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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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低头摘下腰带上挎着的长刀,举起刀鞘猛地一下斜抽在指着他面部的手臂上,只听轻微的咔嚓声,自称祖大寿府上管事的那名男子惨叫一声,右手臂软软的抽了下来,竟是被周卫连刀带鞘一下子给砸折了。
这名管事疼的捧着胳膊蹲在了地上,额头上满是黄豆粒大的汗珠。但这人很是硬气,除了刚开始叫了一声之后,再没发出声音,只是蹲在地上,身体轻微的颤抖着,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周卫,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在脑子中一般。
那几名跟过来的仆从眼见此景,一个个凶相毕露,有人上前扶起那名管事向后面行去,另外几人面对持刀拿枪的官军丝毫不惧,反而纷纷从袍子里面抽出短刀,与官军对峙起来。
祖家盘踞辽东数代,不管是家里的老爷还是下面的仆从,那都是骄横惯了的,这么多年来可从来没有外人敢对祖家的人下手,这伙人哪能忍得下这口气。
“斩了!”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从周卫身后传来,周卫等人回头看去,一行人从关城的台阶上迈步走了下来,当先一人是勇卫营专守临闾楼到镇远楼一带的参将黄震,身后是十余名顶盔掼甲的亲兵。
身材瘦高,身着精铁锁甲的黄震适才正在箭楼巡视,看到南面来的庞大车队后便从箭楼最顶层下来,准备亲自查问一番,行至下城的台阶上正巧看见周卫用刀鞘打断了一名男子的手臂,然后对方数人拿出短刃与官军对峙起来。
“斩了!”黄震大步行来,面色平静的再次下令。
周卫转身抽刀出鞘,左脚向前跨步,腰臂用力举刀向下斜劈,对面一人未及反应,勃颈处被锋利的长刀砍开,鲜血喷泉般涌出,悄无声息倒地身亡。
周卫右脚顺势迈前,挥刀斜着往上一撩,又是一人咽喉处中刀,手中短刃咣当落地,双手捂着脖子,嗬嗬连声中一头栽倒,通红的鲜血从身下蜿蜒出来。
剩下的两人扔掉刀子转身就跑,弓弦响动中,两人背心脖颈俱被数只三棱箭命中,身子猛地往前扑倒身死。
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一瞬间,也就不到十息的功夫,祖家四名仆从全部身亡。
周卫收刀入鞘,转身单膝跪下大声禀报:“禀将军!适才有人报称车队乃锦州祖家所有,卑职特此禀报将军!”
黄震明亮的眼神注视着周卫,轻喝道:“按到!重责十军棍!”
身后的亲兵涌上数人,将周卫摁倒在地,褪下棉甲战裙,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一名亲兵从旁边士卒手中抢过长枪,调转枪头,用枪杆狠狠的抽在周卫的屁股上。
黄震缓缓开口道:“我勇卫营乃天子亲军,除却圣上及皇室外,任何敢执刃与我面对者,皆死!今日本将便与你长个记性!”
不一会十军棍打完,周卫屁股上已是血肉模糊,黄震一挥手,几名亲兵架起周卫直奔城上的箭楼,有人则去城中军营喊随军郎中来给周卫医治。因为今日是周卫当值,所以就算挨了军棍也得在城上值守到换岗。
黄震负手站立,等待查验车队士卒的回报。
不一会,小旗张五从数百步外跑了回来,看见黄震后楞了一下,迅即单膝跪倒行军礼后大声禀报:“禀将军!卑职带队查验数十辆马车,皆是棉布、药材、铁料、盐包、硝石等物!如何处置,请将军示下!”
黄震沉声道:“起来吧!来人,去城中将此事禀告张副总兵!吹号聚兵!将路上闲散人等驱离,务使车队中一人走脱!”
当总兵府内的勇卫营副总兵张奎接到禀报赶到后,路上行人都已不见,祖家的车队已被黄震手下士卒严严实实的围在原地,赶车的车夫都蹲在车旁。祖家的管事也被士卒从旁边的药铺中搜了出来,只不过他被打断的右臂已被郎中固定好,用棉布吊在了胸前。
张奎行至黄震身前,咧着大嘴笑道:“老黄,你可是真敢下手哇,连祖家的车队也敢查扣!不过老子得好好夸你一回!扣的好!这下咱们可是在圣上面前露脸了!哈哈哈!”
