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权奸-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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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马盆地。
河流草滩被越来越浓的暮色吞没,杜希望刚领着一群军校勘察了周围的地形回来,大伙开始商议起军情来。
这是河西节度使李岩以前在羽林武学立下的臭规矩,将校在安营扎寨前后,必须勘察周围地形,刚才杜希望就亲身勘察过附近几条河流,水流缓急如何,能否涉水而过?
“几次与吐蕃军交战,他们兵无战心,从迹象上判定,回鹘军已占据了雪山堡,扫荡了甘泉水的上游草地,吐蕃军听到这个消息,军心涣散,正可出击”羽林骑校尉辛云长好几回冒刃陷坚,他的话很有说服力。
守玉门关,就是个苦劳,没有功劳,这帮子玉门军校现在立功心切,见吐蕃军心散乱,恨不得立刻率军痛击吐蕃大军,生擒悉诺逻恭禄。
夜色越来越浓,今夜的天空云层厚,无星无月,营地没入了黑暗之中。
杜希望守玉门关,把性格磨练得越发的沉稳:“诸位牢记小李节帅的军令,我们的职责,就是尾随骚扰,直到吐蕃撞上回鹘军,他们两军厮杀起来,我们才动手,与回鹘军两面夹击……现在,我们有些心急,与吐蕃军不过一日的路程,万一他们回头反咬,我们的处境就不妙了。”
话还未说完,一名斥候旅帅不经通传,直接闯入中军帐中,急急禀道:“杜郎将,距离营地一两里的地方,全是吐蕃军打着火把,往来驱驰,我们陷入了吐蕃军的重重包围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杜希望心中一沉,临敌可不能这样惊慌失措,他哈哈大笑道:“吐蕃军恐怕还没接到老巢被人端了的消息,我们就据寨死守,看悉诺部耗得了多久。”
也是这个理,众将这才觉得心安,赶紧下去安排军士加深壕沟,挖陷马坑,放拒马,据寨死守。
玉门军使杜希望霍地起身,往营地外走去,心细的军校会发现,他的步子迈得大,速度快得似阵风。
雪山堡前的战场,战火正炽。
吐蕃军像枝巨大的箭矢,与回鹘军对撞在一起,战马怒嘶,刀棒相交,大呼酣杀,耳朵里塞满了战场各种各样的声音,两个崇尚勇敢的游牧民族在暮色中像兽群一样撕咬,血肉横飞,在暮色里显得更加沉重悲凉。
雪山堡城门前,守城的吐蕃军正引导着牧民进堡,有了骁勇善战的吐蕃军断后,秩序井然。
几个身材强壮的牧民进了城门,慢慢策马靠近了马道,一人悄悄抽出匕首,在马臀上划了一道口子,战马吃痛,负躁狂奔,一人一马冲向城头。
“快拉住这匹惊马!”那牧民大呼起来,城门附近的吐蕃军注意力多被吸引过去。
也不吭声,城门处不少牧民悄悄扣动包裹着的手弩,对城门附近的吐蕃军一通攒射,把守城门的百夫长瞧着这群身强力壮的牧民,用了弓弩,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强壮的牧民都被征召入军,惊慌地大叫起来:“牧民,敌军扮作牧民,混进了城。”
不止是牧民,还有一伙溃军从另一侧的马道策马上了城墙,猛踢马腹,手中刀棒齐下,全朝着正张弓搭箭瞄准城外的吐蕃军头上招呼去。
乱子从肘腋之间突发,吐蕃军哪能反应过来,城头的吐蕃军受了重创,纷纷溃逃。
正在料敌观阵的护输用千里镜将城头的战况看得清楚,高声下令:“众军欢呼,雪山堡已被破城!”
悉诺金达正在两军混战中左右驱驰,狼牙棒舞得跟一团风雪似的,勇不可挡,忽然听得回鹘军高声欢呼,城破了,回头一望,浑身冰凉。
城头火光熊熊,堡内的喊杀声阵阵传来,想来奴隶也开始暴动了。
回鹘军士气高涨,眼见吐蕃军渐渐力有不支,悉诺金达一咬牙,振臂高呼:“透阵杀出,才有活路。”
吐蕃军放佛有了主心骨,向甘泉水下游方向冲杀过去,出城接站的千骑折了一大半,仅剩四五百骑。
杀出阵来,悉诺金达回头望见火光熊熊的白堡城,想死的心都有了,左右忙劝道:“将军,你的叔父已率军回来,我们就在雪山堡附近游击,拖住回鹘军,等大军回来,再将雪山堡抢回来。”
悉诺金达的个性倔强,闻言点了点头:“还得尽快将消息传递给叔父的吐蕃大军。”
昌马盆地,
吐蕃名将悉诺逻恭禄驻马阵前,四周的火把像天上的繁星一般,簇拥着他。
玉门军的营地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枝火把,一切都很安静。
这是在养精蓄锐,等待明日的大战,悉诺逻恭禄嘴角浮出冷笑,我大军合围,玉门军还能逃出生天?
