了。

　　　　待众人坐毕，安娜公主朝身后微微点头，便有罗刹仆役穿了侍者衣衫捧了菜单子过来给众人过目。杨云看那菜单，封面是桦树皮的，内页是上好的宣纸，菜品也是用中俄双语写的。翻开第一页是饮料：勃兰地、魏司格、红酒、巴德、香槟、皮酒、甜水、咸水。洋洋洒洒十来种，想必都是自罗刹带来，翻译也颇为新奇，想是安德烈翻译。

　　　　第二页是主菜，写着：炙鲥鱼、冰蚕阿、烤羊肉、牛排、冻猪脚、翠鸟鸡、龟仔芦笋、生菜火腿、加利蛋饭、滨格、葡萄干、红菜汤等等认识的不认识的菜品，直翻了好几页才看完。最后一页又写着餐后甜点：喀菲、橙子冰忌廉、猪古辣冰忌廉、白浪布丁等等新鲜玩意

　　　　杨云看得得暗暗咋舌，罗刹公主的排场全在这顿饭上了。张扬与张国柱夫妇自然看不懂这菜单，两眼茫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在此菜单不是用来点菜，无非是让宾客明白今日会有哪些菜品。

　　　　又过了一会，各样饮料菜品便一样样端了上来。安德烈又过来问几位宾客喝甚么酒，杨云要了香槟，同来三人有些摸不清头脑，张国柱低声对安德烈说道：“随意上罢，只不是要上回吃的那刀子酒”杨云听了，便笑着替他三人要了红酒。

　　　　侍者为众人倒了酒，只见一只只高脚杯在莹莹烛光下晶莹剔透，二张一朱皆未见过玻璃制品，不由又是暗暗称奇。

　　　　正在惊讶，安娜公主举杯说了句什么，也未见安德烈翻译。众人正在发愣，见尤里与伊万也跟着举起了酒杯，心道必是祝酒之辞，也便含笑举杯。

　　　　罗刹国三人轻轻啜了口酒，点了点头，示意各人随意。张国柱与张扬已吃过两次苦头，不敢随意乱饮，便先举杯闻了闻杯中红酒，觉得有些异香，越发不敢喝了。朱贞素倒是不失豪爽本色，举杯便饮。二张这才疑疑惑惑的浅尝了一口，觉着味道还说得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侍者又上来布菜，众人不识菜品，只得各样来了一些。安娜公主既不劝酒也奉菜，只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自顾自吃了起来。席上没有筷子，三人又是面面相觑，看罗刹人刀叉并用，吃得好不惬意，也依葫芦画瓢的拿起了刀叉。看着盘中菜品一样也不认识，不敢随意乱吃，只想看罗刹人先吃甚么，便依样跟着吃上一些。

第一百零一章　宴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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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罗刹使团在四夷馆宴请众人，菜品上齐，杨云两位兄弟刀叉在手，不敢乱吃。张国柱瞥见身旁的小胡子伊万将军正拣了几根绿芦笋吃在吃，也跟着学样叉吃了一根，塞到嘴里。觉着不咸不淡，入口寡淡，也便不想再吃。抬眼又看到胖子尤里正切着盘中那一块囫囵牛肉，刀叉并用的，不多时便切成些丁丁块块，再用了叉子叉了一块块送入嘴中。也跟着学着切那肉，却是不得要领，叮当作响，汤汁四溅，仍是一团囫囵。不由心头急，按了那肉使劲一切，那肉竟哧溜一声滑出了盘子，落在朱贞素罗裙上，立时油了一大块。

　　　　朱贞素杏目一瞪，呵斥道：“你这杀才，饿死鬼似的，驸马府甚么时候短过你吃喝？”

　　　　张国柱也是心头火起，说道：“你只来骂俺老张，这甚么罗刹人也太不识理了些，独独给了俺老张一把钝刀，如何切得了肉？”

　　　　安娜公主睁大眼睛看着二人，不知何事争吵。杨云恐再闹下去失了体统，忙唤了安德烈过来，为大伙儿换了筷子，这才相安无事。

　　　　张扬道：“罗刹国餐具精美，今日开了眼界。只是贵国舍了筷子改用刀叉，吃饭竟似刀兵相见，鄙人不敢苟同。”

　　　　安娜公主等人笑了一笑，也不反驳，只劝众人吃菜。众人又吃了两样菜，除有些不合胃口，到也未见甚么不妥。张扬便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