黄震抱拳行礼道:“他祖家拿着大明的物品去送给建奴,咱勇卫营不过是替圣上拿回来罢了!这等通奴的奸贼便是我勇卫营之敌!”
张奎点头道:“说得好!老黄你安排人将所有车辆赶到空旷处停放,某这便遣快马赶赴京师禀报圣上,这些物资如何处置,咱们听候圣喻便可!再就是腾出几辆车来,将祖家管事之人放还锦州报信!”
第203章 应对()
锦州城祖大寿府邸的书房内,祖泽润将朝廷行文双手呈给主座上的父亲后退在一旁。
被勇卫营从山海关放归的管事祖军跪在地上。他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叙述了一遍,并将勇卫营交于他的文书带了回来。
祖大寿阴沉着脸接过行文看了起来。
行文是兵部尚书签发的,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经有司查证,辽东疑有不法之徒交通建奴,为其提供军品物资,从中牟取暴利一事;今特此行文辽东及山海关一线各部官军,从即日起严查来往商队行人,勿使任何军资经由山海关及锦州防线经过,直至朝廷解除禁令为止,违者以通贼论处。
简单浏览一遍后,祖大寿随手将行文撇到一旁,然后烦躁的挥了挥手,一旁的祖泽润轻声喝道:“滚下去!”
正在胆战心惊的祖军闻言如蒙大赦,磕了个头后起身倒退着到了书房门前,转身轻轻打开房门后闪身出了屋内,然后将两扇门悄悄的合拢。
祖泽润待房门关闭后,轻声问道:“父亲,朝廷此举已于翻脸无异!我祖家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若是不予以回击,以后难免会叫人轻视!此事该当如何,还请父亲大人示下!”
祖大寿瞅了这个长子一眼,没好气的问道:“如何回击?起兵攻打山海关?别忘了你姑父所部已被调离!此事是朝廷对我祖家的警告,让我等收敛一些,总不能为此事就与大明撕破脸皮吧?”
祖泽润开口道:“父亲,孩儿觉着情形对我辽东越发不妙起来。朝廷这几年一改从前优容辽东之策,饷银军资比起原先少了许多,且时常行文斥责与我,此次更是直接公然动手抢夺我辽东物资!长此以往,我祖家以后如何自处?”
祖大寿皱眉道:“以前朝廷手无强军,我辽东军乃其唯一之依仗;不管是抵御建州还是调往关内剿贼,处处都彰显我军之实力,朝廷无奈之下只能由着我等。可现今形势与前几年已经大为不同,洪亨九与卢建斗倏忽间变得善战起来,前年更是出了个从未听闻过的孙传庭,比起洪、卢二人毫不逊色,关内流贼巨寇竟先后被几人绞杀殆尽。更兼有与昌平击退阿济格的勇卫营,这数只强军其势已成,我辽东已非不可或缺之军,故此朝廷才会步步紧逼!为父虽然早知其详,但终是苦思无策啊!”
祖泽润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父亲,孩儿觉着,唯今之计便是以建州大举进逼宁锦,我部苦苦支撑下恐有失地之危为由,向朝廷施压,迫其放开禁令,恢复军资粮饷之供应,然后再转手卖与建州!”
祖泽润的话语让祖大寿沉吟起来。
他明白长子的意思:继续养寇为重,并且不再是以前遮遮掩掩的小规模资敌,而是明目张胆的厚养建州。
建州近年来虽然通过四处征伐掳掠获得了大量的人口物资,实力逐渐壮大起来,逼得辽东军不得不龟缩于城内被动防守,但祖大寿等人并不认为建州有改天换地的本事,他们还需要借用外界的助力才能维持下去。
开什么玩笑,就这不到两百万人,怎能将拥有亿兆子民的大明给办了?
在他们的眼中,建州与靼虏一样,都是饿极了就窜来大明啃上一口,然后继续回去在深山老林里打猎捕鱼,就这样在循环往复中苟延残喘而已。
当年横扫宋、金的蒙古铁骑的后代,现今不也是唱着敕勒歌,顶风冒雪在塞外放牧吃土吗?
宣大、延绥等边镇的将门不也同样在做辽东的事吗?也没见鞑子翻了天,两百多年了,难道鞑子就没想打回来吗?
