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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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乐起身坐在了书案对面。他低着头，垂着眼睑，不敢与田尔耕对视。
书案上的这本书是司马迁的史记。杨乐前世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学过里面的几篇文章。
田尔耕看到杨乐的目光一直盯着书案上史记，不由得询问道：“读过史记？”
杨乐回过神来，照实回答道：“嗯，曾经读过里面的几篇文章。”
“哈哈当今世上，既有才华又谦虚的年轻人真是不多见了，你是其中一个。你的那副‘炮弹射击演练图’，我也看过，当真是巧斧神功啊！”田尔耕赞叹道。
杨乐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奖他，有些不好意思，谦虚说道：“都是随手涂鸦，上不了大雅之堂。”
田尔耕似乎对杨乐颇为满意，微笑道：“杨百户一表人才，又学识出众，等明天儿见了皇上，一定能够得到重用！”
杨乐谦虚道：“大人过誉了，下官只是一介书生，能够成为锦衣卫百户，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还敢有过高的奢求？”
“谦虚是品德，但也不要妄自菲薄，该得的还是要争取的。”田尔耕笑眯眯的说道。
“是。”杨乐不知道田尔耕这句话是何意，只得应了一声是。
田尔耕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自上个月以来，皇上渐感龙体不适，我询问过太医，恐怕时日不长你也知道，皇上并没有子嗣只有一个信王”说道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杨乐。
杨乐听他说的突兀不由得一怔，仔细思考，才明白他没有说出来的另外一层意思，皇帝感到身体出了问题，已经开始为接班人打算了，那么唯一的接班人就是信王，也就是后来的崇祯皇帝！
不过，这些都是皇上的家事，又与他有什么关系。杨乐不由得朝田尔耕望去。
田尔耕看到杨乐疑问的目光，继续说道：“看似皇上整天忙着他的木刻雕塑，其实，他心里很明白，他不信任我们这些老臣。这也正是皇上急着提拔外臣的原因。明天你面见皇上的时候，若是皇上问你，你想要当什么官，你就说，你希望伺候皇上，皇上定然不允，然后你再说，想要大明王朝千秋万代，什么官都不要。那么，皇上肯定会把你安排进信王府。”
“这些，你都懂吗？”
杨乐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
见杨乐如此模样，田尔耕莞尔一笑，说道：“你不懂也好，照着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只要你能进信王府，这些就是你的”
说着，田尔耕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木盒，推到杨乐身前。
“这是给我的？”杨乐已经猜到木盒里是什么东西了。
“没错，给你的，一千两黄金，我给你的任务就是插入到信王府里去，成为我的眼睛！”田尔耕的气势一变，语气变得极为强硬，不给杨乐任何拒绝的机会。
“不不”杨乐连连摆手，这是让他去监视信王，这种事情他怎么做得出来，如果收下这一千两黄金，他就彻底堕落，成为了魏忠贤船上的人。
“怎么？你要拒绝？”田尔耕眼神一眯，冷冷地看着杨乐说道。
“卑职胆小，从未做过这种事儿卑职不敢就算杀了臣臣也不敢啊”杨乐必须拒绝。他知道在这一千两黄金的后面是无底深渊啊
“哼！没想到你如此胆小！也罢，我也不勉强你，记住，今天的话，你要烂到肚子里面去！明白吗？”
“是。烂到肚子里。”杨乐应诺。
田尔耕挥挥手，示意杨乐可以离开了。
从镇抚司出来，杨乐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身在朝堂，果真是无数的陷阱和诱惑啊。
在杨乐走后，田尔耕在座下的某处按了一下，后面的墙壁竟然出现一道门，里面是一间密室。
“干爹，此人如何？”田尔耕对着一位坐在椅子上的老太监躬身行礼。