一骑吐蕃哨骑飞驰急报:“玉门军方向有几枝火把飞速靠近。”
玉门军不会趁着夜色,强突出阵,逃之夭夭了吧?悉诺逻恭禄忽地起了疑心。
第三卷 河西大将 171。营地楚歌(上)
火光飘忽,臂上缠绕的白布带在微暗的火光中尤为醒目,羽林校尉辛云长率着这百骑羽林悄悄靠近了吐蕃军的包围圈。
“嗤!”“嗤!”“嗤!”吐蕃军的羽箭风急雨斜般,密密地穿透了黑沉沉的夜色,朝那几枝稀疏的火把飞去。
当头诱敌的羽林骑身披重甲,胯下的战马竟也装备齐全,马头罩着缀满甲叶子的面当,马颈包裹鸡颈甲,胸口挂着一付当胸,宽阔的马甲若一件袍子将整匹战马覆盖得严实,连马臀部也搭了一付寄生,吐蕃的骑弓穿不透,叮叮当当一阵响,从铁甲上弹开。
对方的羽箭从右前方射过来,距离不过六七十步,羽林校尉辛云长立刻据此判断出吐蕃军的大约位置,诸葛连弩齐发,弩矢的射程和劲力远胜骑弓,速度也快,吐蕃军傻不楞登的,吃了个大亏还摸不着头脑。
羽林骑的马蹄声在夜色里飘忽,忽东忽西,辨不清方向,让吐蕃军疲于应付,等围堵过去,一阵箭矢飞过,就没了踪影,吐蕃军搞不懂玉门军是想突围还是逃跑。
悉诺逻恭禄定下神来,几万大军还怕这玉门军的四千人马,当即传令:“吐蕃大军围上去,距离玉门军二箭之地安营扎寨,不能给他们突围的机会。”
虽然羽林骑出击骚扰吐蕃军占了一些便宜,可杜希望从千里镜中看到密密麻麻的火把一层层朝玉门军营地涌来,围在营前,蓄势待发,点点火光闪烁不定,如饥饿的野兽眼中冒出的凶光,在这沉沉的黑夜里,无边的恐惧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吐蕃军将近三万,数倍于己。
其实不用千里镜也看得清楚,吐蕃军不想陷入混战,蓄势待发,在等拂晓的到来。
不用想,拂晓,将是一个血色的清晨,玉门军被围困在这弹丸之地,坐困孤营,等着与他们死拼。
杜希望眉头紧皱,要是小李将军在这儿,他会怎样应对,脑子中浮出李岩的样子,想起羽林武学的训练……良久,杜希望眉头舒展了一些,招手唤来羽林校尉辛云长,吩咐下去。
玉门军的营地似乎安静多了,怕是在养精蓄锐,为明天的大战作准备吧。
悉诺逻恭禄打了个呵欠,转身睡觉去了,他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吐蕃军的实力在哪儿摆着,优势这么明显,他玉门军再怎么厉害,也逃不脱我的手掌心,现在不着急,这到嘴边的一块肥肉,就作为明天的早餐吧。
他刚和衣躺下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又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
“大军何事喧哗?”悉诺逻恭禄沉声问道。
亲卫百夫长掀开账帘,匆匆忙忙跑进来,拱手禀道:“适才玉门军那边突然有人高举火把,齐声呐喊,声音大得很,说什么十一万吐蕃军已折在大斗拔谷,悉诺部因此撤军,还说现在雪山堡被大唐回鹘军围攻,现在不快马加鞭回去,怕是家也保不住了。”
神色慌张,亲卫百夫长声音带着焦急,显然已中了几分毒:“悉诺将军,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外面大军人心浮动,喧闹开来,乱得像一锅粥似的。”这名亲卫百夫长瞥见悉诺逻恭禄的脸色阴沉下来,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话是越说越轻,最后一句卡在喉咙里含混不清,虽是如此,还是把悉诺逻恭禄不愿听到的说出来了,吐蕃军人心浮动,军中大忌,这还得了!
奇果然,悉诺逻恭禄听后便一拍桌案吼了起来:“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我倒要看看,谁在传玉门军的谣言!”他嘴里说得强硬,眼中却闪烁不定,透出几分狡黠,虽然他先前心里也犯着嘀咕,但此刻无论如何是不能承认的,仿佛一个赌徒被人掀了底牌,却不肯认输,非要把身家性命放上,希望有个翻本的机会。他咆哮了几声,便虎着脸,一声不吭,披上披风就出了营帐。
书一出营帐,悉诺逻恭禄不由吓了一跳,周围仿佛被玉门军的声浪包围了,让他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他专注地听了一会,
“吐蕃王子赤祖德如真勇敢,屡战屡败,直到把吐蕃大军彻底葬送,大唐喜欢这样的笨猪,没准以后还会封个笨猪将军,十一万吐蕃军,首战就折了三千多前军,两军对阵,吐蕃派奇兵想从西边偷袭玉门关,被哥舒翰识破,装作溃兵趁机偷袭吐蕃大营……十一万吐蕃大军仅剩五万,困在大斗拔谷,饿得奄奄一息,吐蕃大军被小李将军一口一口吞掉,占了大斗拔谷,夺了碎金堡,你们猜小李将军会干啥?”