想,但是他们没祖宗的本事了。
建州同样如此。
辽东恶劣的环境决定了,建州根本不会有多大的前途。撑破天就是等辽东将门逐渐衰败后,建州寻机一点一点蚕食辽东,最终替代辽东将门后据有整个东北地区,成为一个与朝鲜一样的割据政权。
而祖大寿等人所要做的,就是怎样延缓自家衰败的时间,同时将建州的实力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既不让他们趁机做大,又不能让他们衰弱到能被一口吃掉的地步,这样才会维持祖家、吴家的长久富贵。
祖大寿们希望这种情形会永远保持下去,维持目前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目下辽东尚未开冻,大军难以行进,并非上报建州犯境之时。我儿之策倒是可行,待到雪化时便以此借口上报吧!现下咱们暂且隐忍为重。明日便给朝廷回文,表示我辽东自会尊令行事。并言明此次查扣之物资,乃有人冒用我祖家之名所为,人犯已被斩杀,之后将人头送往京师!同时亦要如往常一般,继续讨要粮饷军资,勿让朝廷察觉有异才好!去做吧!”
祖泽润会意,施礼后匆匆离去。自以为逃过一劫的祖军未曾想到,自己虽为家生子,世代为主子勤恳效忠,到头来自己的生死不过是在主子的一念之间而已。
乾清宫内,朱由检高居龙座之上,温体仁等阁臣以及六部、督察院、大理寺等有司主官,司礼监各大铛分列于御阶下。
长达九天的会试已经结束,礼部将此次录取的三百名贡士名单呈上,供皇帝御览审查,然后各位重臣商议朱由检提出的举子、监生入国子监培训,然后择优出仕之事。
朱由检浏览一遍三百人的名单,陈子龙、夏允彝尽皆上榜,孙传庭在奏本中力荐的庄元洲亦在榜中,但名次排在了后面。
方以智出人意料的没有上榜,这让朱由检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对此次会试的公正性持有了乐观的态度。
看来大明官员大部分还是有节操的,不能全信明史上对这些大臣泼的脏水。
方以智的老爹方孔炤贵为挂左副都御史衔的一省巡抚,礼部竟然未将其公子列入榜单,足见其中并未有太大的黑幕。
此次会试的会元为赵士春,江苏常熟人士,在历史上并未留下很响亮的名声。
朱由检并不看重名次,更看重的是其在文章中表现出来的务实作风,所以将来其是否能在殿试中一举夺魁,现在还不好下结论。
朱由检开口道:“此次会试结果甚合朕意,诸卿近段时日都辛苦了,尤其是礼部诸人!朕会自内承运库拿出五万两白银,赏赐此次参与会试之官吏兵卒,各人赏银数额交由温卿执掌!”
温体仁出列施礼接旨,众人都明白,这是皇帝在趁势给温体仁拉拢人心的机会,这也算简在帝心的一种体现,间接表明皇帝对最近有言官攻击温体仁奸佞小人一事的的态度。
礼部尚书张国维得到皇帝的肯定,心下也是暗自得意,他出列施礼奏道:“臣请圣上,贡士榜单既已御览,殿试定于何时举行?考题钦定还是由礼部出题?还请圣上示下!”
朱由检挥手道:“殿试时日按惯例即可!题目由朕来出!”
殿试一般在会试后的月余之后举行,题目即可由礼部出,也可以由皇帝亲自拟题。
张国维退下后,朱由检微微侧身看了一眼王承恩,后者随即大声道:“接下来议举子、国子监监生出仕一事!诸臣可直言其事,勿得涉及其余!”
第204章 忧虑()
温体仁出列奏道:“臣对圣上提携天下读书人之举深表赞同!圣上此举开史之先河,比国初时太祖由监生中选官一事更为高明!老臣敢断言,此策将会为大明奠定传承万世之基!臣为圣上贺,为大明贺!”
王应熊、张至发都是暗自鄙夷: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原先媚上之言还能收敛含蓄一些,现在直接赤裸裸的狂吹一通!不就是因为贪恋权位才言不由衷吗?不就是你家儿子没成气的,皇帝现在给了一条出路后才如此大拍马屁吗?
王应熊出列道:“首辅之言虽稍显过分,但亦有其道理。臣相信此策一出,原本还需回家苦等三年的举子们定会雀跃无比!圣上实乃仁厚之君也!臣敬佩之至!”
他家有两女一子,幼子尚处总角之年,将来还不知道咋回事,这次并未从中受益,所以也就敷衍的恭维一下完事。
张至发奏道:“臣亦觉圣上此举甚为高妙,既能安天下读书人之心,又能从中选材为朝廷所用,不使贤才旁落,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