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大官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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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另外一个部分,或许在范秦氏的心中再一次见到他男人就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愿望。
当下中午的时候,范铭就返回家中,把托人打听老爹消息的事情跟范秦氏说了一声,范秦氏激动地又流出了眼泪。
范铭安慰了两句,借口要给带信的人说画像,让范秦氏把老爹的情形说得越清楚越好,范秦氏也不疑有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边回忆一边描述着他老爹的各方面情形。
原来他那老爹名叫范宜山,年岁也才四十出头,正当壮年,在看看如今看起来倒像五十多岁的范秦氏,范铭的心不由得一阵发酸。
再通过范秦氏的描述,范铭把范山宜的相貌画了出来,凭着从小练就的画工,倒是画了个六、七分像,看得范秦氏老泪纵横,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家男人。
范秦氏用颤抖着的手从炕底抠出一个布包来,塞到了范铭的手中,“儿啊,这是咱家这些时日你存下一贯钱,拿去给你爹爹买东西,出门少不得打点,当初你们兄弟俩病,连送都没送他,要是当初我能送送他该多好啊!”
说着说着范秦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放心吧,娘,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也活过来了么,爹爹肯定也会没事的。”范铭安慰着她,心中却是没底,这个时代的坐牢可不像后世,完全没有生命保障可言。
他印象中,发配的途中是有牢子押送,一但上下没有打点好,就好受尽折磨,有时候就死在途中,这死了也便死了,每年死在发配途中的人不知凡几,兴许这爹爹不存在了也不一定。
而且大名府地靠辽国,战事不时发生,契丹鞑子也不时的下中原来打秋风,一个不小心命也就没了。
即便是运气好,能够顺利的呆在牢城服役,但其间各种情况的发生也是不可预计的。
当然,这些都是范秦氏这样的一个朴实的妇人所不了解的,范铭也只能是闷在心里,这一切也只有等许账房来年从大名府回来的时候才能知道了,当下他能够做的只能是等待,还有将这个家维持下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许账房也要等到过年前才能回去。
一时也急不来,范铭继续过着平淡而又素雅的过着读书生活,这段时日他的经义进步不少,已经开始研读五经正义。
五经自唐朝起就成为了儒家科考的必修教材,是官方教材,为经学义疏的结集,五经经官方颁定后,便成为士子习经和科举考试的统一标准。自唐代至宋初,明经取士,以此为准。士子诵习儒经及应试,必须严格以五经的义理为依据,不得另立新论,直到近些年才有所放松。
当然,五经包含的内容是极其庞杂的。
龚老夫子也只是让他去陈摄精,并没有真的让他完全按照正义上的来理解,他认为如此强迫性的一统,其结果是不可避免地窒息了学术空气,反而阻碍了经学的发展。
这一天,正当他在书房中大声朗读之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夹带着风雪的身影‘滚’了进来,范铭定睛一看进来的却是陈嗣良,不由笑道:“陈叔,这么冷的天,你这是在外面打秋风呢。”
“你这小子,没心没肺的。”陈嗣良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子,一边笑骂着。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陈叔,我这里可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你啊!”自打上次三夫人婉容整顿了清河乡之后,他和陈嗣良的关系是越来越亲近了,或许同是农村出身的缘故,范铭发现他和这种相对来说比较纯朴的人打交道还轻松一些,起码不用事事都动心思防着对方。
“还不是为了你。”陈嗣良毫不客气的端起书桌上的一杯热茶倒进了嘴里,半晌吐出了一口白气,“舒坦!”
范铭微微一笑,也不介意,搬来一张凳子,靠在土火塘边。
清河乡虽说还算富裕,但能够用得起炭火炉的人毕竟还是少,也就在屋子里用土砖架了个塘火灶,倒也方便省事,还可以怄火,只要不敞开房门,一屋子都是暖气,睡到天亮都不会熄,“来,陈叔,坐这儿。”
陈嗣良撩起身上的羊皮围脖的大棉袄子,腾地坐了下来,没由来的感叹道,“唉,还是你们读书人好啊!”