“此子眼露锋芒，又藏于胸间。机智沉稳，却又不贪财。这种人最不好控制。”老太监一语中的。
“依照干爹的意思是敌？”
“也不尽然。此子的年龄与心性不服啊”
“嗯，干爹的眼光果真毒辣。卑职已经派人查过，山东省谷阳县确实有一个叫杨兴的员外，家里有一子叫杨乐，只不过，听他们的邻居说，杨乐的年龄应该是十二三岁。与此人不符。”
“嗯？”老太监忽然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说道：“询问接生婆了吗？”
“接生婆没有找到。因为这家人是从关外逃难而来。杨乐应该是在关外出生。具体年龄无从考证，邻居们是从他的面貌上推断的年龄。”田尔耕回答说道。
“户部有没有记载？”
“没有，因为他们是外乡人，还没来得及登记，他们家就发生大火，员外和他的妻子被烧死，孩子不明。因为殓尸官只从废墟中捡到了两具大人的尸体。孩子的尸体没有找到。”
“什么人放的火？”
“是土匪。这些与杨乐填写的履历大体一致。只是年龄和邻居们说的不符”田尔耕把调查的结果迅速做了一个总结。
“你让十三太保在关外查一查。记得，特别是他是不是与蒙古人有联系。”
“干爹的意思是说，他可能是清朝那边的人？”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是干这个的，可别忘了，有些证据是可以伪造的。”
田尔耕同意的点点头。
此时的杨乐还不知道，他瞎编的老底已经被锦衣卫真实核对过了，也许是天意，他瞎编的身世竟然与另一个同名的杨乐的身世类似。这也让他暂时躲过了一劫。
“好的，干爹，我这就飞鸽传书十三太保。”
老太监点点头，想了想之后又吩咐道：“你派人盯着他，特别是他明天见到皇上之后，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要知道！”
“是，干爹！”田尔耕唯命是从。
“我累了，就先回去了。”老太监伸了个懒腰，独自离开了。
第12章 皇帝召见苦苦等，欢喜冤家牵手飞（）
杨乐回到四合院，休息了一晚。
等到卯时（早上5点至7点），王公公派了一辆马车来把他接到了内城门前。
王体乾早在那里等候，见了杨乐的熊猫眼，笑道：“杨大人，昨夜没睡好吗？”
杨乐昨晚因为田尔耕的事儿失眠了，苦笑着道：“第一次面圣，难免紧张。昨夜竟然失眠了。”
“哈哈许多官员和杨大人一样，甚至有的官员第一次看见皇上，都不会走路了”王体乾哈哈大笑，之后，他止住笑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杨大人，请跟我来吧。”
杨乐跟着王体乾从紫禁城的侧门进去。
一路上七拐八绕，几乎把杨乐都绕晕了。好在有王公公引路，要是让他自己来，肯定迷了路。
“杨大人，皇宫里可不比外头，有些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当然了，该说的话，也要说到位。”王体乾边走边说道。
杨乐明白，这肯定他得了是魏忠贤的授意，在变着花样点醒他呢。
他也不以为意，既然已经拒绝了田尔耕，就是拒绝了他们的阵营，以后小心应付就是了。
杨乐一直被王体乾领到了养心殿内。
“皇上早朝去了，你在这里等着，下了早朝，皇上自会来见你。”王体乾打了一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杨乐一阵郁闷，只好站在大殿里等着。顺便打量着这座建筑。
养心殿是工字形建筑，分为前朝和后寝，中间以穿堂相连。
前殿三间，中间的这一间最大，也就是杨乐所在的这一间，是皇帝召见大臣处理政务的地方，东间是暖阁，西间是小作坊。
这养心殿刚开始是作为宫中造办处的作坊，专门制作宫廷御用物品，因为明熹宗朱由校特别喜欢木匠活儿，这里工具一应俱全，所以，他干脆就搬到这里来住了。
所以，这里可以说是朱由校的寝宫。
杨乐站在养心殿内，苦苦等了三个时辰（古代一个时辰为两个小时），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中午。
本来早上因为匆忙就没吃饭，现在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前肚已经贴到了后背上。