两军阵前只有秋风呜咽的声音,吐蕃军也没回骂,显然听得认真,也没理会唐军话语中明显的嘲讽。
玉门军还有问有答,属于比较负责任的那种:“秋掠吐蕃吧,湟水谷地成了河西军的粮仓,青海湖成了大唐的牧场,简直忙不过来,不会派回鹘军抢掠雪山堡?啧啧,那么多牛羊马匹,女子金银,全被河西军掠回大马营草滩……唉,悉诺逻恭禄打肿脸充胖子,还蒙骗你们,为了自己那点芝麻绿豆大点的战功,就让你们在这儿傻乎乎在这儿耗着,赶紧地回去吧,说不得雪山堡还没被回鹘军攻破,老婆孩子还有得救。”
就是让吐蕃军回骂过去,为时已晚,玉门军的故事说得多生动,悉诺逻恭禄站在营帐外呆住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吐蕃这么多精兵强将,人数占绝对的优势,怎会像纸糊的一样,见风就倒呢?
对面的玉门军声音整齐响亮,在夜里传得很远,让他握着拳头牙狠得痒痒的是,玉门军越喊劲头越足,似乎吐蕃军泡好茶,正巴巴地等着下回分解。也不会嫌口干舌燥停下来歇歇。
吐蕃军临时的营地里,还有一营人马,服饰打扮与吐蕃不同,着小袖衣,小口袴,外套皮甲。一位头戴大头长裙帽,帽上以罗幂遮住面容的大将,不顾霜寒露冷,在阵前听了许久,心事重重。
大将掀开脸上的罗幂,那是骑马避风沙的,长长地吐了口胸中的浊气,火光映着他年轻的脸,眉头紧皱,不知为什么踌躇难决?
第三卷 河西大将 172。营地楚歌(下)
年轻大将正是吐谷浑小王慕容兆,在阵前听了许久,浑然不觉得秋风冷,他啐了一口,恨恨骂道,妈的,难怪一直没有吐蕃军的消息,原来十一万吐蕃军全军覆没了,这下可好,青藏胸腹大开,羽林骑河西军攒着满腔的仇恨,还不趁机大肆抢掠?
悉诺逻恭禄这死蛮子竟敢封锁消息,一直将我蒙在鼓里,要我白白为他卖命,五千吐谷浑勇士剩了三千,白白在玉门关折了两千,我们得先一步撤了,赶紧回到青海湖去,吐谷浑部多灾多难啊!
终于打定了主意,慕容兆立刻吩咐身边的千夫长:“我们立刻回青海湖,得悄悄地走,虚张旗帜火把,随时做好接战的准备。”
这话里的意思,吐谷浑部要投靠大唐了,千夫长也思索起部族的前途。
临近吐蕃军的沟河,水流平缓,看似平静,如果谁吃饱了没事干,打着火把凑近了水面看,水面浮出半尺长的刀鞘,好大一片,刀鞘每隔一段距离,偶然有羽林骑斥候探出半个脑袋,望向岸边,判断斥候的方向位置。
逆流而上,大致的方向不会错,水面下,羽林骑斥候是几人一组,腰系麻绳,在河里走了半个时辰,羽林校尉辛云长露出头来,心里窃喜,用了这忍卫的法子,终于绕到了吐蕃军后面来了。
水面下像接力一般,每个羽林骑斥候都挨个猛拉麻绳,这是上岸的讯号,百多名羽林骑斥候身着皮靠,水淋淋地爬上了岸。
蹲在草地上,辛云长手持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吐蕃的营地。
那是什么,营地的吐蕃军士都好像在悄悄地整装束甲,套马上鞍,难道他们要夜袭玉门军营地,辛云长手一挥,低声下令:“去弄两个活口过来,摸摸敌情!”
几名羽林骑斥候猫腰接近了吐蕃大营,临时安营扎寨,吐蕃大营并没有寨墙壕沟,躲过巡逻的哨骑,闪进了吐蕃大营。
说也巧,刚好有两个吐谷浑军,一名百夫长,一名是他的亲卫,跑到偏僻的营帐后,正解开裤子撒尿,羽林骑斥候一前一后快步欺了上去。
“你是——”吐谷浑百夫长发现背后有人,提着裤子转身喝问,话刚刚冒出