范铭有点莫名其妙,问道:“陈叔,到底啥事啊!”
陈嗣良将手伸到火塘的上面来回的晃荡了两下,等到手上以及身上的寒气渐渐驱散了,这才抬起头来望了范铭一眼,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多了起来,“你小子要走大运罗!”
范铭笑了笑,“这山沟沟里,有啥大运能够,最多踩一脚牛屎罢了。”
“你不信?”陈嗣良咂摸着嘴,“新任的知县老爷一到楚丘县,就要兴学,到下面各乡的村学中甄选学子入县学,每月还有例钱,听说还能进县衙为吏,你说你是不是走了大运了。”
第40章 新任知县的甄试()
“真的?”范铭一听这消息,心思顿时不由的活泛开来了。
这可是飞出乡村绝好机会啊,也是他等了许久的,以前推辞了直接去应天府的机会,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机会么!
只要进了县学,才能够科考的资格,才能有升入州学的机会,也就相当于有了一个解试名额,想到这里范铭忍不住的兴奋了起来。
但随即一想,目前也只是说甄选,凭自己的这点家境肯定是竞争不过其他的家境殷实的子弟,不由叹了口气,“陈叔,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恐怕怎么也轮不到我的资格。”
“扯,有我帮你,怎么会没资格。”陈嗣良大大咧咧的应了声。
从递上拾起火钳子夹起里面冒烟的湿柴,丢了出来用脚踩熄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范铭那感动的表情。
说实话范铭自己也没能想到这陈嗣良会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从来到清河乡开始,他的印象中陈嗣良就是一个暴躁而又自私的乡下土地头蛇,从来就是会欺凌弱下。
但从这些日子的接触以来,他注意到陈嗣良从来就没有欺凌过乡里任何一户老实巴交的农户,虽说他手段狠辣,但几乎都是用在了一些泼皮和外乡人的身上,反而是曹户长虽然应天府来的斯文人家,那背后捅人的功夫让范铭至今记忆犹新。
或许陈嗣良这种人才是清河乡真正的守护神吧。
“陈叔!”范铭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时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看你,都多大的汉子了”陈嗣良嘴上责骂着,那稍显黝黑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要说你是咱村里如今唯一我看得上的读书人,我问过龚老夫子,他说你是清河唯一一个有望踏入汴京的人,这可不光是你个人的事,这可是关系到咱乡里脸面。”
范铭笑了笑,知道这是陈嗣良再给自己找台阶,“陈叔,我要再说什么就显得我虚伪了,有陈叔的这句话,我就是脱了一层皮也要甄试上去。”
“这才对嘛!”陈嗣良开怀一笑。
对于范铭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脑子好使,天资也好,最主要的是做事扎实,要不是自己没女儿,还真想招他为婿。
范铭也不知道陈嗣良的心思,接着问道,“陈叔,这甄试到底要考啥,啥时候靠,我也好准备准备。”
“大概是明年一开春的时候,至于考啥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陈嗣良摸了那黑脸上的胡茬子,“这是你们读书人的说道,要说还得去问龚老夫子,不过我估摸着龚老夫子也不一定知道,听人说这甄试主要是看这新任知县大人的喜好。”
范铭一时傻了眼,这叫个什么说法,不过幸好,是要到明年才甄试,还有留了不少的时间去了解,清河离楚丘县城也不是太远,一来一回到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这事我让人去打听打听,你婶子的娘家有个表亲在县衙当差,兴许知道些。”
“那就麻烦陈叔了。”范铭站起身来对着陈嗣良恭敬了行了一个长辈礼,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给这个时代的一个人行礼。
“你这是干啥”陈嗣良立即站了起来,一把将范铭搀住,脸上却颇为动容,“你这孩子。”
正说着话,书房的门再次的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范秦氏,范秦氏的头脸上却挂满了雪子,仿似已经站在门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范铭一下就迎了上去,“娘,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范秦氏摆了摆手,扫了扫头上的雪子,对站在一旁的陈嗣良道:“方才你们说着话,我在外边也没敢进来打搅,却也是听了个真切,陈家他叔,我范家将来如果能有出头之日,我定要天天烧香,供奉你的牌匾。”
“娘,你说啥呢!”范铭被范秦氏的一阵胡言乱语弄的哭笑不得。
陈嗣良也没有丝毫的发怒,只是轻声的说道:“老嫂子,这没啥,范铭我是真心喜欢,把他当自家人,要不是我没女儿,就恨不得将这小子招做郎婿。”
范秦氏沉吟片刻,蓦然间眼睛中的光彩亮了亮,道:“他叔,我倒有个法子,可以两全其美。”
“啥法子,老嫂子,你说。”
“你不是没有女儿么,我寻思着把我家婉儿认做您的干女儿,你看如何?”范秦氏心想这可真是老天帮忙了,难得的一次机会,婉儿认了陈耆长做干爹,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了,儿子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将婉儿娶回来,三全其美。
陈嗣良望了望范秦氏,又再范铭的脸上停顿了一下,看得范铭一阵发懵,老娘这是什么意思?