杨乐被饿得头晕眼花，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点儿吃的充饥，否则非饿晕了不可。他早已经忘记了王公公临走时候的忠言：呆在原地，不要在皇宫里乱走乱窜。
杨乐晃悠着身子沿着走廊往后面走去。他穿过一处圆形门，看见左侧有间房子，门儿虚掩着，仔细伸着耳朵听了听，似乎里面并没有人。他走到门边，突然一阵食物的香气透了出来，不由得馋涎欲滴，轻轻推开门，沿着门缝往里瞧了瞧，只见桌上放着十来盘蛋糕，眼见屋内无人，他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现在的他早已经饿极了，随手拿起一块千层糕放入口中，狼吞虎咽起来。这千层糕入口即化，是一层面粉夹着一层蜜糖猪油加工而成，而且上面还撒上桂花，吃起来又香又甜。
正当杨乐大朵快颐的时候，门咯吱一响，从门口闪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杨乐暗叫一声‘糟糕，来人了’，眼睛在房间里搜寻片刻，看到摆放蛋糕的方桌上盖着桌布，桌布比较宽大，几乎遮到了地面上。于是，杨乐想也不想就迅速藏到了桌子底下。
那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不敢弄出丝毫的动静，那小心的模样跟小偷有的一拼。
杨乐从桌底下瞧出去，只见是一双小巧的皮靴，不过，那皮靴上面一左一右绘着一双凤凰。
凤凰？杨乐一愣，难道是个宫女？不对宫女能穿凤凰鞋？
不是宫女，那她又是谁呢？
那人高高兴兴地吃着蛋糕，完全没注意到桌子下面还有一个大活人。
杨乐在桌子底下暗暗叫苦，桌子下方空间有限，人躲在里面会非常难受，而且，更关键的是，杨乐仅仅吃了一块蛋糕。他现在依旧很饿。
那人似乎是吃的很开心，打了一个饱嗝之后，竟然哼起了小曲。
声音不大，却能听清。
杨乐虽然不知道那小曲的名叫什么，但她的声音真的非常好听。如夜莺般婉转，如黄鹂般清脆。
就在曲子即将要结束的时候，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咕噜噜咕噜噜”
“谁？给姑奶奶滚出来！”然后就是桌布被猛地掀开，杨乐被揪着耳朵揪了出来，再之后是四目相对，然后是同时问道：“你是谁？”
他们的第二句话也一样：“你为何到这里来？”
第三句话：“你也是来偷吃的？”
片刻后，两人相视一笑。
杨乐摊了摊手，道：“第一个问题你先说。”
“好，我叫朱兮兮。你呢？”
听到她叫朱兮兮，杨乐一愣，暗自思索着，对面这个女孩一定是明朝皇室中的人，但历史上怎么会没有记载？难道是执笔官故意没有记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喂，问你话呢，该说出你的名字啦！”朱兮兮嘴一撅，显得有些不高兴。
“哦。我叫杨乐。”杨乐回过神来，回答道。
“奧，你就是那个深入贼穴的杨乐啊！还真是年轻啊！怎么样，当内奸是不是特别的好玩？”朱兮兮忽然间眉飞色舞，阴天瞬间变为青天。
杨乐大大的汗了一把，说道：“当内奸不好玩。”
“怎么会不好玩？下次我也要当一次内奸试一试。”朱兮兮憧憬着说道。
“你姓朱，那皇上是你什么人？”
“我皇兄啊！”
“那你是公主殿下？”杨乐心中一惊，果然被他猜中了，熹宗、崇祯果真是有妹妹的。
“是啊！”朱兮兮认真的看了杨乐一眼，然后瞪大眼睛，提高嗓音说道：“你居然不认识本公主？”
杨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拱手施礼道：“锦衣卫百户杨乐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喂，我可不愿意活一千年，到时候不得变成了老太婆啦？那模样还能看吗？记住了，以后你看见我，后面的那句话就不用喊了。”朱兮兮挥手说道。
“是。”杨乐领喏。
“我是不是可以再吃点儿？”杨乐指了指桌子上的桂花蛋糕说道。
“快吃，一会儿御膳斋的宫女就要回来了。”
杨乐点了点头，两手抓起蛋糕，开始往口里塞去。“咳咳噎死我了，有水没？”
“咯咯咯咯”看到杨乐被噎得伸长了脖子，像一只打鸣的公鸡的模样，朱兮兮咯咯地笑了起来。
“水水啊！”杨乐噎红了脸，指了指朱兮兮腰上的水袋。
“喏，看在你让我开心的份上，就给你喝一口。”朱兮兮解下腰上的水袋，递给杨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