但看她这么高兴的样子,又不好明着阻止,或者说一个男人的责任感他现在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只得是先默认了下来,走一步算一步吧。
停顿了半晌的时间,陈嗣良终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好罢,我答应了,从今天起婉儿就要住到我家去,直到你通过甄试为止。”
范铭和范秦氏同时愣了一楞,但随即有明白过来陈嗣良的意思,对陈嗣良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放心吧,陈叔,我一定好好温书,拿下这个县学的名额。”
“好,现在可终于像个汉子了。”陈嗣良用力的拍了拍范铭那逐渐厚实起来的肩膀,兴奋的说道:“到时候你通过甄试的那一天,我给你摆流水席,让全村都跟着乐和乐和。”
“我去叫婉儿来认干爹。”范秦氏解决了困在心中的一件大事,脸上的笑容完全绽放了开来,就连褶皱仿似都抚平了一般,让范铭看得又是一阵摇头,但同时又十分开心,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范秦氏像这样真正的高兴过。
“干爹!”婉儿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或许是由于范秦氏跟他说了些什么的缘故,张婉儿的脸始终是红红的,始终不敢抬头看范铭一眼。
第41章 不舍()
“好好好!”看到婉儿乖巧的模样,陈嗣良也一时开怀,上前一把将婉儿扶了起来,“今后就这么说定了,待来日摆了香案,请了中人,也就正式是我陈嗣良的女儿了,范铭,你今后可要好好的待我家女儿,不然我可不饶了你。”
陈嗣良一语双关,纵是范铭也有点吃不消,更不用说此时脸红的像樱桃一般的张婉儿了。
“罢了,我先回去准备准备,女儿家的闺房也得弄别致点!”又转身对范铭道:“你这些时日可得专心读书,可别误了大事。”
“我省得的,叔!”范铭将陈嗣良一直送到了院子的门口。
昏暗的油灯下,喝着面汤,就着咸菜,范铭闷头吃着碗里的糙麦饼子,心中却是充满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张婉儿长得很像小倩,但性格却完全相反,相比起来他更喜欢现在的这个,温婉贤淑,端庄大方,最主要的是从来都是为自己着想,他知道张婉儿每天晚上都会等他睡着了才会安睡。
这些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没有表露出来,单是这份心就让他有点无地自容。
回想起当初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张婉儿,那时候却以为在梦中,那双柔软的手擦拭着自己身体的那一刻
范秦氏拉着张婉儿的手,嘴里不停的在絮叨着一些家常,“婉儿,到了人家家里可不比咱家,眼睛多看,嘴巴少说,也就几个月的时日,忍一忍等明年开春,就回来了。”
“嗯!”张婉儿用那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应了一声,头垂到了胸脯前,那娇嫩的脸蛋在炭火的照应下格外娇艳。
“娘,陈叔人好,不会亏待嫂嫂的!”范铭忍不住答了一声。
“唉,你不懂!”范秦氏望了范铭一眼,“这大户人家规矩多,你陈叔不会亏待婉儿,难保家中的妯娌不会,这女人啊心思都窄。”
范铭顿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